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三三零章 扶清滅洋,殺盡洋夷!耶!

「那個『艾大爺』說話了,說——呃,『我們中國人,被洋人欺負的狠了,洋鬼子——不論哪兒來的,我們是見一個、殺一個!今兒個,之所以暫時寄下你的這顆洋狗頭,是為了得有人替我們傳話——』」
「嗯?怎麼回事兒?」
「庄湯尼掙扎著爬了起來,大喊『救命』,這才——」
寅時,凌晨三點。
話音剛落,四個黑衣護衛手中,已是寒光閃爍,其中二人,踏上一步,也沒看清他們如何動作,文通譯和王雜役兩個,就被搠了個透心涼!
「這個侍衛叫做奎光,」蔡爾佳說道,「在西華門當差;已經同留在侍衛房的那塊對過了,嚴絲合縫,一點兒不差。」
再一頓,「可是,庄某的身份特殊,單靠步軍統領衙門,很難……呃,一遍又一遍、沒完沒了的詢問,這,呃,其實是將他視作疑犯了!他若不配合——」
「庄湯尼說,」蔡爾佳說道,「文通譯對著居中的那位『貴人』,點頭哈腰,口稱『艾大爺』——或者『愛大爺』?庄湯尼說,他的漢話不算好,沒法子確定,文通譯喊的,到底是什麼『大爺』?」
「是,」蔡爾佳說道,「其實就是一座不大點兒的假山,前邊兒立了座什麼『和-圖-書聖母』的像,漢白玉雕的——」
關卓凡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還有嗎?」
左右其餘四位,人人一身黑色緊身夜行服,而且,還拿黑布矇著臉——
打住。
庄湯尼和阿歷桑德羅正在瞠目結舌,又一道寒光斜斜掠過,一股鮮血從阿歷桑德羅下頜下噴了出來——被抹了脖子了!
「也難怪,為了『不走漏風聲』,庄湯尼提前給教堂的雜役們放了一天的假,今兒晚上——呃,昨兒晚上——南堂裡頭,是沒有人巡夜的。」
關卓凡微微透了口氣,「你繼續說。」
蔡爾佳微微苦笑,「王爺,不是假的——」
居中、靠後的一位,披著斗篷,戴著風帽,帽檐壓的很低,幾乎整張臉都掩在陰影里,深夜之時,燈光昏暗,更加看不清楚長什麼模樣。
「整件事情,」關卓凡說道,「從開始——從文通譯說有『貴人』要替教堂捐錢開始,一直到庄湯尼蘇醒過來,所有的知情人——通譯文某,副司鐸阿某,還有那個不會說話、不會寫字的雜役王某,都死掉了,一切一切,皆出於庄某一人之口——」
頓一頓,「問奎光,他居然說,不曉得在哪裡把腰牌給弄丟了!」
「什麼?!和*圖*書
「是,還有——」
「我們是在奎光家裡將他拿下的,」蔡爾佳說道,「踹開門的時候,他還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身、一嘴的酒氣——宿醉未醒。」
這一位,想來就是「貴人」本尊了。
蔡爾佳是真渴了,「咕嘟咕嘟」灌了一碗茶下去,吐一口氣,小心的拭了拭嘴角,放下茶碗,俯一俯身,「謝王爺賜茶!」
「是。」
我靠……
雪白的漢白玉聖母像,倒伏的神父,被鮮血浸染的——
「『南堂』坐北朝南,」蔡爾佳說道,「阿歷桑德羅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扶著教堂的外牆,就這麼貼著牆根兒跑,一直挨到教堂南邊兒的『聖母山』,終於不支,摔倒在地,慢慢兒的咽了氣,那個血,淋淋漓漓的,從北到南灑了一路,瞅著……呃,也挺瘮人的……」
打住。
「是!」
「『你去跟你的同夥兒說——不止你那個國家,是所有的國家、所有的洋人!跟他們說,趕緊離開中國——捲鋪蓋兒滾蛋!不然的話,下一個被抹脖子的,就是他們了!——包括你!聽明白了沒有?』」
「待他清醒過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兒了,文通譯和王雜役的屍體,還躺在身邊,整個『南堂』,水和-圖-書靜河飛,沒有任何人發覺出了天大的禍事。」
關卓凡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娘的,還真不像是假的!
正要張口,關卓凡淡淡的說道,「說了這許多的話,大約口也幹了,先喝口茶,再往下說吧!」
「然後,就蘸了文通譯的血,在牆上寫了八個大字——這個,呃,『扶清滅洋,殺盡洋夷』!」
文通譯極短促的「啊」了一聲,王雜役啞巴,只悶悶的「呃」了一下,然後,齊齊軟倒在地,抽搐了兩下,就都再也沒有聲息了!
一個黑衣人慾追,那個「艾大爺」冷冷的說道:「不必追了!他活不了!」
這是一塊長方形的柞木牌,已經摩挲的有些「包漿」了,上頭一共四行字,中間兩行是凸起的陽文,一行是「西華門」三字,一行是「同治五年製造」六字;最靠左的一行,寫著「三等侍衛年三十三歲」,最靠右的一行,寫著「眼細面黃高顴微髭」。
蔡爾佳一怔,想了一想,還是不大明白輔政王的言下之意,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的意思是?……」
關卓凡:「聖母山?」
「這個庄湯尼說話,」關卓凡慢吞吞的說道,「你覺得,可信還是不可信呢?」
關卓凡目光微微一和*圖*書跳,「扶清滅洋?」
說著,伸手入懷,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牌來,雙手遞了過來。
關卓凡接過。
頓一頓,蔡爾佳說道,「勘察現場的時候,在後角門邊兒上,發現了一塊腰牌——呃,宮裡頭的侍衛的腰牌。」
「打開門,」蔡爾佳說道,「進來了五個人,庄湯尼說,定睛一看,倒小嚇了一跳——」
「庄湯尼只能連聲稱是,『艾大爺』又說,『借這個二鬼子的血,明明我們的心跡!』」
「艾大爺」——姑且這麼叫——向文通譯確定了庄湯尼、阿歷桑德羅和王姓雜役的身份后,點了點頭,說道:「好——動手罷!」
一時不得便死,也喊不出聲來,阿歷桑德羅捂著脖子,撞撞跌跌的往回跑。
直起身來,「庄湯尼說,他被刀子架在脖子上,是既不敢喊,也不敢跑,一動也不敢動——」
蔡爾佳心中一動,仔細的想了一想,說道:「王爺說的是!不過,兵荒馬亂的,庄某的供詞,也只問了一遍,可靠不可靠,目下,還不大好說——」
歷史,還真是他娘的巧合的有趣啊!
頓一頓,「將他弄醒了,他還不曉得腰牌已經不見了!——他今兒個不當值,因此,昨兒個下值之後,就約了一大幫子狐朋www•hetubook•com•com狗友,聽戲、下館子、逛窯子,最後,喝的酩酊大醉,勉強挨回了家,頭一沾枕就睡過去了,所以,根本就不曉得,腰牌是在哪兒、以及在什麼時候丟掉的?」
呃,好有畫面感啊!
再一頓,「當然,這些都是奎光自個兒的說辭。」
「呃……是!」
頓一頓,「卑職的意思是,這個供詞,必須反覆詢問,六、七遍問了下來,如果其中有隱飾欺瞞的,很難不露出破綻——前後總有對應不上的!」
說到這兒,頓一頓,舔了舔嘴唇,「南堂裡頭,很亂了一輪,才想起報案;等咱們的兄弟到了,已經差不多是寅時的事兒了,賊人早就——呃,匿去無蹤了。」
「庄湯尼說,」蔡爾佳繼續說道,「寫完這幾個字,『艾大爺』說聲『走罷』,一個黑衣護衛便手起一掌,拍在他的后脖頸上,他只覺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
頓一頓,一邊兒比劃,一邊兒說道,「阿歷桑德羅正正好倒在聖母像的腳邊兒,臉衝下,正正好伏在聖母像的腳背上,那個血,將聖母像的兩隻腳,都……染紅了。」
說到這兒,蔡爾佳乾咽了口唾沫。
呃,這四位,想來是護衛一類的人物,可是,這身打扮——呃,是不是小心過逾了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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