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完成契約,D在他眼前,把薩爾瓦多撕成了碎塊。」
「歡迎來到明克蘭,」她笑得眼睛彎彎,「在這裏,你一定能賓至如歸,畢竟——」
「為了湊齊你們,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假如我是一個真正的新人教授,想要與當地德高望重的館長進行訪談,在被灌輸了求知路應當孤獨、沉默的情景下,難免會被桎梏,放不開手腳。」
用紙巾擦乾淨嘴角,迪莉雅「嗯」了一聲,從餐桌前離開,沿著樓梯回到了卧室。二十分鐘后,她換上了一身灰紫色的印花長裙,亞麻色的捲曲頭髮挽在了腦後,露出了精心搭配的水滴狀珍珠耳環。
而迪莉雅對於這段浮夸宣告的回應是對著天空中的諸神張開了雙手。
「下雨了嗎?」正在收拾料理台的溫克夫人放下手中的抹布,向外探了探頭,然後轉頭叮囑女孩道,「親愛的,雨點可不小,你得帶把傘。」
「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大口大口地喝杯熱茶。」老人和藹地說道,「或者,你更喜歡熱巧克力?」
等卡洛斯平復下來,才發現館長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身畔,手裡還拿著那杯自己碰都沒碰的茶杯。
很快,迪莉雅就停在了一塊圓形地磚上。這裏是明克蘭的中心點,是整個城邦最核心的位置。然後,她扔掉了雨傘。
「你還好嗎?」
這場雨突如其來又聲勢浩大,連帶著天色也陰沉了起來,明明是正午剛過,就黑得彷彿是拂曉時https://m•hetubook•com•com分,必需要藉助燈具照明才行了。
「……我還沒有得到最終的答案。」卡洛斯抬眼看他,將茶杯推了回去,「那位深空之王得到了佐倫堡,把它移到了另一個位置,建立了如今的明克蘭,而菲利克斯也如願成為了他所認為的神明,那麼為什麼我接到的任務會是D被封印在明克蘭?你所說的故事固然精彩,但依然沒有解決我的疑問。」
「您只打個傘可不行啊!」身上還穿著布偶裝的水產店老闆喊道,「我剛從火車站進貨回來,越往那邊雨越大!溫克夫人餐館里的客人都回不去了!」
於是它肉眼可見的有點慌,說道:「這次穆拉赫特沒有聯繫我!也沒有通過我聯繫薩爾瓦多和柯斯達里奧,八成是懷疑我和你有勾結了!」
「是啊!」冰淇淋店的服務員應和道,一把拉過佔了兩個身位的麵包店老闆,「乾脆讓弗里茨送你去吧,看這個塊頭,關鍵時刻能擋風!」
「神前大會就碎銀教團安然無恙,他要是再不懷疑,就真是個傻子了。」越過了黑色的人影,迪莉雅繼續向前走。
「在進入館長室前,接待員小姐帶我領略了您創造的求知之路,並強調了孤獨與沉默,」他飛快地說道,「老實說,這是一個指向性很強的暗示,用意就是封住來賓的嘴巴。」
「這麼大的陣仗,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呢。」迪莉雅微笑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
麵包店老闆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說道:「因為明克蘭很少會下這麼大的雨,覺得很稀奇嘛。」
溫克夫人扶額,說道:「那我走時給你家的鍋鏟上系個蝴蝶結。」
黑影聞言一噎,辯解道:「……我不是去給你送飯了嗎?消息滯后很正常。」
「不要互相傷害啊!接線員小姐!」冰淇淋店服務員抗議道。
她走得不快,步子也穩。靴子跟踏在石磚上清脆悅耳,抬腳、落腳間水花四濺卻沒有一滴濺到了飛揚的裙擺上。光看外表,她如剛出門般光鮮亮麗。
等到最後一塊麵皮脫落,煥然一新的男人出現在了卡洛斯眼前。
「你今晚有約會嗎?」溫克夫人詫異道。
快被擠出遮陽傘覆蓋範圍的二人對他怒目而視,異口同聲道:「我倆是沒來得及跑回店裡!你湊什麼熱鬧!」
「你不是好奇為什麼穆拉赫特要對D恩將仇報嗎?」一塊又一塊的皮膚從老人身上脫落,就像是年久失修的牆皮,「因為他嚇壞了。」
麵包店老闆摸了摸頭,苦惱道:「我就是看你們聊天,很想加入嘛,何必這麼嫌棄呢?」
一縷黑色的液體順著水流來到了女孩面前,拔高成了比紙還薄的人形,咧嘴說道:「他們來了。」
卡洛斯看著遞到眼前的冊子,在有《明克蘭之書》作為前車之鑒的情況下,冒然閱讀不知底細的文字並非明智之舉,於是他將冊子推了回去,說
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我有閱讀障礙,請您讀給我聽。」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東西布滿了明克蘭的上空,而為首的穿著白色的古典服飾,頭戴金色的桂冠,看上去英俊挺拔,正是人們想像中庇護者的最佳模板。
他用極為坦然的表情說出了極不得了的話語:「既然是眷屬,肯定就有弱點。所以我猜,你的身上存在某種制約,比如要如實回答某一類問題,就像是莎多納不能待在同一個情人身邊三個月,穆拉赫特一定要與野心、權勢挂鉤,你們都有著不同的短板。」
迪莉雅給自己換上了配套的高跟皮鞋,拿起了支在門口的透明雨傘,回頭說道:「有時候生活也需要儀式感呀!」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嘖嘖嘖,真嚴謹啊,教授。某種程度來說,D是你的恩人,不是嗎?」館長放下了茶杯,略顯無奈地看著他,然後走到書櫃旁邊,從中抽出了一本冊子,遞給了卡洛斯。
走出了商貿街的範圍,迪莉雅踩在中心廣場的地磚上,泊泊水流環繞在她的鞋跟周圍,天空中又是一道閃電劈過,在厚重的陰雲上留下了一個詭奇的虛影。
這回輪到館長陷入沉默了。沉吟了大概三四分鐘,老人誇張地嘆了口氣,「我是哪裡露餡了?」
「我沒有義務。」他綳起了臉,「是你來訪談我,而不是我在祈求你。」
迪莉雅瞥了它一眼,沒有說話。
「同樣根據你的敘述,可以得知在穆拉赫特之前,人們其實根本和圖書沒有『神明』這個普世概念,否則就不能說穆拉赫特是自封,由此可見,祂並不是神,同理可得,與他同級的你們也不是神。如果假定D才是神,那麼現在所謂的神明,全部都是邪神的眷屬!」
自進門以來,卡洛斯沒有在他面前進行過任何類似閱讀的行為,他只是詢問、展示、質疑和傾聽。至於教授的頭銜?哦,他大可以說那是個單純的掩護身份。
迪莉雅輕笑了一聲,轉了轉手中的傘柄,踏著雨水把他們拋在了身後,「別擔心,很快就會停的。」
然後她收穫了三道幽怨的眼神。
「深空。」他神情肅穆,神聖莊嚴,「三百年前,你犯下重罪,被吾等封印在此處,本是想讓你反省贖罪,沒想到你不僅沒有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在神前會議上鑄就駭人聽聞的慘案!今日,我,穆拉赫特,作為眾神之王、萬神之主,賜予你這個邪魔擁有的制裁,作為你蔑視諸神的懲罰!」
此時的路上已經沒有了人。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刺眼的銀光與積了一層雨水的道路擦過,足以令人膽戰心驚。
「……唉,我就說我不適合幹這種事。」老人露出了糟心的表情,「你猜得沒錯,我年輕時因為好奇搭上了一生,所以我必須回答所有因好奇引發的問題,這是我要遵守的規則。」
看到他仨「和諧」的互動,上班路上的迪莉雅微笑著送出了祝福:「三位這麼清閑,想必暴食教會的總結都寫完了,碎銀教團的本月業績指標也都完成了和圖書呢。」
「所以,我不是薩爾瓦多,也不是巴沙克。」陰鬱的中年男子說道,「正確來說,我是偽裝成薩爾瓦多的柯斯達里奧,當然,你也可以叫我,明克蘭的守墓人,托拜西。」
迪莉雅放下刀叉的時候,有一滴雨滴打到了廚房的玻璃上,發出了「啪「的一聲。
誰知,卡洛斯回答得比他更堅定:「你有。」
然而事與願違,雨越下越大。等迪莉雅走到公交車站的時候,已經到了雨傘遮不住的地步。看著已經積出一個水窪的車站,迪莉雅認清了公交車不會來的事實,只能打著傘繼續向市政大廳的方向走。
迪莉雅走到商業街的時候,有人叫住了她,正是藉著冰淇淋店遮陽傘避雨的商戶們。她定睛一看,發現本來非常寬裕的空間因塞進了一個麵包店老闆而變得異常擁擠。
「你知道的太多了。」卡洛斯冷冷地說道,「你說的那些事情,有很多當事人才知道的細節。而在這個故事里,能知道如此詳細細節的當事人只有D、穆拉赫特、薩爾瓦多和巴沙克,無論哪一個,都不影響我的判斷結果。」
「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這裏。」
因為他沒有證據。
這個借口實在是拙劣,但館長膛目結舌之後卻猛然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
「接線員小姐!」
迪莉雅聞言扁了一嘴,打開房門,在屋檐下撐起雨傘,走入了雨幕之中。
在雨傘落地的一瞬間,大雨停歇,天空中的烏雲散去,露出了藏在其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