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捨生忘死,但也願意助其一臂之力。
「啪!」
走到二人面前的顧擔說道。
講理之前,要先握緊拳頭。
顧擔平靜的問道。
回去,也無非是訴說一遍敗的是如何之凄慘而已。
他走到了最初交戰之地,那裡正躺著一個人,竟還未死去,本是鶴髮童顏恍若仙人般的面容,此時竟已變得形容枯槁,披頭散髮,氣若遊絲。
隨即他便反應了過來,苦笑。
出門在外,還是在敵國腹地,最怕的便是群龍無首。
金黃的顏色自身上褪去,赤|裸上身的肌膚暴露在寒風中,寒夜微涼。
「我眼睛還沒有瞎!」
這種默默等待對方審判的感覺,很不好。
大月皇室亡了,墨丘倒了,四國宗師死了……辛辛苦苦近十年,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只給出一個堪稱假大空的東西,要大祈往裡面開始填……這份自信和恨不得將人剝皮抽骨的手段,當真了得。
聽他這麼說,白尋道心中反而是鬆了口氣。
「好好乾。」
他,只不過是對方宣示實力的手段罷了。
最為識時務的大青指揮使連忙說道。
若非墨丘之故,怕是不肯睜眼看一看這天下蒼生的。
雖然對方怎麼都不可能一人滅十萬士卒,可萬一呢?
「我知道了……」
大青指揮使臉色剎那間變得一片蒼白。
顧擔無法去敘說自己的心情,這份長生帶給了他很多東西,也要帶走一些。
「兄台有些面生啊?」
若不是墨丘始終在最前線拼殺,他恐怕會在晉陞宗師后,在大月將亡之前找個清凈的地方繼續修行下去。
顧擔說道。
一位將死之宗師,甚至連捨命都無法做到的宗師。
身處於這樣的時代,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他終究無法不為所動。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
盯著那雙眼睛,顧擔的說辭並沒有任何的改變,「墨丘摯友。」
在白尋道的身前站了一會兒,顧擔拿定了主意。
宗師雖為國之重器,但那十萬兵卒亦是大祈之兒郎啊!www•hetubook•com•com
白尋道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自身的傷勢了,哪怕明知道對方不是好相與的,還是忍不住問道。
幸運的沒有暈倒過去的大青指揮使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極為卑微的說道:「您看有什麼吩咐我們的?一定照做!」
濃烈的寒風吹散烏雲,本是密不透風的黑暗終歸散去,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華灑落在人間,稱不上有多麼溫暖,但仍可照亮世間,指引方向。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大越指揮使聳了聳肩,「你說的是。」
尼瑪的,我想讓你多殺兩個宗師,沒讓你全都殺完啊!
恐怕這也是對方讓他回去的原因之所在,自己人口述,更加讓人信服,還可以有些準備的時間——這也彰顯了對方的自信。
所以他來了。
那張本連死亡都不曾畏懼的臉上,此時竟寫滿了無助和不解。
「墨丘摯友……」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我明白了。」
顧擔點了點頭。
「要不要再給你們點時間聊會兒?」
顧擔面無表情的說著。
那沛然大力的一掌落下,便是宗師也難以企及。
「那倒也是。」
白尋道不再耽擱,拖著疲憊的身軀,馬不停蹄的向著大祈的方向而去。
「我要你去找大祈的皇帝。」
懸壺濟世非所願,但有摯友在身前。
那般摧枯拉朽,那般不講道理,那般……讓人嚮往!
至於試一試用武力去反抗……
當然,他也擁有最終的解釋權。
十萬能征善戰的士卒對一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樣的人若仍不熄滅繼續復讎的心思,四國皇室晚上便不用睡覺了,可能也沒多少時間去睡覺了。
萬一這十萬人沒人管理、看護之下又做出什麼事情,導致對方將這份仇恨一併算到大祈的頭上可怎麼整啊!
「嗯,打完了。」
白尋道!
殺不了十萬人,宰幾個皇帝還不是手到擒來?
但他沒得選。
「什麼才算是天下的道義?」
顧擔站和圖書在那裡,迎著那雙衰老下去的雙目。
四國聯軍的背後,是四個國度。
那聲音中並無多少殺伐之意,卻比冬日的寒夜更讓人遍體生寒。
大越指揮使沒好氣的說道。
都特么怪大祈,好端端的非要決堤源河作甚!
「多謝您的大恩大德。」
「管好你們的兵馬,等到水患余勢差不多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救災。」
「鬼啊!!!」
他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去做。
那便也去滾滾紅塵中走上一遭!
「沒問題。」
第四掌將要落下之前,被硬生生扇醒了的大祈指揮使一把抓住那迎面而來的巴掌,說話都有些漏風。
當彰顯出足夠的力量之後,先前凶神惡煞,近乎不可一世的敵人,也並非看上去那樣蠻橫、不講道理。
破壞與建設,所需要花費的心力相差太多太多。
顧擔點了點頭。
「他……他過來了!」
清平子也不以為意,顧擔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便是宗師捨命,也無法企及的實力!
四國也沒得選。
顧擔看了他一眼,並不回答。
「那就要看你的皇怎麼想了。」
「不用不用,他們就是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您有什麼想吩咐的,直接說就行。」
白尋道無奈的躺在那裡,冰涼的地面並不平整,幾個小石子頂在後背上,卻讓宗師都感受到了幾分不適。
他不是聖人,只是一個在考慮到自身安危后,願意做些好事的人。
顧擔心平氣和的說道。
尚且還清醒的大青指揮使顫抖著說道。
「啪!」
墨兄啊……這些宗師,我已經殺掉了。
當最後的大青宗師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顧擔默不作聲的站在那裡,心中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喜悅。
但一切的關鍵,實則是在那四個國度的皇庭之中。
就憑對方不肯說出具體的東西,大祈若是拿不出足以讓對方滿意的交代,怕是另一個新的「宗師之禍」就要冉冉升起了……
顧擔默默的看著,並未阻攔。
不明所以的大雍宗師趁著月光瞅了他兩眼,昏迷前的hetubook.com.com記憶拼接了上去,當即一股難言的寒意從脊椎直竄天靈!
小打小鬧,足以支撐他青春永駐,不必去過於惹眼,引來是非。
甚至就連他這個將死之人,都能因為對方的短暫的施捨,而略略彌補體內的傷勢,這已非人力所能及之。
但他終究是人。
顧擔沒有經驗,他也沒有可以參照的人。
而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出山,墨丘卻倒了。
「好好做,我不會找你們家人的麻煩。」
但也正是因為墨丘,讓他看到了那一切,看到了捨生忘死之人。
贏了有封賞,輸了,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作為四國聯軍各自的指揮使,他們必須要為戰事承擔責任。
白尋道強撐著幾近透支的身體站了起來,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僵硬的轉過身來,小心的問道:「大祈的兵馬……」
「去吧,趁著我改主意之前。」
「去問問你的皇,他是想跟我講一講弱肉強食的道理,還是這天下的道義。」
大雍指揮使一聲高喝,直衝雲霄。
「打完了?宗師還是厲害啊!隔了這麼遠都能被震暈過去,難怪人家地位比咱們高呢。」
最後一位保持著清醒的大越指揮使咬牙說道。
大祈指揮使置若罔聞,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頰,目光還不住的往先前的戰場上掃視,想要找到自家的宗師。
山鳥與魚不同路,終是相逢便知緣。
那裡,還有兩個被嚇傻的人,和兩個被餘波震暈過去的倒霉蛋。
白尋道一愣,心中一沉。
死很容易,可生的手段,並不為人所掌握。
擺明車馬告訴你,我要過去,要一個交代。
他只是靜靜的立在那裡,恍如一尊雕塑。
所謂的懸壺濟世,並沒有將其真正的放在心上,因為壽元畢竟還很充足。
更不要說四國聯軍遠遠不止十萬餘人。
「嘶~打我幹嘛?!」
明知身邊一切都會遠去的情況下,他便自己鎖在小院子里。
「我還以為你會將他一併殺了泄憤呢。」
非是不知人間疾苦,而是觸知疾苦之和_圖_書
後,但有一番作為,又要多少的瑣事纏身?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連思考都不需要,大青指揮使連連點頭,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不以顧擔之名,僅以墨丘摯友之名。
這裏的戰鬥,能暫時解開大月的傾頹之患,而要解燃眉之急,他還必須要走上一遭才行。
「不知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大青指揮使沒有遲疑,對著顧擔連連叩首,並未爭辯什麼。
顧擔這個時候也懶得搭理他,目標明確的向著另一處走去。
短時間內,他們可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相比起上一任過於狠辣的大青指揮使劉軒啟,這位看上去反倒是顯得極懂進退。
顧擔開始往回走。
一旁的清平子看出了顧擔的悲愴,此時說恭喜並不合適,更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去談論下去,而是直接問道。
「殺了固然一了百了,但那不是做事的手段。」
源河不決堤,墨丘就不會來。
清平子顯得有些驚訝,沒想到先前已近乎瘋魔般的顧擔還保持著這份隱忍。
大越指揮使連連點頭,沒有絲毫遲疑,上去就是一巴掌惡狠狠的打在了暈倒的大祈指揮使的臉上。
這是用弱肉強食所贏回來的。
顧擔沒有再多說什麼,剩下的時間,留給四位指揮使如何去思考這突然的轉變。
只是晚了一些。
對方並沒有喪失理智,一旦想瘋狂屠戮導致四國聯軍亂起來,那便是十萬頭豬,宗師也殺不過來啊!
而交代具體是什麼,卻又沒有說。
墨丘不來,大越的宗師就不會死,墨丘也不會倒下,眼前的怪物就不會出來!
「都先留下。源河決堤的事情,你不會以為就這麼算了吧?」
一人之力改變天下,這很難。
「把他們兩個叫醒。」
在宗師的最末年,他親眼見到了不屬於宗師的力量。
前路如此的艱難,墨丘的理想,何時才能做到呢?
「別叫了。這位……這位仙人有話跟咱們說。」
白尋道覺得實在沒有那個必要。
白尋道一愣,幾乎不可置信的問https://m•hetubook•com•com道。
他並不說自己的名字,只是靜靜的看著白尋道。
真他媽的倒霉,這場仗好處沒見到,底褲都快虧沒了。
怕是沒得選。
感受著體內的變化,白尋道本已要閉合的雙目微微睜大幾分,嘴唇嗡動,極為艱難的開口說道:「你……是仙人?!」
清平子正氣凜然的點著頭,一副我和你是站在一邊的模樣。
造化弄人。
正如他曾經所說,他只是想長生不老而已。
那墨丘啊,莫不是真感動了上天,派來神兵天降而來,要給他們懲戒?
顧擔揮了揮手。
他們這些主使者的命是定留不下,但對方滿意的話,家人並不會因為他們的緣故而被殃及。
大手一揮,些許的青芒落入白尋道的身體之中,那原本氣若遊絲的將死之人,面色略略紅潤了一些,但這也只是杯水車薪。
顧擔並沒有解釋。
他回去,又有何用處?
這句話的潛台詞,他聽懂了。
但以橫壓天下的實力,攪亂天下,又很簡單。
從軍三十余載,血戰不知多少場,從未有此時那樣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毛骨悚然!
「我大祈的宗師呢?」
另一個被喚醒的大雍宗師也是頭昏腦漲的說道。
白尋道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堂堂宗師,打生打死之下,竟連對方的名字都不配知曉?
這滾滾紅塵,長生之客如何處之?
人總是在錯誤中成長,錯誤中體會,錯誤中感悟。
這場堪稱耗費無算的戰爭,沒有誰是最後的贏家。
既沒有超脫出七情六慾之苦,又無法擺脫愛恨之難。
「你要放我回去?」
放在這裏,當真用天下無敵來形容都不為過。
「化成灰了。」
第三掌落下,手掌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我會儘快回去,稟告大祈皇帝。」
目視著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顧擔說道:「他活不了多久。」
又是一巴掌。
大祈指揮使大怒,罵道:「放你媽的屁,你家宗師才化成灰了!」
他本不過是矇著眼睛的人間過客,不好也不壞,只想要沉沉穩穩的安居在自己的小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