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發出了憤怒的咆哮：「一群自視甚高的蠢蛋！沒錯，我收攏信徒！我拉攏人心！所以我是眾神之王！而他們只是偏居一隅的落魄邪神！」
「啊！」
「哦，你真可愛。」女孩笑著說道，「這個年紀還怕鬼嗎？」
這是手下敗將？
除非……製造「謝謝參与」的人比他更強。
在這一刻，他毛骨悚然。
「他從高空中墜落，砸開了冰層，直接摔進了凍土，又沖了出來，然後……」女孩頓了頓，語氣變得惋惜，「我又給了他一巴掌。」
是龍！
……他怎麼能變出過這種怪獸？
「不好意思，尊敬的客人。」他吞了吞口水，維持著低頭的姿勢，「是我的工作失誤，我、我這去給您換……」
在新生念頭的驅使下，弗拉迪衝著反方向瘋狂奔跑。他的手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被及膝深的大雪絆了又絆，但恐懼和求生的慾望又是那般強烈，逼得他手腳並用，在雪地里摸爬滾打。
他快死了。
「也是，」迪莉雅點點頭，「你出現的時候，我應該早就『死』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死在『信仰戰爭』的冤魂，萬火之祖的手下敗將。」
服務員的手開始顫抖，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淌了下來。
見他眼睛眯了眯，女孩立馬坐回了原位，用舌頭舔掉嘴角的酥皮碎屑，對他露出了一個心虛卻又可愛的笑容。
「沒……沒……」惡戲之神整個身軀趴在地上，臉頰黏在地板上m.hetubook.com.com，口齒不清地回道。
迪莉雅垂下眼眸，看上去有些無奈：「等到第二次從凍土中出來，他終於學乖了，變回了人形，對著我痛哭求饒。於是我又給了他一巴掌。」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徹底掙脫了他的控制，野蠻生長了起來。恍惚間，弗拉迪感覺自己並不是站在狹窄的甬道中，而是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一頭惡龍舒展著遮天蔽日的雙翼，張開布滿利齒的嘴巴，耀眼的火光在喉嚨中閃現。
服務員瞬間冷汗就下來了。他猛地搶回袋子，打開一看，就裡面密密麻麻全是「謝謝參与」。
「我要成為世界的主人……我要征服這些愚蠢的東西……」祂咬住了指甲，開始喃喃自語，「我已經封印了祂……是的……我才是最強的那個！」
「……啊，有時候……有時候也會出現一些小失誤，哈哈哈……」服務員語塞，艱難圓場，「您再抽一次！我保證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弗拉迪知道自己不該害怕，畢竟他在傳說里也曾經變出過巨龍，但當那龐然大物在車外翱翔，堅硬而有光澤的鱗片在窗外一閃而過時，他突然感到了無法控制的恐慌。
服務員的臉皮向融化的蠟一樣從臉上滴落，尚算完好的眼睛里溢滿了驚恐，但他卻忠實地執行了女孩的命令，手腳並用地「爬」回了推車前。
趴在陰冷的地板上，四肢像死狗一樣hetubook.com.com癱軟，五官融化得像冰淇淋，弗拉迪從未如此接近過死亡。他嘴巴大張，惡臭的膿液從擴張的喉管里向外噴涌，將僅剩一個輪廓的頭顱整個泡在了裏面。
聽懂了女孩的言下之意，弗拉迪眼中的恐懼更深了一度。
在這一刻，他記起了全部。
弗拉迪猛地顫了一下。
車外有一條龍！
弗拉迪瞪大了空洞的眼眶。
要跑，不然會沒命！
迪莉雅打開自行跳到手上的《明克蘭之書》，翻開嶄新的一頁，對照著書頁上的人像，笑吟吟地問道：「告訴我，你是誰？「
他死了。
「我是他藉助北地傳說故事和部分神力捏造出來的虛擬人物，只因人們的虔信而存在，必須符合信徒的認知和期待，否則就會失去力量。」此時他的頭部已經完全化掉了，只留下了一張嘴在開合，洗腦般重複著之前的話題，「我是弗拉迪，是惡戲之神，是萬火之祖的兒子，是祂的化身，是祂的延續，是北方三城的主宰……」
迪莉雅的手指指向了窗外，鬼使神差般，弗拉迪順著望去，就見到了一隻澄黃的豎瞳。那隻眼睛是如此之大，一隻就佔據了整個窗框。
而等到卡洛斯掛了電話離開卧室，看到的就是迪莉雅在客廳里偷吃餐車上的飯後甜點。
「真的嗎？」女孩一臉將信將疑，然後又抽到了一個「謝謝參与」。
這種存在能死在「信仰戰爭」？
他很清楚，這https://m.hetubook.com.com個袋子里球體只有微笑、大笑和獰笑三種，根本就不可能有「謝謝參与」。更何況，為了保險，他剛剛又用神力將球洗牌了一次。
「原諒他？」女孩聳了聳肩，「憑什麼？憑他非要把自己變成龍？」
「他想要當的，是人世的帝王。」看著惡戲之神震驚的模樣，迪莉雅輕「呵」了一聲，「他擁有最多的教徒，灑下了最多的恩賜，但這不夠，他還需要最多的擁躉。」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隨著嘴巴化為膿水，徹底停了下來。
祂說最後一句時看向了弗拉迪，雙眼是一對跳動的火焰。
「一個兩個！一個兩個都根本看不起我！」祂的面容因怒火而扭曲，下半身變成了一條粗壯的火蛇，暴怒之態既恐怖又醜陋。
但這些都不是神。
跟「她」相比，在眾神之巔耀武揚威的穆拉赫特就像是一個揮舞著權杖的嬰兒！
作為回應，弗拉迪的眼球從眼眶裡淌了出來。
我……是誰？
強烈的念頭支配了弗拉迪的大腦。他拚命奔跑，腿掉了有胳膊，胳膊掉了有軀幹，軀幹沒了還有鼻子，最後只剩下一顆頭顱陷在了雪窩裡，只能眼睜睜看著烈焰降臨。
「讓我們說回主題。」披著甜美外衣的存在繼續說道，「我聽他們叫你惡戲之神，說你在艾薩克冰原上跟其他人打賭，變出了一條惡龍，燒出了北地三城。真是個好故事，人設突出，行為鮮明，讓人印象深刻。ｈttps://ｍ•ｈetuboｏk•ｃｏm•cｏｍ哦，還能有助於旅遊。」
「你認得我？」迪莉雅歪了一下頭。
「我需要一個解釋。」迪莉雅舉著寫著「謝謝參与」圓球，面露不悅，「不是說百分百中獎嗎？」
透明的液體從弗拉迪的空洞的眼眶裡流出，不知何時恢復了說話能力的他用木然而平板的聲音說道：「……祂說我是祂的子嗣，是祂傳說的延伸，是祂的化身，是祂真正的心腹和信使。祂不允許我在北方三城以外的地方傳教，只能藉助火車來往南北，幫他監控一切。」
已經在龍炎下化為「灰燼」的男人睜開了眼，當他看到眼前甜美微笑的女孩時，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整個人都從地面上炸了起來，就在他即將撞破玻璃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一聲平淡的「回來」。
「啊。」說到這里，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把目光投到了桌子上一隻純金的酒杯上。
他的眼中終於迸發出了絕望。
這個古老的稱呼一出，弗拉迪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水……水……冰……哈哈哈哈哈哈哈！」祂突然大笑了起來，「是啊，我可以製造聽話的人，為什麼不能製造聽話的………神呢？」
「弗拉迪。」在他即將轉身的瞬間，女孩叫了他的名字，「你看那是什麼？」
弗拉迪張了張嘴，只吐出了好幾顆掉落的牙。
她彎下腰，用朋友間分享秘密一般的神情對幾乎完全破碎掉的弗拉迪說道：「告訴我，你是誰？」
迪莉雅微笑道：「和*圖*書如果不是我當時就在那裡，都要信以為真了呢。」
不能停！
這是什麼低劣至極的玩笑？
「穆拉赫特不是神，他只是一個野心無限膨脹的人。」迪莉雅微笑道，「想要展示力量時，他會變成龍，想要展示權力時，他會穿上白袍、戴上王冠，因為這些都是符合他認知的東西。」
艾薩克冰原？
水漬由下而上鼓起了，逐漸形成了一個人形，沒過多久，一個穿著迎賓禮服的男人出現在了她面前，與先前的列車員長得一模一樣。
「咔嗒。」一顆門牙從他已經半化的嘴巴里脫落，掉到了地板上。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迪莉雅看著餐車前的一灘水漬，抬手打了個響指。
金碧輝煌的宮殿里，打扮成古代帝王的穆拉赫特正在憤怒的踱步。
弗拉迪想像以往無數次那樣，拋棄這具已經腐壞的身軀，卻發現寄身的這灘「軟肉」瞬間變成了銅牆鐵壁，把他牢牢地困在了這座名為死亡的牢獄里，試圖帶著他一起奔赴生命的盡頭。
思維支離破碎，弗拉迪甚至難以理解女孩的意思，但不知為何，一段記憶突然浮選在了他的腦海中。
男人脫帽，對著她深深鞠躬，回答道：「我是弗拉迪，您忠誠的僕人。」
然後他就真的「回來」了。
「我還記得那一天，是差不多是午後，穆拉赫特自稱為世界之王，把自己變成了一頭龍，想要我臣服於他。」迪莉雅挺懷念的語氣說道，「然後我就給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