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扶住床頭案幾，微微的閉上眼睛，一邊兒調勻呼吸，一邊兒暗暗告誡自己，「事已至此——鎮定！鎮定！」
如此不曉得了多久，突然隱約一聲響——紀堯姆年紀雖大，耳目卻靈，睡意朦朧之中，也聽的出，這是——爆炸的聲音！
紀堯姆一隻腳剛踏上連接艙室和主甲板的樓梯，又是一聲大響，艦體隨之微微一震，紀堯姆趕緊扶住壁板——不過，他聽得出，這一回，不是「中彈」，而是「黎塞留主教號」的右舷炮「開放」了！
如是，就避開了「雲雀」、「冰霜」、「薔薇」三艦的「警戒」？
可能嗎？
……
他年紀畢竟大了，血壓也高，平素還有心律不齊的毛病，猝然驚醒，一顆心「怦怦」直跳。
紀堯姆極目東望，可是，濃重的黑暗之中，除了炮口的火光映出硝煙和霧氣之外，啥也看不清。
中國人是如何辦到的？
嗯……有道理！不過……呃，如此一來，這三條炮艦，一直呆在海面上，不能入港，這個……
紀堯姆只好回到自己的艙房和圖書「安置」了，不過，他的所謂「安置」，只是解下指揮刀和與之相連的束腰「武裝帶」，連皮鞋都沒有脫，和衣而卧而已。
如此糟糕的天氣，如此等級的戰備——
尤其閩江口一帶，島嶼眾多，大噸位艦船強行於濃霧中航行，擱淺、撞船，那是分分鐘的事情！何況是一大堆的大噸位艦船？碰碰船很好玩兒嗎？
而那兒——爆炸的地方——是水線的位置！
您看，所謂馬祖島，並不止一個島嶼，其實可算是一個小小的「群島」，或曰「列島」，咱們的泊地，是其主島南竿島；南竿島以北，還有北竿島、高登島兩個較大的島嶼，咱們呢，這樣做——
主甲板上下，已是腳步紛沓，水兵們跑來跑去，呼喝聲起此彼伏，紀堯姆剛剛走出艙門，尖利的銀笛聲已響了起來，其間，伴著值星軍官的怒吼——「敵襲！敵襲！」
將「雲雀號」、「冰霜號」、「薔薇號」三條炮艦撒出去，部署到南竿島以北的海域：「薔薇號」部署在南竿島和北竿島之間和圖書，「冰霜號」部署在北竿島和高登島之間，「雲雀號」同中國人交過手，對敵情是最熟悉的，部署的位置最北——在高登島以北。
隨即想到，也虧得莫奴里堅持「夜巡」，這才可以第一時間指揮反擊，不然，這一炮，沒那麼快打出去呢！
一驚而醒。
濃霧之中，海面的能見度驟降，預警的時間大大縮短，若中國艦隊悄悄掩至，突然發起攻擊，如之奈何？
這一回，再也錯不了的——這是一次猛烈的爆炸！其位置，就在艦體後部右側下方！——紀堯姆所在的艙室，本是「黎塞留主教號」的艦長室，位於艦體後部左側下方，同爆炸的位置，堪堪左右相對，因此，紀堯姆的感覺，異常清晰！
唉，將軍您忘了？大霧天氣，海面風浪最小，就不入港，又有什麼關係？
就這樣，「雲雀」、「冰霜」、「薔薇」三艦，被「撒」了出去。
領導的坐卧不安，莫奴里都看在眼裡，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將軍，不如，咱們擴大預警範圍吧？
「阿hｔｔｐs://m.ｈetuｂoｏｋ.coｍ•ｃｏm米林號」艦長布爾熱卻說，將軍未免過慮了！大霧天氣，其實「敵我共險」，濃霧之中，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常航行都做不到，何談「悄悄掩至，突然攻擊」？
人家總不見得提前鳴笛、放炮、高聲通告——「俺們來也！」
莫奴里上校倒是身強體健，精力充沛，即便連續兩、三個晚上不正經「安置」，也不在話下的。
可是，即便如此——
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
一直到凌晨一點，紀堯姆還在「黎塞留主教號」各處晃蕩——這是從來沒有過的；莫奴里終於看不下去了，委婉說道，「日巡」也好、「夜巡」也罷，都是我這個艦長的責任，不敢偏勞將軍；再者說了，將軍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還是請早些安置了吧！
紀堯姆腦子裡「嗡」的一聲，也炸開了！
南竿島以南，島嶼也不少啊！譬如白犬島——那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群島」，或曰「列島」啊！而深夜、濃霧之中——那樣龐大的一支艦隊？
他顧不得心跳、血壓啥的了ｍ•hetubook.coｍ.cｏｍ，勉力站起，然而腳一軟，差一點兒又坐回了床上。
可是——怎麼可能呢？！
哦！小夥子們的反應真快！還真沒有白「備戰」呢！
而中國艦隊南下，自然是由北而來，如此部署，咱們的「預警」範圍，不就大大的擴大了嗎？
好罷！就這樣辦！
「不好！」他失聲叫道，「中彈了！」
老年人睡眠本來就淺，加上心裡頭有事兒，始終也無法真正入睡，不過就是迷迷糊糊、半夢半醒而已。
上到主甲板，遠遠的就看見，淡淡的霧氣之中，艦橋之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揮舞雙臂，高聲怒吼——正是莫奴里。
一個念頭突然跳了出來：我一直盯著北邊兒，或者，中國人繞了一個大圈子，從南邊兒過來了？
如此過了五、六秒鐘——這五、六秒鐘，真正每一秒都是「度秒如年」！——大透一口氣，扯過指揮刀和武裝帶，一邊兒往腰上扣，一邊兒疾步出艙。
紀堯姆向艦橋疾步走去的同時，其餘的右舷炮，接二連三的「開放」了！
哦？何謂「擴大預警範圍」？
紀ｈｔtｐs://wwｗ•ｈeｔｕｂｏoｋ.cｏｍ.cｏm堯姆留意到，幾乎所有的右舷炮，都沒有怎麼左右旋轉炮身，而「黎塞留主教號」的泊位，在「后澳」西部近澳口之處，艦艏對澳口，艦艉對島心，即，基本上是一個艏北艉南的狀態，如此說來，敵艦現正處於正東方向，也即是說，是從口東進「后澳」的。
「萬全之備」經已「萬全」到「至矣盡矣、蔑以加矣」的程度了，可是，紀將軍還是放不下心、睡不好覺。
正是！
不過，這聲爆響，距離較遠，非在左近，紀堯姆剛剛豎起了耳朵，一口氣還沒有透出來，猛然又是一聲爆響——這一聲，不同於方才那一聲，直是震耳欲聾，同時，艦體猛的一晃——正坐起身來的紀堯姆，幾乎被甩到了床下。
紀堯姆雖覺得布爾熱說的也有道理，可是，隨著霧氣愈來愈濃，能見度愈來愈差，他的不安全感，愈來愈重——此為紀將軍之心理及生理之本能，不是單靠講道理就能夠消除掉滴。
啊……對！對！若風浪變大，即意味著霧氣消散，如是，海面上的能見度恢復正常，也不必「擴大預警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