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天行健
第四十章 紅顏知己,愛恨情仇

彼時的大村益次郎,便是後來的田永敏了。
「而且,」慈禧面色鄭重,「只怕……祖宗剛入關的時候,也打不下來這樣的仗呢!」
「知己」云云,慈安只是脫口而出,並不曉得自己的話,在慈禧的心中引起了好大的波瀾,見她不說話,不由有些奇怪,念頭轉了轉,轉到另外一件事情上了,在心裏斟酌了一下,說道:
慈禧沉吟了一下,「我記得,田永敏——松江軍團的副參謀長,同你們娘兒倆,嗯,可算得是『故人』,對吧?」
「知己」二字入耳,慈禧心頭大大一跳,還從來沒有人——包括她自己,以「知己」來定義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呢!
頓一頓,「你想一想,好幾千的兵,就擠在這麼窄窄的一個地兒,從早到晚,捨生忘死的廝殺——那是什麼樣的一個景象?」
透了口氣,「唉,這麼個打法兒,咱們的死傷……也一定不能少了?」
說著,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石井忠謙和老師的女兒生情,還致其懷孕生女,這在當時的日本,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西博爾德其他的學生,紛紛寫信大罵石井,並聲稱要和他絕交。
再一頓,「這麼說吧,咱們目下坐的這個地兒,『起居區』,算是陣地,『水木自親』那兒,就是大霧的邊緣了,再過去,白茫茫一片,就啥也看不見了!」
一顆芳心,立時亂了!
「唉,這些門道,你才看的出來,我可不行!」
「對,對!」慈安連連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可是,想明白的人,攏共也沒有幾個!你看看咱們那些個翰詹科道!唉,當初,你好好兒的同我分說、分說,就好了!」
所謂「人齊」,是說婉貴妃也在和_圖_書——過來給皇帝上課,住在「就雲樓」。
「可不是?」
再一頓,「真是『從早到晚』!——這個仗,從太陽剛剛升起來,一直打到太陽落山,整整一個白天,就沒有正經消停過!」
「就這麼窄窄的一個地兒、短短的一小段兒路,」慈禧說道,「法國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折損了無數的人馬,卻死活就是過不來!」
不過,政略、軍事,卻是自己所長,給包括「帝師」在內的「大伙兒」好好兒的上一課,是一件很過癮的事情,於是欣然答道:「好!」
「嗯……還沒有。」
慈禧笑一笑,「不說這一層,說另一層——你想啊,他想打法國人,籌劃了多少年?這一仗,是咱們去撩法國人,不是法國人向咱們挑事兒;之前,升龍、沱灢的仗,又贏的乾淨利落!法國人真打過來了,正正是中了他的下懷,怎麼可能反倒怕了起來?」
楠本稻母女身世、經歷之曲折,詳見本書第七卷《血櫻》之《美人遲暮、也是美人》及《時也、命也》等相關篇章。
頓一頓,「軍事上的事情,咱們雖然不懂,可是,這些年來,各式各樣的戰報,看的多了,多多少少,也看出些門道來了!」
慈安不由偏轉了頭,向窗外看去。
頓一頓,用衷心佩服的口氣說道,「我是真佩服你!一直那麼沉著!這些天,我這一顆心,可是七上八下的!」
頓一頓,「我仔細想過了,如果不是他——不是軒軍的話,這樣的仗,誰也打不下來!湘軍不成,楚軍不成,淮軍——更不成了!」
頓一頓,「別人也罷了,皇帝那兒,確實該好好兒的譬講、譬講——叫她放心!雖說有規矩,一切煩心的和_圖_書事兒,都不許說給皇帝聽,可是,哪個也不能保證,沒有些風言風語透進來——這些天,皇帝說不定也在白擔心呢!」
「奴婢在!」
「是啊,」慈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不是等著你給我譬講、譬講嗎?」
慈安重重點頭,「嗯!」
「唉,他把沱灢、還有升龍,」慈安說道,「一股腦兒的……扔了!唉,膽子是真大!真下的去手!」
頓一頓,「咱們的陣地,設在一座小山的山巔上,這座小山,挨著一條河,法國人就是從河上過來的——霧氣下沉,剛剛好將山巔漏了出來,其餘的——河面、河灘、山腳、山腰,全在濃霧裡頭!」
「對!就是這麼近!」慈禧點了點頭,「打河邊兒到山腰,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因為大霧的關係,咱們拿人家一點兒法子也沒有!——根本看不見人影吶!所有的仗,都留在了最後這十幾丈的地兒打了!」
出樂壽堂的正門——也即南門,就是「水木自親」碼頭——由之而入煙波浩渺的昆明湖;目下,院中花木繁披,又有那塊巨大的「青芝岫」障目,院門雖然是開著的,卻看不見碼頭,不過,碼頭上的「探海燈桿」,卻遠遠的高過了院門,直插藍天,看的清清楚楚。
過了好一會兒,長長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顫聲說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不過,這樣做,得把慈麗皇太后也拉上,才算比較得體,因此,有「姐兒仨」一說。
想起一件事來,「哎,咱們這就過諧趣園去吧!也不曉得那邊兒曉不曉得這個好消息?咱們去跟她們說一聲兒!你呢,再給大伙兒好好的譬講、譬講!正好,這兩天,諧趣園那兒,人和*圖*書齊!」
「是。」
「兵凶戰危,」慈禧說道,「並沒有『贏定』一說;何況,這才剛剛開打——」
高子一怔,隨即低聲說道,「回聖母皇太后——是。」
頓一頓,「你還真是他的知己!」
「還有,」慈禧說道,「到時候,我們姐兒倆——嗯,我們姐兒仨——多少有一份心意,你們娘兒倆,一併給帶了過去!」
「我不是『沉著』,」慈禧平靜的說道,「我是真的不擔心。」
慈禧看向慈安,「我看,這不大好!田永敏對她們娘兒倆,是有恩的,目下,兩造的人,都在北京,不見個面、敘箇舊,倒好像咱們……嗯,姐姐你說呢?」
略一轉念,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石井忠謙受不了了,向楠本稻提出分手。
正在困頓無告之際,在宇和島藩當差的大村益次郎,受上司二宮敬作之託,來到長崎,找到楠本稻,將她母女帶回了宇和島藩,交還給二宮敬作。
慈安以為,慈禧是不滿關卓凡少到頤和園來看她以及安置在頤和園外的小官兒,不過,因為玉兒、喜兒都在場,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壓低了聲音說話,她們倆也未必聽得清楚,可是,到底不方便——玉兒沒什麼關係,喜兒就確實是「不方便」了;因此,拿皇帝說事兒,「婉轉進言」,意思是,他現在忙的連肚子里懷著龍種的正經老婆都顧不上了,你這位……嗯,你就不要對他要求過高了!
頓一頓,「不過,我想,八九不離十吧!」
慈禧的這一手,玩兒的十分漂亮,慈安也是可以默喻的——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固然感激;另外,兩宮皇太后已經撤簾,不宜直接對軒軍有什麼「獎諭」,現在,通過hetubook•com•com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的這種曲折的關係,拿田永敏做個「代表」——那份「恩賞」,其實是給整個軒軍的。
慈安反應過來了,「就是說,法國兵是從『水木自親』那兒……呃,是從那兒的大霧裡……鑽出來的?……」
慈安不說話,過了一會兒,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想……也是。」
不久,楠本稻和石井忠謙相戀,產下女兒高子。
慈安聽的呆住了,拿手按了按胸口,張了張嘴,卻不曉得該說什麼?
「那是自然的,」慈禧並不以此為意,「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嘛!」
她不想就這個話題談下去,略一頓,說道,「我說『這一仗贏得不容易』,倒不是說他『扔沱灢、扔升龍』什麼的——」
楠本稻幼時,生父西博爾德的學生、宇和島藩藩士二宮敬作收養了她,悉心教養;十八歲那年,考慮到她是女兒身,二宮敬作將她送到西博爾德的另一位學生石井忠謙處,學習婦科知識。
單聽慈禧和高子的對話,不知內情的,還以為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僅僅是田到北京后的這段時間未見過面——事實上,這三位來中國好幾年了,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一直就沒有見過面。
「嗯……」
「是呀!」慈安說道,「想起之前他把……呃,沱灢……是叫沱灢吧?」
再一頓,「打仗,不是一味的往前沖,有的時候,要講究『誘敵深入』,有的時候,要講究『欲擒故縱』——他扔掉沱灢、升龍,可不就是『誘敵深入』、『欲擒故縱』嗎?」
「……是,謹遵兩位皇太后的懿旨。」
這個轉折轉的好!慈安笑逐顏開,不由又拿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好,好!」
這一來,性質又不一樣了,高子hetubook.com.com請下安去,「奴婢代田先生……代田永敏謝過三位皇太后的恩賞!」
再一頓,「這個『簡報』,你還沒有仔細看內文吧?」
楠本稻如受雷擊,但她什麼也沒說,孤身一人,帶著女兒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長崎。
慈安並不曉得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的「舊」,從何而來?不過,他們都是日本人,有「舊」也是很正常的,於是點頭,「是!應該的!」
悵然片刻,一轉念,慈安又興奮起來了,「這麼說,咱們和法國人的這一仗,是……贏定了?」
到諧趣園去,于兩宮皇太后,屬於「拜客」,慈安再「簡約」,也得先回玉瀾堂「捯飭捯飭」,才能出門;慈禧送慈安剛剛出正殿,想起一個事兒來,「高子!」
「這段日子,他是沒怎麼到頤和園來——呃,皇帝那頭兒,他這個做老公的,是有些照應不到!不過,現在打仗嘛!他那兒,一定是沒日沒夜的忙,照應不到這邊兒,也是情有可原的!」
慈禧本能的不喜歡婉貴妃,原因是什麼,她自個兒也說不清楚——也許,婉貴妃之所長,正是她自己之所短?
「田永敏現在北京,你們娘兒倆,還沒有同他見過面吧?」
這就是慈禧說的「故人」的來由了。
「田永敏不能進頤和園,」慈禧轉回高子,「不過,你們娘兒倆,是可以出頤和園的——嗯,找個空兒,去看看田先生吧!他軍務再繁忙,也不見得同故人敘箇舊的空兒,都騰不出來!」
不由就本能的打了個寒顫,「竟……這麼近的?」
「開仗的前一天晚上,起了霧;」慈禧說道,「第二天——開仗的當天,這個霧,就大到了——嗯,大到了什麼程度呢?」
慈禧恢復了常態,點了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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