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二十分鍾是小分隊進入明克蘭以來最安靜的二十分鍾，在這期間，所有人安靜的注視著卡洛斯享用自己的午餐，兩張桌子上靜得只有刀叉和盤子碰撞時的細微脆響，彷彿在場眾人都是薩爾瓦多的虔誠信徒。
一口氣說這麼多個字對于李來說簡直史無前例，但阿列克謝根本沒心力去感嘆，因為他的全部心神都因青年的潛台詞而戰慄。
「那就沒區別。」卡洛斯拿起了桌上的信封，對著眾人揚了揚，「我要開了哦？」
「這是什麼？」洛克拿起了信封。
「嘭。」
「噗。」
神沒有死。
阿列克謝看著青年，覺得他與走之前有了變化，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變了，只是隱隱地感覺到了不安。
是的！平衡！
……女兒的學費未免也太難賺了。
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就在他為了安撫連麥片牛奶都失去了的隊員，決定自掏腰包請他們去溫克夫人的餐館吃一頓時，李又跟姍姍來遲的大小姐一樣從二樓走了下來。
「……不是！」洛克有些崩潰，「你就用這麼輕描淡寫的語氣嗎？那可是神前議會，不是養豬場？！」
好消息：廚子睡醒了。
壞消息：他也要蹭飯。
於是大部分開往了溫克夫人的家庭餐廳，然後在找桌子時發現了一個尷尬的問題：
「剛剛，看你們不在，來這裏碰碰運氣。」卡洛斯將手裡的菜單遞給溫克夫人，補充道，「迪莉雅已經安全到家了，您不用擔心。」
卡洛斯聳了hｅｔｕbooｋ•cｏm•ｃoｍ聳肩，把手中的信紙遞了過去，與此同時，有妻有女有房貸的阿列克謝用餐巾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就在這時，李突然開口道：「平衡破了。」
很好，態度非常好。
甚至有可能就在我們中間！
「頭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妮維雅驚喜的呼喚揭開了來人的身份。
但依舊掩蓋不了這是一句廢話的事實。
「這是什麼？」歐文湊到了桌前。
意識到李真正想說的話后，阿列克謝感到了窒息，是被強力壓迫住喉嚨而導致的窒息，是蜉蝣撼樹般的絕望衍生出來的窒息，是周圍一切均在剎那間靜止，被窺視感和被|操控感聯袂而來所賦予的窒息。
就在他猶豫的空檔，青年已經拆開了信封的封口，拿出了裏面摺疊的紙張，一一在餐桌上鋪開。
「研究院的翻譯結果。」卡洛斯往嘴裏送了一塊肉，「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打開。」
最要命的是，等接到私聊的他衝進卧室，卻發現李正躺在床上睡得雷打不動，怎麼叫都叫不醒。
「等等，你剛剛不是說，如果你是我的話，就不會開這個信封嗎？」洛克發現了盲點。
直到卡洛斯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才終於有人找回了離家出走的聲音。
「……你，再重復一遍？」阿列克謝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聽。
歐文低頭，念出了紙上的內容：
阿列克謝皺眉、阿列克謝抗拒、阿列克謝點了情侶套餐——他還要攢錢https://m.hetubook.com.com給女兒買裙子，並不想在這群無恥的單身漢身上多花一個子兒。
現在的卡洛斯不能輕易刺|激。
之前的卡洛斯就像是一根綳得太緊的弦，在理智和瘋狂的博弈里尋找一個壓抑的支點，雖然看著驚險，但好歹能維持平衡。可現在的他就像是終於綳斷的弦，徹底失去了維持理性的理由，甚至懶得去掩飾自己瘋癲的部分。
「溫克太太，」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李的身側落座，對著老闆娘說道，「給我來一份經典套餐。」
對于自家隊員丟人丟滿明克蘭這件事，阿列克謝選擇了暫時失憶。他眼睜睜看著李以風捲殘雲的速度吃掉了一份海鮮焗飯、半份切塊牛排、一塊黑森林蛋糕並且咕嘟咕嘟地灌下了一大杯南瓜汁。
第一個站起來的是安東尼，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不拖大家後腿了……」
就在明克蘭小隊的副隊長臉都憋到醬紫的那一刻，一聲「咚」打破了不合時宜的寂靜，在迅速重新流動的時間里，空氣重新充盈著他的肺泡，將他從死亡的邊界拉了回來。阿列克謝看向聲音的來源，發現那是一隻剛剛被放到地上的手提箱。
不妙，真的不妙。
「牛逼。」妮維雅如是說道。
話音剛落，洛克就把信封放回了原位，還故作鎮定地吹了一聲口哨。
「聽上去我應該也給她送一份。」溫克夫人俏皮地眨眨眼。
「有區別？和*圖*書」卡洛斯睨他。
與李對視一眼，阿列克謝決定把先前的發現咽回肚子。
「我們這裏也有情侶套餐，價格更優惠哦。」溫克夫人笑眯眯地火上澆油。
合著你吃掉了大半桌菜才只是為了說一句早就用信息發出來的話？
「傑克·米勒，公曆2144年，出生於佐倫堡。」
有時候，阿列克謝覺得，生活就是一場煉獄。特別是當他好不容易按住了被牛奶麥片逼到發瘋的隊員，結果卻收到罪魁禍首一條語焉不詳的消息時。
他倆走後，歐文明顯流露出了猶豫的神情。作為研究人員，他的污染抗性遠低於外勤隊員，本該識相的離開，但研究人員的好奇心又讓他挪不動步。
「當然夫人，」卡洛斯笑道，「您就是她在等待的那個超級英雄。」
他、要、窒、息、了。
在拼桌無果后，阿列克謝選擇了自己和李單獨坐在餐廳角落，與其他人分成了兩桌。
是的，明克蘭地下有個該死的不知道名字的強大邪神，當剛抵達時就得知這件勁爆真相后，阿列克謝真的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事能比這件事更大了，總不能是邪神打算招卡洛斯入贅吧？
那可是神前議會啊！
緊接著起來的是妮維雅，只見她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幹活記得找我，動腦子不是我的特長。」
她一走，除了零星的幾個用餐者，餐廳內就算徹底沒了外人，洛克趁機換到了阿列克謝的身邊，一邊拿著薯條往嘴裏塞，一邊對著卡洛斯調侃道：「喲，是什www.hetubook.com.com麼風把您吹來了？是因為表現差勁被迪莉雅小姐趕出來了嗎？」
「我們所有對明克蘭現狀的認知都來自於那位的口述，」李神色平淡地說道，「但如果那位說得根本不對呢？如果局裡包括研究院的推測和研究都是方向錯誤的呢？如果我們得出的結論與事實大相徑庭甚至完全相反呢？」
正在點菜的洛克很警覺：「該不會是你倆要背著我們吃貴的吧？」
於是卡洛斯開口道：「恩，我弄死了神前議會，全部。」
然後在阿列克謝真的把叉子捅進他腦門前，他繼續說道：「那位說得不對。」
大概是感受到了副隊身上隱隱散發的殺意，李破天荒地補充了一句：「這裡有問題。」
溫克夫人顯然對他的馬屁很受用，不一會兒，新的食物就擺上了桌，而她本人也拎著裝著食物的籃子出了門。
李皺起了眉頭，眼睛盯著面前的空碗，組織了好半天語言，磨磨蹭蹭地說道：「不對。」
阿列克謝的選擇是狠狠給他腦袋一下。
「這是我默寫的傑克的檔案。」卡洛斯拿起寫滿神匿語的一張又放下，又拿起了寫著通用語的另外幾張，「這是埃克特院長破譯的內容。」
「很顯然，我不是你。」卡洛斯說道，幾下將順序凌亂的信紙調換到了第一頁，「雖然已經做了好幾層保險，但我也不能保證聽了一定沒問題，害怕自己當場炸掉的，可以現在離開。」
妮維雅一口果汁噴出，一邊咳得撕心裂肺，一邊接過了hetubook.com.com安東尼遞過來的紙巾。
阿列克謝都看開了，李更不可能在乎。自打第一道菜上桌，他就開啟了悶頭狂吃的模式，專註到溫克太太上菜時多看了好幾眼，然後露出了恍然的神情，說道：「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去洛麗絲家吃了一下午點心的小夥子？」
卡洛斯頷首。
洛克撓了撓頭說：「似乎沒區別，但我就是覺得不得勁兒。」
「我們都知道這裡有問題，李。」阿列克謝有些疲憊地放下了卷著雞蛋面的叉子，「從來這裏的第一天就知道，你忘了嗎，是卡洛斯給那位打的電話。」
這個餐廳之所以叫溫克夫人的家庭餐廳，是因為這裏的桌子不是四人就是六人，而他們有五個人。
「不知道，」卡洛斯聳了聳肩，又往嘴裏送了一塊，「我弄死他們的時候，議程還沒到那裡。」
「抱歉，讓你失望了。」卡洛斯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個被塞得鼓鼓的信封，放到了餐桌上，然後拿起刀叉仔細切割著盤子里的肉排。
阿列克謝恍然大悟。
阿列克謝深吸一口氣，拿著刀叉的手微微顫抖，努力克制想給這個二百五腦門來一叉子的衝動。
「要不……」他躊躇道，「我就看看第一行？」
「貝格里斯之旅怎麼樣？」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已婚人士，阿列克謝決定扛起關懷的大旗，「神前議會那群瘋子今年又搞出了什麼新花樣？」
祂在注視著我們。
青年將手中空掉的玻璃杯放回桌上，目光炯炯地看向副隊長，說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句話：「頭兒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