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右邊的林洪斌很是穩得住，架子端得很高。

敗下陣去的同時，悄然抬頭衝著陳煥使眼色。

什麼比例不協調，什麼立意不好，什麼用墨草率，什麼章子打得稀爛之類的話出來，將漢柏圖貶得一文不值。

畫心尺寸並不大，不過兩平尺。

「我曾快讀杜甫詩，千秋絕作嘆莫比。嵩陽今見漢時柏，學步吟懐不能已。久與公孫並得名，潁川嵩岳近尺咫……」

特別是那七八塊瘤疤，就跟長在樹子上的眼睛一樣，完全把樹子搞成了西遊記里的百眼魔君。

依舊選擇抬頭點頭，繼續咳嗽繼續按兵不動。

好不容易逮著千載良機，一定要隱忍隱忍再隱忍。

陳煥大師自然是站著看，捏著故意蓄起來抵抗寒冬的白鬍子嗯嗯兩聲：「我們榮寶齋庫裡邊就有兩幅這樣的漢柏圖。」

當時最牛逼的齊白石，一幅花卉蟲鳥圖hｅｔuboｏｋ.ｃoｍ•ｃｏm也才十個大洋的基本標準。十八塊大洋都能讓齊大爺畫一朵花加一隻沒尾巴的鳥了。

不說話就是最好的隱忍。

林洪斌本身就是家學淵源，在故博歷練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好本事，加之長年累月出沒在全國各地參与尋寶節目，看的東西多，心態倒是很淡定。

想當初燕都古玩城，陶博臻的搭檔，就是被這招給坑得原形畢露！

漢柏樹的尺寸也非常小，高不過一尺，寬不過十四五公分，比列還算湊合。

但在隱忍之前，我還是故意抬頭衝著陳煥點點頭，故意裝作感冒咳嗽，完了將漢柏圖壓平，抄起棉簽從天桿開始清理。

不用說，這兩個老東西，已經看出來這幅畫的來歷出處和真偽了。

差評！

像我手裡這幅小軸尺寸的，在民國，仿一幅，絕對不會超過兩塊大洋。

首先m.hetubook.com.com出場的是來自文博緝私隊的羅輯大專家先下了民國榮寶齋仿品判決書，隨後拋磚引玉：「陳煥老師，您怎麼看？」

你也配懂章子？

在樹子的正上方，題著一片蠅頭小字行書。

丑得爆！

這時候的，我的撣畫大業差不多進行到了尾聲，速度也放慢了下來。

近在咫尺的羅大專家已經看得腦袋都快要杵到了畫上，左邊的陳煥大師則嘴皮子都已經在哆嗦了，扶著眼鏡的手也在打著顫了。

土得掉渣的土話出來，陳煥那叫一個尷尬得自閉。

「小夥子，您這畫是哪兒淘換來的？」

陳煥這狗逼坐櫃掌眼說的話完全就是放屁！

我他媽都把這畫都洗成這樣了，就差沒把畫紙材質都給洗出來了，他們要是再看不出來，那他們也可以去死了。

這招敵不動我不動，敵人動了我還是不動的招數殺hetubook.com.com傷力奇大。

漢柏樹的樹根部露出個大大的空洞，看上去不太舒服。

萬里長徵才走到赤水，距離聖地還差得很遠。

似露非露又抱琵琶的勾引讓羅輯很快沉不住氣。

至於章子？

順利跟煤一代搭上話，陳煥眉宇間露出一份喜色，裝起大專家的臭德行就跟煤一代對戲。

「我記得……好像是1922年時候老掌柜請青齋老人做的。一共做了四幅。尺寸都比這個大。當時還花了十八塊大洋。」

我不吱聲，對方就搭不了話茬，後續套路我的行動也就無從談起。

整體來說，這棵漢柏樹畫工也就一般般，中等偏下。

民國時候壓根就沒有青齋老人這個人。

根部中空代表著腐朽，而中部上部的樹榦樹椏和樹葉卻畫得那麼剛健生活！

羅輯對畫的點評說得都對，其他的，就是放屁！

樹子上部有三根分叉探入虛空和*圖*書之上，這部分畫得倒很有些靈動非凡且霸氣的氣韻。

不到半分鐘，死|逼羅輯又開始自言自語，對著漢柏圖一通不客氣的點評。

差評！

「幾暇怡情、會心不遠、敕幾典學、游六藝圃、味道之腴、寫生……」

這行書小字筆力還算可以，有點陰柔的味道。

三個老頭三賤客左中右站立成犄角之勢將我牢牢包圍，隔著一條淺淺的海峽，向我發起冬季攻勢。

陳煥拳頭抵著嘴巴，和羅輯交換眼神，偏頭隨意看了看穩坐釣魚台的林洪斌，慢悠悠拔刀出劍。

在民國，請個不知名的畫家仿一幅古畫，最多也就是五個袁大頭大洋頂了天。還得看質量說話。

這畫，可不止值一文。

「這漢柏圖有點像是民國榮寶齋請人仿的啊……」

主樹樹榦粗壯，周身蒼皮斑駁。中部虯枝盤結帶著癭瘤無數。

上下左右連同樹榦和題詩蓋著大大小小不同形m.hetubook.com.com制十個印戳。

這棵樹子，也不知道作者想要表達個什麼意思？

主樹的樹榦和上部的樹冠，畫得還行。但也就那樣，剛剛及格。

我假裝咳嗽厲害，指了指旁邊。

最大的破綻就是那十八塊大洋。

煤一代按照我的吩咐照實告訴對方：「陳老師你剛剛不是看過這幅畫了么？不是說是假的么哈嘞。」

老實巴交太行山農民煤一代登台唱戲，驚艷亮相。

根部的大空洞是最大的敗筆。

一般畫樹子的，都是以樹喻人。

我心裏隱隱生起打陳煥耳光的心思，但還是摁捺不動。

東西看完，已經是五分鐘之後。

最出彩的地方，就是漢柏樹的老蒼皮，能給到七十五分。

其他的嫩葉嫩芽，癭瘤瘤疤統統全部不及格。

立意也差勁。

要嘛高潔要嘛孤傲，要嘛志向高遠，要嘛獨天下而不群。

單是這畫的紙張，都得值幾千萬個一文。

「這畫是餓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