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顧擔的口頭太緊,無論他怎麼旁敲側擊,皆是被各種堵回去,根本探聽不到一絲一毫有用的消息。
如今再提及幾十年前的事情,能夠聽懂的人,都已經不多了。
小瑩既然住在這裏,荀軻便也住了下來,反正顧家小院其實不算小,不差幾間屋子。
可在四歲之時,商卻被人牙子給擄走了。
有人開始說,是他剋死了人。
「顧先生。」
他變得沉默寡言,觀察著周圍的一切,觀察著每一個人。
但一切仍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商的出現,為這次講道平添了一個小插曲。
按照這裏的人的習俗,他必須結婚生子之後,才能略略放鬆這種看管。
顧擔若是能夠知曉商在想些什麼,定會啼笑皆非。
商並未明白大月使者深層次的意思,只是認同的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可如此強盛的夏朝,仍舊背負著幾十年前的屈辱!時移世易,大有不同,為何如今的夏朝還要休養生息,而不去復讎呢?
小瑩從廚房中探出頭來,有些好奇的問道。
顧擔簡單的講述著今日的見聞,還有偶然相逢的那位大月使者。
不趁著巔峰的時候清掃六合,難不成等其餘國度一起發展壯大起來,培養外敵?
「很好。」
就算對方真是宗師,荀先生又何嘗不是?
左右無非是等一會兒,就算這兩人真是騙子,還能在天下學宮將他誆騙走不成?
他算個什麼?
這一次他發現了自己當初計劃的可笑。
商大受震撼,立刻說道:「求之不得!」
那幾乎就是把命都栓在這個村落了,將被徹底同化。
什麼好戰必亡?
「還不錯,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小夥子。」
「你可願意隨我修習?」
心念電轉間,商便也留了下來,看著那身著青袍面容俊逸卻已經有些上了年紀的老者,問道:「敢問您是?」
幾度思量之下,商並未離去。
他已不再是三歲毛孩!
莫非……是夏朝一位不為人知的護國宗師?!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候,卻是讓商徹底待在了原地。
再後來hetubook.com.com大概只過去了一年,那戶人家的主心骨去河裡游泳,竟不知怎的被淹死了。
他隱約記得,在講道開始之前,此人好像就坐在承平帝的身旁來著,承平帝還主動與他交談過,但當時他正在激烈的天人交戰,對於外界的關注顯得有稍許疏忽,印象並非很深刻。
就該先下手為強!
同一個境界,對方又是儒家領袖,完全不必如此客套和謙虛。
那只是因為方法不對。
荀軻點了點頭,當然沒有推拒。
墨家自是不必多言,兼愛非攻嘛,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
再三言兩語的閑聊之中,荀軻終於自講道台上走了下來,徑直向著這裏而來。
再加上未曾練武,就算有醫術在身,懂得調養,畢竟也年老體衰,不能再四處奔行,精力也大不如前。
是小瑩。
但很遺憾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實在是過於顯眼,他能跑到哪裡去?
還真是長輩對晚輩的模樣,甚至看樣子還有些懶得過多理會。
拜師這種事情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山路對於孩子而言,跑上去與等死無異,常走的小路那就是自找沒趣。
思來想去,商只能想到這個答案。
顧擔如此回答。
看模樣,他也的確比講道台上的荀軻要大上一些。
這孩子,進攻性有些太強了。
但他沒有。
先生二字,在這個時代也並非是隨便稱呼的。
他在逐漸長大。
「你說的不對。」
「顧叔叔,你回來啦?飯快要做好了,今日的講道怎麼樣?」
而夏朝的氣力,已經遠遠超過鄰國。
於是理所當然的毒打加身。
他表現的很是乖巧,於是博得了第二戶人家的信任。
提起這個,荀軻神色有些感慨。
剛剛在台上還侃侃而談的商此時可謂是一言不發,深受震撼。
此人,極有可能真的見過先帝。
他們教育國民成為溫順的綿羊,卻忘記了昔日被豺狼蹂躪的時光,如今只是因為夏朝強盛,那些豺狼全都披上了羊皮,唯唯諾諾。
但當時墨者來的突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
距離他不過百丈。
顧……先生?
因循守舊,再強盛的國度也有衰落下去的一天。
三人坐在那顆已經新生過一次,又重新茁壯成長起來的柳樹的石桌下閑聊。
兩人三言兩語間便已經敲定了此事,荀軻便又問向商。
「您的年歲已如此之大,為何不去頤養天年,反而要來到這裏呢?」
按照年齡推測的話,那就更有可能了。
顧擔滿意的點了點頭,輕輕揮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聊吧。」
荀軻已經是夏朝新的守護者,他這個老人家,合該哪裡涼快哪待著去。
可有人願意過來。
此時畢竟還是要他自己同意才行。
「夏朝如今的確強盛。」
商言辭驚人,可過於極端,縱有才能,也容易傷人傷己。
「冤屈在此,墨者可救?!」
「夏朝普普通通一百姓。」
無論是墨家還是儒家,在他看來,都太過『懦弱』。
其間到底有怎樣的經歷,恐怕唯有商自己明白。
商自然是不信的。
最終輾轉數地,賣到了羽州一處略顯偏僻的小山村。
四歲的孩子已經開始記些事,自然是又哭又鬧。
相比之下,儒家也沒好到哪裡去,仁義禮法,就不肯多一點點血性。
憤聲疾呼。
他的運氣不知是好還是不好,在第三年的時候,第二戶收養他的人家,得了不治之症,又死了。
而他,則又被賣到了另一戶人家。
有外人來此,按照以往的慣例,他會被丟到房間里,不許出來。
她已經回來兩年有餘。
這份懦弱並未是他們本身,而是他們自身的理念。
商握緊了農具,拍死了想要抓他回去的主人家。
窮鄉僻壤之地,連商旅都甚少前來。
但機會,還是來了。
所以他倒也不擔心會被那些憤怒的儒生給活撕了。
大月使者卻是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道:「能讓我頤養天年的,不是我的年齡,而是在這裏的人。所以,就算我走不動路了,也要過來一趟,感謝他們。」
如果沒有外來的因素,他此生m.hetubook.com.com都再沒有了半分的希望。
用顧擔的話講,那叫光榮退休。
畢竟要挑戰現在的儒家,比之當年儒家挑戰墨家還離譜。
顧擔這邊探聽不到更多的消息,商的目標便對準了大月使者。
小瑩已經不年輕了,算一算年齡,已經七十余歲。
機會只有一次,是生是死,僅此一次。
普通百姓,豈敢直呼荀先生名諱?
更別說對方的身份在那裡,不三拜九叩都算是不敬,但凡能夠跟隨在他的身旁學習一段時間,說出去都能讓別人高看幾眼,禮敬三分。
這就算打過招呼了。
商面露不屑。
商的語氣昂揚而激烈,提起這些事情又滿是不解。
那可是千古之功!
顧擔也多了一個聊天解悶的後人在這裏,倒也不算是寂寥。
是的,他並非是獨一個被買過來的孩子,只是不幸中的那一個罷了。
「我也正有此意。」
這裏的人挨家挨戶都有所串通,若有商旅過來,還會紛紛打掩護,他們這些被買來的傢伙,更是嚴禁出門。
如今夏朝脫胎換骨,攻守之勢易也,為何不讓四國也看看,夏朝的刀劍利否?
他的年紀雖小,卻是自問識人無數,雖然對於他的那些問題,顧擔約等於沒有回答,可沒有回答,未嘗不能看出幾分端倪。
此時又沒有了墨家的「負擔」,于情于理,夏朝都已經可以發動一場規模浩大的戰爭,來成就千古的偉業。
這一次的商差不多也該徹底死心了。
這樣就算是那戶人家出去務農,他想跑除非將自己給活生生勒死,不然怎麼都不可能解開繩子。
如果能夠得到宗師賞識,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告別了幾位之後,顧擔回到了顧家小院之中。
「國雖大,好戰必亡。」
在他的眼中,夏朝之外的百姓,不算人。
於是乾脆辭去了官位,又回到了顧家小院之中,給顧擔洗衣做飯,盡一盡孝道。
「那個商,我倒是打聽了一下他的來歷。」
不能脫穎而出,他便仍是無數庸庸碌碌者得一員。
好傢夥,一上來就如此乾脆,這是和_圖_書在吩咐荀先生做事么?
其有達者為先,師者之意,代表有自身需要學習的地方,甚至就是跟隨他學習過。
痴人說夢!
更何況他還很年輕,的確需要一番打磨后再開始真正做事。
夏朝富庶,糧食多到發霉的程度,只能白白丟棄。
到了晚上,荀軻也回來了。
墨者!
而在那個時候,十一歲的他已經訂婚,最遲下一年就要與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子『喜結良緣』。
沒有這樣激進乃至極端的念頭,是不可能想到『法』這條路的。
再看顧擔的反應。
又是一頓毒打之後,商又被賤賣給了第三戶人家。
強盛的時候不去干他們,等弱小的時候,再被兵鋒掃一次?
墨家推崇兼愛非攻,倒還能夠理解;可儒家有『聖王』之說,為何不讓夏朝成為天下人的聖王呢?」
不止是台上面對儒家領袖不肯嘴中留情,哪怕私下裡談論起事情來,都顯得有些過於激進。
努力奔行一天一夜,第二天就被同村之人找到,抓了回去,被活生生打了個半死。
進來這裏,小孩子還想跑?
緊接著顧擔便說道:「這孩子是可塑之才,只是想法略有些偏激,跟隨你學習再合適不過,你覺得如何?」
別看他在台上對儒家絲毫不客氣,那是因為儒家本就多他一個不多,不趁機宣揚自己,哪裡能夠體現出身價?
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嗯。」
既無門庭在身,又無長輩依靠,就連武道都未曾修習。
要想一絕後患,自該趁著這個時候狠狠出擊,不說將他們盡數覆滅,也得搞的他們民不聊生,再沒有威脅夏朝的機會。
荀軻挑戰墨家的時候,已經是宗師之身,還是墨子的徒弟。
正如他所言:當今爭于氣力。
我來的時候,見到豫州之地儲藏糧食的倉庫很多地方都已經開始發霉,官府仍在不住的擴建著糧倉,那些糧食怕是十幾年內都用不上了,最後還是要被丟棄,何其之浪費!
如今顧擔對於夏朝的事情,已經越來越不關注了。
兩年之後,由於自己的乖巧表現,已經偷偷暗中積攢了https://m•hetubook.com•com些許錢財的商,偷偷跑了。
太醫院中太醫令的職位,也已經辭去。
就算服食過盛顏花,能夠駐足的也僅有容貌,身體的變化,仍不可逆轉。
四國在六十年前是如何欺負夏朝的前身大月的?
當時的他,正在田裡務農——不幹活,會被打。
顧家小院中有在人。
一個近乎于與世隔絕般的小山村,方圓幾十里地,僅有少數幾個村落,而且他們大多熟識。
將士們會因此得到封賞,百姓們能夠得到更多更富饒的土地,君王能夠立下不世的功績……如此之多的理由匯聚在一起,商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不發動戰爭的理由。
在講道台上的時候,承平帝的確曾與他對談過幾句,不過是想請他坐在主位,顧擔自然是推拒了,這些事情他早已不再在意。
商心中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裏畢竟是天下學宮,而儒家的領袖乃至夏朝的承平帝都在這裏,絕不允許出現什麼天大的亂子,他的發聲反倒證明了這次講道的公平性,任何能來到這裏的人,都有資格提出質疑。
就算夏朝之內的百姓,有些人也不能算人。
在困頓的時候,難免要劍走偏鋒,兵行險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之舉。
因為最初的掙扎過於厲害,買下他的那戶人家甚至用繩子拴住他的脖子,另一頭綁在房樑上。
全憑著過人的膽色,來此一搏。
顧擔簡簡單單的說道。
比如他提及先帝的威靈之後,對方的臉上竟露出了些許緬懷之色,而尋常人多是仰慕和惋惜之情。
商,無姓。
在商十一歲的時候,有墨者來到了他所在的小村落。
這還沒完,第二次被賣之後,商已經學的很是乖巧,起碼他懂得不再當著人面上又哭又鬧的事理。
唯有等到自己的孩子也長大之後,才算這個村落的一部分。
但他並非沒有父母,恰恰相反,他的父母還是頗為富庶的一處人家。
走到近前的時候,荀軻率先和顧擔打起了招呼。
富足到這種程度,但凡稍微有點野心的君主,都定會忍不住開疆擴土,更別說夏朝有著一個天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