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沒錯

遲夏胳膊撐著下巴盯著他看。
但他血肉之軀,縱然無懼風雨,如今手握重劍,卻不知道這把劍該刺到誰身上去。
「是那些混蛋!」
「他有事,忙。」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褚永根要湊過去聽才能聽清。
褚永根悲喜交加,他手忙腳亂地回應著,給她準備吃的,端著到了她跟前,又喂著她吃完,給她擦了嘴。
「我可以給你最美的衣裳,也能把你碾在土裡,你可以衣食無憂,你也可以像他們一樣。」
遲夏剛才的情緒逐漸消散。
「你有什麼錯?」妻子捏著他的手:「老褚,錯的不是咱們,錯的是那些混蛋。」
二十年的仇恨積聚在一起,在此刻卻只能化作一口氣輕輕咽下。
遲夏發了一會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到底沒有說出來。
遲夏目光恍惚地看著他,她有這些東西嗎?她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那個熟悉的聲音憐愛而又殘忍地開口:「夏,要麼打敗他們,要麼被他們打敗,你要自己選擇。」
「他在製造。」遲夏說:「駱尋,他在製造一個反社會人格的大本營。」
「瞿白?」駱尋問。
她和他們對決的場地,要麼在那個籠子里,要麼,在小一點的禁閉室里。
「反社會人格沒錯。」駱尋說:「犯罪才錯,和-圖-書你做的是減少犯罪的事,就算你是,那又如何?」
「什麼怪不得?」
「你想做我的孩子,還是做像他們一樣?」
她說:「我從來不想傷害無辜的人,但對於某一類人,我對他們有著明顯的同類嗅覺,卻又無比厭惡他們,我總是標榜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但我的不一樣,也僅僅是一切犯罪想法沒有付諸行動而已。」
「然後呢?」遲夏問。
最終還是妻子反握住他的手,褚永根垂下腦袋,哽咽著對妻子說:「是我的錯。」
「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駱尋想起那個侏儒男,開口制止了她。
像那些孩子一樣,穿著破爛的衣裳,住在骯髒而又擁擠的地下室里,等待被放出來,像被訓練好的動物一樣,負責來提升她的技能。
遲夏笑:「我也是愛屋及烏。」
她看了好一會坐在椅子上背對著自己的丈夫,張開嘴說:「老褚,我想吃飯。」
遲夏點了點頭:「是,他們覺得這是對的,這是成就,被選擇的人,是天選之人。」
駱尋打開車窗透氣:「而且,他們不懼懲罰,是嗎?」
遲夏看向他,略顯驚訝。
褚永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震驚地看著妻子,良久說不出話來。
「我會報仇的。」他和*圖*書安撫著妻子,目光堅毅無比:「素梅,我會給他報仇的。」
「然後我成了匡扶正義的人民警察。」
「能夠壓制自己犯罪慾望的信心。」
……
駱尋失笑:「你看我幹嘛?」
他用力握了握遲夏的手又鬆開,發動起車子:「你也成了匡扶正義的人民警察,不是嗎?」
遲夏和駱尋回警局的路上,遲夏問他:「你剛才去幹什麼了?」
駱尋朝她笑:「是我師父的師父說的,他當時是個很有名望的刑警。」
駱尋又說:「你知道難過,知道痛苦,知道喜歡和討厭,你身上還有正義和勇敢,遲夏,你是個正常的人,你當然不是。」
籠子被打開,他們蜂擁而至。
護士找到褚永根,說是有人幫他們換了個病房,單人間,費用已經交過了。
駱尋更失笑了,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她臉上沒有一點調侃,滿是認真,彷彿這真的是一個很困擾她的問題。
「誒,好……」褚永根抓著妻子的手,卻長久地說不出話來。
她只想活下去。
「我不是反社會人格。」她看著駱尋,一字一頓:「就算我是,我也不是壞人,駱尋,我不是壞人。」
她知道自己不是,但此刻卻急切地需要一個答案,將她劃分為正常人的分類。
和-圖-書子一手抓著他的手,一手攥著他的衣服,她靠在他的肩頭:「老褚,是那些王八蛋毀了咱們的家,是他們害死了咱們的孩子。」
「駱隊,你怎麼這麼好?」
「什麼?」駱尋問。
她日復一日地進行著這樣的對決,有時候被圍觀,有時候去搶奪,有時候匍匐在地上,懇求一滴水,或者一口肉。
和她年齡相仿,或者再大一些的孩子們圍在籠子外,虎視眈眈地盯著那點救命的東西。
「如果這樣算的話,我真的是個正常人,是不是?」
「我小時候。」駱尋依舊握著她的手:「有個人說我是天生的犯罪人。」
從嘈雜的病房轉移到安靜的單人間,安頓好一切的時候,妻子秦素梅忽然睜開眼睛。
你死我活,如同機器,時間久了,她也就麻木了,不會覺得愧疚,不會覺得不忍。
「我不是。」她在壓抑的憤怒中忽然開口。
駱尋說:「這家公司的院長跟我有點交情,他們剛知道孩子沒了,肯定很難過,多人病房裡環境嘈雜,住安靜點兒他們也舒服。」
「什麼信心?」
褚永根給她掖了掖腰后的枕頭:「我還沒告訴他。」
仇人是誰,他不知道。
自從知道兒子的死訊,妻子摔傷到現在,她已經很久沒和自己說話了。和圖書
「怪不得。」遲夏笑了起來。
「愛屋及烏吧。」駱尋把她的腦袋撥過去:「你不是很喜歡根叔?」
「愣著幹什麼,去呀。」妻子提醒他。
褚永根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駱尋了。
他膽大包天的跟她十指相扣:「書上解釋說,反社會人格是處在社會的人恰恰缺乏與社會共鳴的情感力,缺乏感受他人的情誼並予以回報的能力。」
遲夏看著他們相扣的手掌:「反社會人格的確不是必然犯罪,可一旦一個反社會人格的人開始犯罪,就會表現出強烈的犯罪野心,這種犯罪是沒有明顯的感情|色彩的,它只是功利性的目的和現實需要的滿而已。」
遲夏和駱尋離開醫院后。
「為什麼?」駱尋脫口問出,卻很快又自問自答:「沒有為什麼,是吧?」
褚永根渾身的血液涌動,那些血肉不斷膨脹,彷彿要撞開他的胸膛,化作一把劍,戳進敵人的心臟。
「給根叔媳婦換了個病房。」
他們瘦弱不堪,眼神卻都狠厲無比。
「小白呢?」她問:「這幾天怎麼不見小白?」
而她喜歡的荔枝糖,一定也是瞿白的戰利品。
他接受了這份好意,將妻子從三人病房移了出來。
她頓了頓:「駱隊,我有時候也會沒有信心。」
駱尋意識到她情緒的忽然轉變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把車子停在路邊,抓過她的胳膊,一根根掰開她緊攥的拳頭:「就算是,反社會人格的人,也不必然犯罪。」
那些記憶里,她依舊穿著那些漂亮的裙子,一次又一次地進入那個巨大的牢籠里,以無限飢餓的狀態,亦或者無限緊張的狀態。
她說:「怪不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我們是同類。」
「大概是吧。」遲夏腦袋靠著車窗:「在余吉的時候,我想起了很多東西。」
「別說。」她嘆了口氣:「別讓他擔心了。」
「我查過。」
精緻誘人的蛋糕混雜在發餿的飯菜中,像沙漠里的綠洲一樣吸引著他們。
「是,沒有為什麼。」
她記起來了,瞿白為什麼會喜歡石榴和柿子,那是偶爾加餐時她的戰利品,她細心地擦乾淨上面的血跡,把它們當做禮物送給瞿白。
遲夏愣了愣,她看著駱尋:「或許我那些骯髒的慾望只是被壓制了,一旦我記憶完全恢復……」
「強烈的犯罪慾望一旦開始顯現就難以遏制,犯罪就會像人需要吃飯一樣正常,他們沒有道德感和對錯的感覺,而且,為了展現他們的犯罪野心,他們犯罪的時候異常膽大,氣焰囂張,並且充滿著表演性質,偷雞摸狗那種事,他們是看不上的,他們更喜歡備受矚目,光天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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