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二三七章 胡說八道!

「嗐,什麼一套一套的?」睿王福晉說道,「大伙兒都這麼說!連家裡的小子、丫鬟都會這麼說!」
「我說笑呢!——王爺比我還會說笑!」
睿王福晉的語氣,極肯定的,「當然!」
這個彎兒拐的很有些急,睿王福晉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岳飛?岳飛精忠報國啊!關三叔祭他,有什麼不對頭嗎?」
頓了頓,「說五叔『出事兒』什麼的,不是我的話,是八叔、九叔的話嘛!」
「好吧,」睿王笑一笑,「七叔——七叔又如何呢?」
「這都是家裡人跟你說的?」
說不定,還不止於「推動」——暗裡給書場下令也是可能的!
「是啊!」
可是,這才幾天功夫?老百姓的「眼力」,真的那麼好?
嘿,還一套一套的!
睿王福晉沉吟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把什麼金國啊、女真啊、滿洲啊的混在一塊兒,是不是……九叔的話呢?」
「王爺不是『庸人』,是『睿人』!」睿王福晉格格笑道,「可是,就是因為太『睿』了,所以,想的太多了!有的沒的,都想出來了!」
頓一頓,「你是說他『退歸藩邸』什麼的吧?嗐,這有什麼呀?他也掌了那些年的權了,難道,還掌一輩子權不成?」
「嗯!」
睿王福晉見睿王神情鄭重,也斂去笑容,點頭說道:「是!」
頓了頓,用一種大不以為然、甚至帶一點兒哭笑不得的口吻說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呀!金國的女真,咱們滿洲的女真,隔了大幾百年,有關係嗎?咱們什麼時候,認過金國做……和*圖*書祖宗呀?嗐!」
打住,再嫣然一笑。
「咱們現在不是要跟法國人見仗么?」睿王福晉繼續說道,「法國人是外國人,岳飛打的,也是外國人——關三叔祭岳飛,不就是為了給大伙兒鼓勁兒,叫上上下下的擰成一股繩兒,去打法國人么?」
「好啊!」
睿王福晉定了定神兒,「惇五叔出事兒……嗐!我怎麼還叫他『五叔』!——奕誴!奕誴!」
微微一頓,「何況,他犯了那麼大的罪,『上頭』給他的處分,不過就是呆在自個兒家裡不出門兒罷了,照舊丫頭老媽子一大堆服侍著;七嬸呢,也還是『七福晉』!還想怎麼著?這不是……仁至義盡了嗎?」
再一頓,「僅僅是圈了起來,其實是已經便宜他了!——難道,他不應該給圈起來?」
「九叔還說了什麼?」睿王福晉說道,「單祭岳飛這麼件事兒,不至於就叫王爺上了心事吧?」
邪門兒了。
「話是這樣子說的,『五哥、六哥、七哥,挨個兒的出事兒,接下來,該輪到誰了?五、六、七……接下來,不就是八了嗎?』」
睿王還在想著怎麼措辭,睿王福晉已是恍然,「嗐!王爺你是為了這個呀!」
「書場里聽《精忠說岳》的旗人,」睿王福晉說道,「多了去了!不一樣替岳飛、岳雲叫好兒?不一樣罵金兀朮、罵秦檜?說書的說到風波亭的時候,下頭的,不論旗漢,不一樣捶胸頓足?哪兒有一個旗人,將自個兒擺在金國那一邊兒的?」
「還有,」睿王福晉繼續說道,「你想過沒有m.hetubook.com.com,如果恭六叔還在台上,這個宗室銀行的總裁,輪得到你?」
這話倒是……在理兒。
「這個『特出』,」睿王福晉嗔道,「說句不好聽的,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嘛!」
「醇七叔——唉,其實不能叫他『醇七叔』了,只能叫『七叔』——」
「對,對!」睿王呵呵一笑,「我是庸人!自擾之!自擾之!」
睿王自嘲的一笑,「是啊!倆『特出』!」
睿王福晉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聲音微微發顫的說道:「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是,」睿王微微苦笑,「我是稍稍『特出』了點兒。」
見睿王不說話,睿王福晉略帶疑惑的說道,「王爺,關三叔祭岳飛,是為了鼓舞士氣——這一層,我沒說錯吧?」
「對,仁至義盡了。」
不過,這件事情,就沒法子跟睿王福晉說了,她一定不曉得閻應元是誰,通前徹后的講清楚,不曉得要多長的一篇兒?
這一句話,帶著一點點的揶揄,不過,用撒嬌的口吻說出來,睿王也生不來氣。
這……也在理兒。
這一定是另有人在市井闤闠間下大力氣「鼓與呼」啊!
見睿王躊躇,睿王福晉就曉得自己沒有猜錯,「九叔啥意思呢?他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有這些古怪的想法?也太……特出的了!」
「好得很——你真的這樣認為?」
睿王福晉笑了,「王爺當然不曉得!——王爺又不理家裡的瑣碎細務,家裡的小子、丫鬟在下頭嚼一些什麼舌頭,王爺怎麼會曉得呢?」https://www.hetubook.com.com
大大的笑過了一輪,緩過氣兒來,睿王福晉說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了,世上本無事——」
「這個……他雖然年輕,到底是長輩,我也不好太落他的面子。」
睿王心想,咱們原來就叫「金國」啊。
「醇七叔呢?」
「呃……沒說錯!」
「呃……」
頓了頓,睿王慢吞吞的說道,「那……神機營呢?」
他自嘲的笑了一笑,「唉,我這個睿親王,連個女人家都不如,看來,這個『睿』字,名不副實啊!」
方才,睿王福晉就說過睿王「特出」。
睿王福晉笑的幾乎岔氣兒了,她將手伸過炕幾,輕輕打了睿王一下,「王爺你太壞了!哎喲,不成,笑的肚子疼了!」
「咱們滿洲人,呃……」
「是啊!」
頓了頓,「王爺你還真是……特出啊!」
睿王突然醒悟過來了——
睿王福晉見睿王沉吟不語,說道:「既然我說的不錯——關三叔祭岳飛,確是為了鼓舞士氣,那王爺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呢?這個事兒,我一個女人家,都想的明白!」
說過「想不明白」、「想的明白」那兩句話,睿王福晉已經有點兒後悔了,聽睿王這麼說,更是心下不安,但她面兒上卻不帶出來,掩嘴葫蘆「撲哧」一笑:
再說,孚王也沒有提祭閻應元一事。
頓了頓,「那恭六叔呢?」
「這個話,九叔說是八叔說的——至於是不是八叔的原話,誰也不曉得,不過,若說他竟然敢捏造他八哥的說話,倒也不至於——」
「是啊!」
「哦?胡說八道?」睿王和圖書濃眉微微一揚,「怎麼個胡說八道法兒呢?」
睿王輕輕咳嗽了一聲,「呃,是這樣的——岳飛打的,是金國,對吧?」
頓了頓,「王爺您呢,可是睿親王——聰明!睿智!」
睿王一笑,沒說什麼。
「還有,」睿王福晉說道,「現在,外頭的書場,《精忠說岳》什麼的,正說的熱鬧呢!每一個書場,都在說這部書!而且,都是『大響檔』!」
「九叔有個說法兒,」睿王沉吟說道,「我聽著,心裏不是太有譜兒,你倒是可以替我參詳參詳——」
頓了頓,微微咬著細白的牙齒,「奕誴是怎麼出的事兒?怎麼給圈起來的?——他是要害王爺你啊!」
咦,這同孚王的說法,居然是一模一樣的啊。
「那有什麼可說的?」睿王福晉說道,「他造反呀!還要害關三叔!他這麼胡來,不論誰在『上頭』,也容他不下呀!」
睿王溫言說道,「你說的對——你放心,逸軒對我的好處,我都記著,再不能忘的!」
「曉得呀!」
「場面不大,規格不高,」睿王福晉說道,「老百姓看不見啊!」
「有什麼大不了的呀?」睿王福晉微微冷笑,「你是親王,他是郡王,小年輕一個,你真要教訓他,他不還是得聽著?」
睿王頷首,「應該是應該的——」
「好,好!」睿王掂須笑道,「睿人,睿人!」
睿王抬起頭來,把眼睛翻了上去,一隻手在半空中虛攪了一圈兒,然後,將手拿到面前,抽著鼻子,做嗅聞狀,緊接著,大大的「咦」了一聲,將手拿了開去,一臉厭惡的樣子,連連甩動。
頓了頓,和*圖*書睿王含笑說道,「不過,這一套一套的,你都是從那兒聽來的呀?」
嘿,這話說的,「切中肯綮」啊!
睿王福晉的思緒,卻還沒有從奕誴那兒移開,「說實在話,關三叔其實是救了你的命!你……你不能倒轉過來,說奕誴『出事兒』什麼的呀!」
「呃……」
睿王意外了,「家裡的小子、丫鬟……也這麼說?」
特別是四九城各個書場,一夜之間,《精忠說岳》就成了排位第一的「大響檔」,如果沒有有力者的推動,很難想象,單靠杭州那邊兒大祭了一次宋岳鄂武穆王,北京這邊兒,這部書就火到了這個地步?
「我怎麼不曉得?」
睿王心想,福晉說「場面不大,規格不高,老百姓看不見」,現在看來,老百姓是「看見」了!
「這金國是女真人,你應該曉得的?」
「九叔說這個話的時候,你很該給他駁回去才對!」
頓一頓,「你和恭六叔,根本就不對味兒吧?」
「不過,出於我口,入於你耳,再不能給第三人知道了。」
事實上,單祭岳飛一件事,已經足以叫睿王「上了心事」;更叫他「上了心事」的,是祭閻應元——
「也不是說有什麼不對頭,」睿王說道,「只是,這個場面,未免擺的太大了些;這個規格,未免抬的太高了些。」
「恭六叔——」睿王福晉秀眉微蹙,「恭六叔沒出什麼事兒啊!世襲罔替,雙親王俸,好得很呀!」
再一頓,「他是皇叔,不是皇夫!」
睿王不禁微微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
睿王心中一動,是啊,我當時怎麼沒有「給他駁回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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