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你去看看。」駱尋說。
遲夏搖了搖頭,她說:「我們要的不是結果,是真相。」
「警官,你們高估了殺一個人的時間。」謝子諍沉默了好一會才抬頭說。
鄭蘭書只笑著,目光無限輕柔:「柔柔要回來了,柔柔要放學啦。」
是他們從一開始就疏忽了,此刻他們一眼就能看到的這座山,就是駱尋他們發現周婉柔屍骨的那一座。
「別叫她,她……她做了什麼,她都忘了!她真的都忘了!」
駱尋朝她笑笑,蹲下身去,用棉簽擦掉了老太太鞋面上的兩滴血跡。
他眼眶紅了起來,腦門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卻又擔心老太太聽到,幾乎只有氣音:「婉柔和孩子何其無辜!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那個孩子才四歲多!」
半晌后,她站起來,走到駱尋身邊道:「他沒說謊。」
「誰……」謝子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老太太,很快收回目光。
她也壓低了聲音:「可是你忽略了,謝醫生,你不具備作案時間。」
駱尋手上拿著幾根棉簽,走到老太太身邊。
「而且,你還忽略了很多東西。」
遲夏走到他跟前搖了搖頭:「所有的線索都要環環相扣,動機,時間,手法都要扣在一起,而那枚戒指唯一能證明的,只是你去過那裡。」
謝子諍愣在原地,但遲夏卻看到他緊攥的拳頭緩緩鬆開。
謝子諍平靜的面容有了一絲裂痕,他不滿地看著遲夏:「她只是個無辜又可憐的老人,在她面前討論她女兒和外孫的死,警官,何https://www.hetubook.com.com必對她這麼殘忍?」
「有些事總要說清楚。」
駱尋和遲夏卻意識到了什麼,他們走過去,朝著山的那邊看過去,兩人同時擰了擰眉。
「我會注意的。」謝子諍強撐著對她笑了笑:「胡大姐,你先出去吧,這裏交給我。」
謝子諍情緒激動地指向老太太:「你們睜開眼睛看看,這樣一個老人,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她憑什麼還要得到那麼悲慘的結局?」
「但不是這樣的。」
因為他回答不出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人死了,是鄭阿姨殺的,其他的,鄭阿姨沒來得及跟他說,自己先忘了。
她繼續道:「你自以為聯合吳珊珊把你和周婉柔的照片發給我們,又在現場丟下你的戒指,我們就會懷疑你,是吧?」
她又看向謝子諍:「謝醫生,有些話我們還是當著鄭阿姨的面說吧。」
遲夏從老太太身邊走了過來:「謝醫生,你可能不了解,殺人放火這種事,除了殺人犯,最了解的就是我們警察,你以為自己把戒指故意落在俞佳遇害現場,我們就能理所當然地懷疑到你。」
「我為什麼不能殺了她?」
「嗯,我來了。」
「從一開始,我們就忽略了一個人。」
「謝醫生,你醫學學得好,但你學法學的真的很一般。」
「你速度很快,但到底還是有所疏漏。」
駱尋的手機上,林文覺他們先後傳來消息,他凝眸看完,又把手機遞給遲夏。
護工不懂,hetubook.com.com只是附和:「對,她在那裡呢,阿姨,咱乖乖的,等柔柔來看你好不好?」
駱尋微怔,扯了扯嘴角,她可真會挑時候。
謝子諍嘴角抽了抽,他站了起來,撐著桌子的胳膊有些輕顫:「你們要個結果,結果就在我這裏,還需要其他的東西嗎?」
謝子諍臉色一緊,懊惱之色閃過。
這時候駱尋走了進來,神色微凝,他說:「護工帶著鄭蘭書回來了。」
遲夏席地而坐,腦袋枕在她的腿上,她盯著鄭蘭書的臉,聽著她嘴裏哼的調子,嘴角浮起笑來。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走吧謝醫生。」遲夏轉身往外走。
駱尋輕哼一聲:「也許吧,但你可能不知道,因為兇手體力較小,俞佳身上的傷看似恐怖,但並不致死。」
「你什麼都不知道卻想頂罪,你當警察都跟你一樣愚蠢嗎?」遲夏毫不留情地嘲諷他。
他停下來,等著謝子諍自己抬起腦袋。
遲夏和駱尋對了個眼神,她轉身,聲音清冷,聲音凝重地叫了一聲:「鄭阿姨。」
她真的什麼都忘了。
遲夏走了過去。
哼著歌的老太太忽的停了下來,目光茫然而又陌生地盯著他看了看,然後驚喜地笑了出來:「喜民,你來啦。」
駱尋聲音微沉:「法律從來不會因為誰是弱者而偏向于誰,謝醫生,真相之所以是真相,就是因為它殘忍,如果真相都可以偽造,那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駱尋問他:「裴新錄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你又能說出來幾分?謝https://www•hetubook•com•com醫生,只要你說出這個,我就當你是兇手。」
他舉了舉證物袋:「這上面血跡應該是俞佳的,我們現在搜一搜,應該會在你的車裡,或者療養院某個地方,找到老太太換下來的衣服。」
謝子諍聲音輕輕的,他說:「但是一個母親是不會忘記自己的孩子受了什麼委屈的,永遠不會。」
遲夏看著他:「謝醫生,你或許有你的目的,但我們也有自己的責任。」
謝醫生走進來,只站在門口就不願意再動半步了。
駱尋將沾了血棉簽放進證物袋裡:「從我們見到你離開,再到你回來,我們並不覺得你有殺了一個人的時間。」
謝子諍臉色驚變,不可置信地看向遲夏。
駱尋掩上了房間的門,剛轉過身就聽謝子諍的聲音響起,他刻意壓低聲音:「都是我乾的,你們不用問了,我剛剛出去,就是為了殺俞佳。」
謝子諍還沒從遲夏剛才那句話所表達的意思里緩過神來,這話讓他愣了好一會兒,他沒說話,只是垂了垂腦袋。
他唇角抖動:「你們懂什麼,你們知道什麼?你們只想要真相……」
「不能。」
「忘了?」
遲夏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駱尋:「駱隊,讓護工帶老太太回來吧。」
她又忍不住看向謝醫生,叮囑了一句:「謝醫生,鄭阿姨最近的情況不太好,你……」
遲夏他們進去的時候,鄭蘭書正指著遠處的山,開心地對護工說著:「柔柔,柔柔在那裡的。」
遲夏回頭看謝子諍:「謝醫生,進來說吧。」
和圖書看著面前這個神態平和的男人,三人目光對視皆未言語。
駱尋看著他那樣子嘆了口氣:「謝醫生,你有大好前途,你思前想後把這個事情想清楚了,她哪來的時間從療養院跑出去殺人,她又如何管控她的情緒,能夠促使她能夠在清醒狀態下殺人,你如果足夠清醒,就知道自己沒有必要隱瞞我們。」
遲夏看著他,目光清冷:「謝醫生,沒有真相不殘忍。」
直到謝子諍主動開口:「俞佳是我殺的。」
遲夏忽然開了口,似乎還嘆了口氣:「或許你更應該去了解一下,像老太太這種情況,法律上會如何處理。」
駱尋看了謝子諍一眼,轉身出去了。
遲夏走了過來:「你有沒有想過,鄭阿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住在療養院里,她的記憶時好時壞,她什麼時候是清醒的,又是哪來的時間出去作案,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在她背後,是誰在操控著這個老人?」
「你們就當是我殺的不行么?」謝子諍又說。
遲夏眸子微動,心中那個想法到底還是驗證了。
謝子諍遲疑了一會兒,神情凝重,他暗自嘆了口氣,跟著出去了。
護工誒了一聲,走出去了。
謝子諍忽然急了起來,他猛地轉身抓住遲夏的胳膊,將她往後一扯,聲音依舊克制,卻又帶著幾分乞求。
駱尋開口:「一個最有動機,卻最容易不被懷疑的人。」
護工感受到氣氛緊張,小心詢問:「那……那我先出去吧……」
謝子諍攥起拳頭,肩膀微微抖動:「她殺了婉柔,她殺了婉柔和孩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
「如果換了我,我跟你會是一樣的心情。」
鄭蘭書再次將遲夏當成了周婉柔,她的眼睛里溢著難以阻擋的慈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柔柔,你過來,躺媽媽這裏,媽媽唱歌給你聽。」
「不是。」
他聲音哽咽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就算這裏生了病,無法支配和控制自己的記憶,她也不會忘記婉柔和希希是怎麼死的,她要為自己的孩子復讎,警官,你們又何必要對一個老人趕盡殺絕?」
「我不想去探討這麼高深的問題!」
謝子諍唇角無數次的動,無數次想說什麼,到最後還是垂下腦袋,
遲夏眼裡閃過一抹嫌棄,懶得再說了,站在了駱尋身邊。
謝子諍悲傷而又憤然,他點了點頭,再次重申:」她的阿爾茲海默症已經很嚴重了,上一秒做了什麼事,她下一秒就忘了。」
鄭蘭書的房間,她此時正坐在陽台的搖椅那裡,目光溫柔地望著對面的那座山。
遲夏補充道:「只要打聽一下鄭阿姨去禮堂時穿的衣服,或者監控里看一看,跟現在一對比,你的謊言就能戳破。」
「不,不是你。」
駱尋看向鄭蘭書,她依舊哼著剛才的歌謠,腦袋輕輕晃動,這種毫無芥蒂的輕鬆,是無論如何也偽裝不出來的。
「別!別叫!別叫她!」
遲夏看了眼老太太,她在陽台輕哼著一首歌,調子溫柔,像是搖籃曲。
「真相有時候是殘忍的。」謝子諍說。
她身邊站著遲夏他們熟悉的那個護工。
等他看過來,駱尋又說:「我們是來幫你的,不是抓你的,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