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九八章 兵者,詭道也

「這……」
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他有多少兵?多少軍艦?真的『分』的過來?」
西鄉從道點了點頭,「是——聽說,橋本麗實中國之行,天皇陛下賞賜極豐,大伙兒都說,如果橋本將賞賜盡數變賣的話,立馬就是一個大富翁了!嗯,這倒也說明了,天皇陛下的日子,過的確實不錯!——不然,哪兒來的這許多好東西賞賜給舅舅呢?」
「皮埃爾拿徽、欽二帝北狩比擬天皇陛下『西向就學』,」大久保利通說道,「也不是什麼新鮮說法,『精忠組』里的人,私下底,不都愛這麼說?不過,這個說法,不能擺到檯面上——除非咱們真的決心和中國人決裂了!」
「哪件事情?——關於今上的?」
「對,哦,還有,建築的式樣,好像還是『中日合璧』什麼的……」
「你說『力分則弱』——一點兒也不錯!」大久保利通說道,「可是,中國人『力分則弱』,法國人難道就不是『力分則弱』了?中國人若『兩線作戰』,法國人也是要『兩線作戰』的——他的兵,他的軍艦,也得分成兩支,一支擺在中國、越南,一支擺在日本!」
「那——法國人造這個謠,用意何在?是不是為了離間——」
「是啊!」
關卓凡一主政,兩宮皇太后就開始「漲工資」,且漲了不止一次,目下的「交進銀」,是每人每年十萬兩。
說到這兒,眉頭微皺,「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事情,愚夫愚婦,都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若真的給他傳了開來和圖書,說不定,真的能鬧出什麼大亂子來呢!」
「御台所」即幕府將軍正妻,和櫻天皇踐祚之前,是上一任幕府將軍德川家茂的「御台所」。
字畫拿不出手的怎麼辦呢?有招:扎紙花、糊紙盒,多少也能賣點錢。
頓了頓,「日本這邊……叫我們獨力對抗中國人?」
「這……」
「是啊!」
……
可是,這五萬兩白銀,不是給天皇一個人的,天皇不但要它拿來養活自己全家,而且,整個皇族,以及所有的公卿,都要靠這筆錢過日子。
西鄉從道站住了,微微的咬著牙,「你說——這個混蛋說的,是不是真的?」
說回日本。
「是啊!」大久保利通說道,「咱們起兵,攻打幕府,只不過是日本的內戰,雖然必定不為中國樂見,可是,無論如何,咱們打的,不是中國,雙方不能算真正決裂,中國陷於同法國的戰爭,不會有更多的精力東顧,權衡輕重,未必就一定如『第二次長州征伐』,出兵日本——」
西鄉從道瞪大了眼睛,「大久保君的意思——目下,法國人雖然說的好聽,可到時候,未必會真的出兵日本?而是——集中兵力,攻打中國本土和越南?」
最「出位」的是岩倉具視,仗著公卿府上幕吏不能輕入,他居然讓人在自己家裡設賭,然後從中抽頭。
「關於天皇陛下的情形,」大久保利通說道,「咱們的消息,不比法國人的更靈通些?咱們都不曉得的事情,他怎麼曉得的?你聽過這樣子的『和*圖*書道路傳聞』嗎?——沒有吧?」
猶豫了一下,「不過,如果中國人兩線作戰,力分則弱,日本這條線不說,他本土和越南那條線,自然輸的更快一些,更徹底一些!他的本土輸掉了,日本這條線,又何能久持?而咱們若有法國人相助,也未必怕他的干涉——」
西鄉從道默然片刻,說道,「如此說來——法國人逼我們對阿慶夫人下手,也是為了一樣的目的了?」
孝明天皇有時候想畫畫,卻買不起宣紙;皇族、公卿為了「補貼家用」,書法好的,能畫幾筆的,就畫紙扇、寫字紙,然後拿到集市上去賣。
和櫻天皇的生母,本名橋本經子,封號「觀行院」。
在日本,幕府每年支給天皇白銀五萬兩——看上去,似乎也不算少,中國的兩宮皇太后的「交進銀」,每年每人,一度也不過就是三萬兩嘛。
「另外,」大久保利通繼續說道,「這個說法,也只能說有一半的道理——天皇陛下確是被迫『西狩』——這一點,彷彿徽、欽二帝,不過,她得到的待遇,較之於徽、欽二帝,就是雲泥之別了。」
西鄉從道略一沉吟,「當然不了!想那幕府,如何是我薩摩的對手?我們起兵倒幕,只要中國人不加干涉,大事即定矣!」
「喂!」大久保利通皺起了眉頭,「我說西鄉君,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你這兜來轉去的,晃的我的頭都暈了!」
頓了頓,「這個,對咱們來說,中國人是出兵日本的好,還是不出兵日本的好,倒有些hetubook.com•com難以判斷了。」
頓了頓,「可是,如果咱們真的對阿慶夫人下手,那麼,就是跟中國——準確點兒來說,就是跟關逸軒本人,結下永不可解的深仇了!而『中國』二字、『關逸軒』三字,又有什麼區別?到時候,中國就很有可能——拿皮埃爾的話說,『不管不顧,強行出兵』了!」
「第二次長州征伐」之後,各藩大舉搜殺倒幕派,薩摩藩則招降納叛,在本藩立足不住的倒幕派,都往薩摩藩跑,大久保利通乃重建「精忠組」,避禍薩摩的「志士」,許多都參加了「精忠組」。
話沒說完,就被西鄉從道打斷了,「這一層,大久保君就不必擔心了!——何為『國讎』,何為『家恨』,我是分的清楚的!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將二者混為一談!更不會以一己之私,害損國家的大義!——你放心好了!」
早年的時候,大久保利通、有馬新七等一班志同道合的同鄉好友,成立「精忠組」,志在「勤王」。後來,大久保利通為藩主重用,力推「公武合體」,有馬新七則堅持「尊王倒幕」,甚至打算在藩主進京之時,襲擊佐幕派公卿,倒逼藩主倒幕。雙方決裂,大久保利通以「芝蘭當戶,不得不鋤」,殺掉了有馬新七,「精忠組」四分五裂,風流雲散。
而「交進銀」,只不過是兩宮皇太后個人的「零花錢」,名義上是兩位皇太后拿來「賞人」用的,就是一兩「交進銀」沒有,兩位皇太后也是餓不著的;且每年每人三萬兩的數https://www•hetubook.com.com字,是洪楊之亂時的事情,那個時候,上下「撙節」,只好請兩位皇太后略微委屈些了。
「關某人好色大約不假,」大久保利通說道,「可是,再怎麼著,也不至於——」
頓了頓,「法國人現在盼的,就是咱們和中國徹底決裂!因此,要說什麼天皇陛下『西向就學』,彷彿徽、欽二帝北狩——尤嫌不足,更加編出來關逸軒對天皇陛下冒犯無禮的『道路傳聞』!」
頓了頓,「去年,橋本實麗——天皇陛下的親舅舅,獲得特許,到中國覲見陛下,據他說,中國人替天皇陛下修建了新的宮殿,瓊樓玉宇,精美異常,較之京都的『御所』,除了佔地略遜,其餘的,竟皆為『御所』所不及!」
「天皇陛下幼時,」大久保利通繼續說道,「不在京都『御所』,而是在母家長大,同舅舅的感情最篤,觀行院逝世之後,舅舅就是她在這個世上最為親信之人了,因此,橋本實麗的話,應該可信。」
唉,說多了都是淚啊。
皇族、公卿,都是不事生產的,除了仰仗天皇,檯面上,再也沒有其他的收入,他們乃至天皇本人,是什麼樣的一個生活水準,大致可想而知。
大久保利通大為欣慰,「好!我早就說過,西鄉君至公無私,堪為國家棟樑!——我的眼光,再也錯不得的!」
再頓一頓,「孝明陛下連買宣紙的錢都不夠——今上的需用,則一切無匱,宣紙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必自己掏錢去買啊!」
大久保利通點頭,「正是!」
「哦?」西鄉從和_圖_書道濃眉一挑,「怎麼說呢?」
皮埃爾去的遠了,西鄉從道依舊恨聲不絕,好像一隻困在籠子里的野獸,來回打轉,整個人呼哧呼哧的,除了嘴巴、鼻子之外,耳朵、眼睛,好像也在往外冒氣兒似的。
西鄉從道沉吟,「也是啊……」
「如是——」西鄉從道目光灼灼,「法國人逼中國人兩線作戰的目的,就算達到了!」
頓了頓,「法國人自然希望中國人兩線作戰,可是,我們呢?我們也希望中國人兩線作戰嗎?」
「那還用說?——當然不是真的了!」
大久保利通重重點頭,「不錯!」
「據我看,」大久保利通說道,「關逸軒做事,手段雖辣,卻是方方面面,都照應的極周到的,也從不為無益、無謂之舉,對待天皇陛下,他只有尊禮的,絕不可能冒犯,不然,非但無益,而且不智——對他有什麼好處?只有麻煩!大麻煩!」
微微一頓,「你以為他是董卓?他若真是董卓,早就死了七、八回了!還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是啊!」大久保利通說道,「由此可見中國人的用心了!既如此用心,又怎會無禮冒犯?」
三萬兩?猴年馬月的事兒啦!
頓了一頓,「天皇陛下的『常例』,亦十分豐厚;『常例』之外,凡遇年節,中國的皇帝、皇太后,以及關逸軒本人,都有重禮相饋,橋本實麗說,天皇陛下的日子,比她做『御台所』的時候,好過的多了,乃父……孝明陛下,嘿嘿,就更加比不得了!」
頓了頓,嘆了口氣,「西鄉君,我曉得你對關逸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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