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故地重遊,不知這一次看到了什麼?」
常人垂釣,莫不是巴不得越多越好。
一隻只大鯉在龍門山腳下向上騰躍,每一隻都與先前不同,但做的事卻一模一樣。
在顧擔的眼中,族群還是當初的族群,大鯉卻已不再是當初的那一群大鯉。
目送著大鯉遠去,顧擔渾身都在顫抖,那是激動,是開懷,更是無法言說的喜悅!
或許這就是生命的本能。
這份心境,有的時候顧擔都會有些羡慕。
但一切都似曾相識。
「死了。」
「哦?」
他的雄關漫道,又該如何去爭呢?
十五年的時光,于顧擔而言不過一晃之間。
除此之外,顧擔亦是看到,除了最前方的那頭大鯉騰躍之際,鱗甲會如同鋒銳的刀鋒般張開,盡數壓下水流,讓鱗片最直接的撞擊在岩石上之外,剩下的大鯉們則能憑藉著前輩的努力,藉此取巧。
這其中大概也得有不周山脈的一份功勞,正是因為不周山脈的出現,導致凡塵中很多地方連宗師都已是『不可得見』,少了那些老傢伙們的坐鎮,如今的國與國之間,與當初自然也有不同之處。
不知是撞大運還是怎麼,迅疾的水流之中,竟真的有一隻魚兒咬了鉤。
付素心亦是訝然不已。
外界紛紛擾擾,他自是不為所動。
相比之那個釣魚的怪人頭髮已然斑白,這位曾贈予她一份機緣的前輩,看起來竟真的沒有一絲絲改變可言。
於是眾人不再說話,不久之後,他們也將親眼得見大鯉逆流而至。
「萬類霜天競自由。」
顧擔本以為的必殺之局,當真讓它尋覓到了一絲千載難逢的良機,逃脫而去!
「大鯉來了。」
付素心問道。
顧擔輕輕點頭。
顧擔略略張望,卻是沒有看到當初帶她來此的男子,隨口問道。
所以每個攀爬上來的人,都能夠有幸窺見那群大鯉輾轉騰挪間,只為奮發向上的身影。
付素心隨口說道。
但倒下了一個,還有更和*圖*書多的武者簇擁而上,勢必要拿下頭彩。
顧擔思索著,不住的思索著。
而是要自己把握。
付素心滿臉愕然。
與十五年前幾乎一般無二。
女子的目光在顧擔身上流轉,略顯幾分訝異。
水中是它的主場!
女子來到兩人身前問好,英姿颯爽,一襲紅衣如舊,彷彿天際長明的焰火般耀目,三千青絲順肩隨意的披落而下,強烈的血氣在身軀內流轉,赫然已是臨近宗師。
「上鉤咯!」
最前方的那頭大鯉騰躍之際,為下方的大鯉們頂開了大部分的水流,因此也最為艱難。
兩人湊在一旁閑聊,庄生仍舊如同先前那樣,拿著並沒有餌料的魚竿釣魚。
這般修行速度,當真算得上是練武奇才,甚至比之當初吞下過烘爐造化丹的顧擔都不遜色多少。
記憶被掀開一角。
卓然的氣勢從她的身上升騰而起,氣血旺盛而勃發,好似一輪朝陽在側。
像是穿越了時間,回首過去。
庄生收起魚竿,「今日既有收穫,便不必再垂釣了。」
緊接著遠遠超出顧擔預料的一幕,出現了。
「那也當先下魚鉤,才有誤打誤撞的機會。」
哪怕它的鱗片破碎,哪怕它已儘力竭,哪怕鐵鎖已經開始洞穿身軀,龐大的尾部在水中的每一次橫掃,都仍舊極為有力。
因為它從未放棄過掙扎,即使是在最後一刻,即將被抬出水面之時,仍舊灌注了全身力道,只為奮力一搏!
沒曾想竟然還真能在這裏釣到魚。
「竟真有傻魚兒上鉤?」
圍觀群眾的呼和聲換了些人,提的也不過是誰誰誰的懸賞,顧擔已無心思去聽。
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出歲月的痕迹。
就連那一身黑袍都一如往昔,似乎整個人都躲藏在了時光的縫隙之中,任由時光如何流轉,連一根白髮,一縷皺紋都未能給他添上。
對方雖是輕描淡寫,但作為也曾親身經歷過戰事的顧擔而言,自然明白想要做到她所說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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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卻有些不同。
「前輩的身上,卻是看不出任何的變化。」
想來那對於她而言已是過去了很久的記憶,傷口已被掩蓋下去。
這一次,所有的大鯉都爭先恐後,亦如十五年前,一模一樣。
顧擔的目光,這一次卻並沒有轉向別處,而是看著那一頭越過了龍門,被眾人視作頭彩的大鯉。
哪怕身在龍門山中,顧擔仍忍不住不住揣摩如何度過煉炁之難。
這柄劍,原本在她父親的腰間,如今卻成為了她的武器。
大鯉們一次又一次的飛躍之前未曾觸及之處,越來越靠近最後的終點。
顧擔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不啻於一道驚雷劈斬而下,正中神魂。
「你的父親呢?」
「……」
庄生看了眼手中的魚兒,隨手又將其給丟入水中。
「不。」
女子略略沉默一番,握緊了手中的寶劍。
他始終不成,欠缺的,煉製後天之炁的最後一步,究竟是什麼了。
「付素心?我知道了。」
「我看應是誤打誤撞才是。」
顧擔隱約想起,當初率先越過龍門的那頭大鯉被人抓獲時,曾有人提及,定國國君想要拿到頭彩,來助長聲勢。
「那倒是可惜了。」
手中抓住魚,庄生笑意盈盈的說道。
放在凡塵中卻已顯得頗為漫長。
只有見到別人身上出現的變化,顧擔才能夠格外真切的感受到,時光本身的流逝。
足夠當初不過十二三歲,仍顯稚嫩的活潑少女,已經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也使得這位小姑娘有機會親身上馬,報仇雪恨。
終於,在這種通力協作之中,第一頭越過龍門的大鯉,出現了。
上一次顧擔初見奇景,忽略掉的東西,如今重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不折不扣的奇迹,未曾設想過的結局!
奇迹不是等待,更不是自安天命。
大鯉越龍門的成功,也並不像是外表看去那般莽撞,而是層層鋪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儘管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
終於,當越過五十丈后,河面漸漸沉寂了下去。
金光與鮮紅交映而成的尾部,仿若天火灼燒,披紅挂彩,美不勝收。
一道仿若驚雷般的炸響聲自水中傳出,驚天的浪濤湧現。
每個生靈,都在為己爭命。
有一個在水中的武者躲閃不及,被大鯉尾部拍中,頓時便有骨斷筋折之聲傳來。
我帶著父親留下的軍隊,趕跑了那群入侵者,還殺了掀起戰事的統領,讓齊國國君當面賠罪。」
他猛然站起身來,無數心緒籠罩,那埋藏在他心中的無數陰雲,此刻像是被打開了一條縫隙,讓他得窺光明。
很快,他便聽到了眾人一連串的驚呼,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這一頭被視作頭彩的大鯉,不僅僅越過了龍門,甚至還擺脫了武者的圍剿!
顧擔緩緩說道。
分明是故地重遊,顧擔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絲絲的漣漪。
庄生臉上流露出些許欣喜之色。
付素心眼睛大睜,眼前這位,還當真是時時刻刻都出人意料。
此人倒好,好不容易釣上一頭,直接丟回去了不說,甚至都不準備再繼續釣了。
大鯉再開一次開始騰躍。
特別是在這個時代,以一個女子的身份做到這一點,更是尤為不易。
「咦,我悟了!」
子承父業,誰說女子便不可了呢?
這一次,沒有什麼打雞血般的激勵,唯有鮮血淋漓的真實。
漫天水花潑灑而下,朝霞雲煙萬里橫流,水花迸濺間好似長虹懸挂天穹,為其一同慶賀。
雖無甚交情,只有萍水相逢的緣分,但就此得聞保家衛國的將軍逝去,還是免不得一聲嘆息。
即使換了一批生靈,也同樣如此。
魚竿一提,一個約莫常人兩個巴掌大小,渾身上下通體呈銀灰色魚鱗的魚兒便被庄生提起,落入手中。
哪怕明知不可敵,大鯉也不肯就此被擒。
被視若頭彩的大鯉,傾其全力的一掃之下,當真在捕獲它的人群之中尋覓到了hetubook.com.com空缺,龐大的身軀在水中顯得靈活至極,趁著這極為短暫的功夫,竟真的爭得了逃命的空間!
顧擔的目光在女子臉上轉了一圈,依稀間還能夠辨認出十五年前的些許痕迹,只不過原本昂然顯露在外的活力也逐漸褪去,顯得更加成熟、內斂了許多。
而後方的大鯉因此,少了一份當頭而下的阻力。
不同的是,顧擔已經可以不再為它們本身的努力而揪心,因為他知道大鯉最終會成功。
面對如此絕境,那頭大鯉從未放棄過掙扎,左衝右突,即使鱗片脫落,血肉模糊,鐵鎖穿身,仍舊不願被擒。
女子臉上的黯然僅僅持續了一瞬,便已消散,隨即露出一絲明媚的笑容,掃掉了所有的陰霾,「父親曾說過,經歷的一切,都彷彿河水東流,過去便是過去了,只能向前看。
立刻便有人投身入河,要擒拿下這嶄新出爐的頭彩。
閑談之間,顧擔越發敏銳的神識,隔著更加遙遠的距離,便已經發現了逆流而來的大鯉。
顧擔分外清楚的知道,那是大鯉們在積蓄力量,只為等待明日的終極一躍,跨過此間壁障。
越加細緻的觀察,是更加不為外人所知的細節。
「許久不見,你倒是像換了個模樣。」
又是一聲長吟。
「厲害。」
儘管它的狀態已是非常不好,也的確成功掃退了好幾個想要將其擒獲之人。
出乎意料的,她搖了搖頭,說道:「那個名字過於柔弱,我不太喜歡。如今我叫付素心。」
「此言差矣。大鯉將來,雖是逆流,對這條河中的魚兒來說,何嘗不是將自己送入嘴中?倉皇躲避之下,難免會胡亂遊動,碰到魚鉤,當做救命稻草亦是不無可能。」
他所面對的難關啊,又該去從何去尋覓契機呢?
顧擔略略嘆息一聲。
真真是十足的怪人!
聽到顧擔的誇獎,女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即道:「前輩還沒問過我的名字呢。」
毫無疑問,這會省力許多,最關鍵的是,水流在岩石上流轉www.hetubook.com.com,某種程度上也保護了自己的鱗片,不必處處皆與山岩硬悍。
那些剛剛來此觀景的人,也時不時的會發出一聲聲歡呼與喝彩,像是在為大鯉加油打氣。
顧擔略略回想,說道:「我記得,叫憐兒對吧?」
與上一次不太一樣的是,這一次觀此奇景的人運氣很好,並沒有碰到雨水臨至。
當然,這其中自然也有顧擔贈予的那一滴青木液的作用,否則她的氣血提升也絕對無法快到此種程度。
顧擔輕輕點頭。
鱗片無需開合,僅憑尾部橫掃之力,以及削弱過不止一籌的水流,繼續向上攀登。
「你好不容易釣上來一條魚,怎又給它扔了下去?」
一切的歡樂,到此為止。
十五年前,她還當對方是個傻子呢。
龐大的身軀砸入水中。
想來當時定國便已與齊國交惡,自知國力不如。
甩脫了武者的糾纏,那頭率先越過龍門的大鯉,竟就此沒入到水流之中,眨眼間便已不見了蹤影。
當第二日來臨。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顧擔的神魂有所突破。
所以他看的也更加『清晰』。
「我釣魚只為體驗垂釣的快樂,如此便足矣,何必那麼貪心,連魚兒也想盡得呢?」
片刻之後,女子緩緩說道:「十年前,齊國發兵入侵國內。父親作為統帥出征,為護身後千萬家之百姓,因公殉職。」
儘管成功之後,還有另外的厄難就守候在那裡,等待著它們。
在這一刻,顧擔心中已經明悟。
大鯉尚且能夠彼此接力,飛躍龍門。
「我已為父親報仇。」
熟悉的風景,重新出現在了眼前。
在被眾多的武者圍追堵截,鐵鎖穿身之時,率先越過龍門的大鯉仍舊在不住的掙扎著。
「……」
而再看這姑娘非富即貴的模樣,想來在定國之中也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首當其衝之下,難免要知難而上。
那頭本已被鐵鎖捆束,看似已無半分翻盤機會的大鯉,就在眾人以為十拿九穩將其擒下,甚至想要將它從水中抬起之際,猛然拍打巨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