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淡漠的繼續開口：「韓非子乃天縱之才，他將商君之法，慎到之勢，申不害之術，融為一爐，發展出一套法術勢相結合的理念。」
「在朕看來，主要就三條。」
「兒臣一切願憑父皇做主。」
「君主說出的話就是天憲，就是法令。」
扶蘇額頭冷汗涔涔，卻是不知該如何答。
「兒臣……兒臣想請父皇法外開恩。」
「朕做錯過！」
無論怎麼選，註定落不得好。
聞言。
「此專為御臣，卻也為調節君臣關係。」
「請父皇替兒臣做主。」
扶蘇態度很是低微的跪伏在地。
「他們認為勢是憑藉權位，有重權高位，便能治天下。」
「朕即位三十五年了。」
「這便是權謀的真正奧秘嗎？」
良久。
扶蘇離開了。
「法之立為保君國之利，而非民之利。」
他隱隱意識到，始皇或另有心思。
扶蘇臉色微變，遲疑道：「兒臣認為，趙高所犯之罪，已是罄竹難書，按律當斬，只是趙高畢竟為幼弟外師，
m.hetｕｂｏoｋ•cｏｍ•coｍ過去一直在悉心教幼弟法令，跟幼弟很是親近，兒臣又因偷聽之事，對幼弟心有虧欠。」
而今卻被告知，根本不是，這對扶蘇的衝擊太大了。
「君主處勢位之地，以法制民，以術御下。」
「外界都稱，朕之威名，在於洞察之明，在於決斷之准。」
「韓非子之前，法家分為三派。」
「勢一派，以慎到為首。」
「術者，藏之於胸，以偶眾端，以潛御群臣者也。」
「此嚴重僭越了法度。」
「任術！」
滿眼震驚和駭然。
「就是用來『濟君主之私』的，以避免君主的權力和勢旁落。」
扶蘇滿臉苦澀道：「是兒臣……兒臣愚笨，想不出兩全之法。」
一方面是秦法的公正，另一方面是兄弟友睦。
嬴政冷聲道：「就因對胡亥有愧疚，就能隨意替人求情了？」
「尚勢！」
扶蘇作揖道：
「君道藝業不以個人好惡為抉擇。」
扶蘇臉色大變，跪伏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地，大氣不敢多喘，顫聲道：「兒臣絕無此意。」
「君執柄而外勢，故令行禁止。柄者殺生之制，勢者勝眾之資。」
他心中同樣清楚，始皇是在有意教他一些東西。
扶蘇低著頭。
他過去一直被教誨，秦律首要為公平公正。
「扶蘇現在心中很亂！」
「對於事務的洞察之能，你下去好好體會吧。」
「不致朝堂失衡。」
「但身為上位者需知曉。」
扶蘇臉色陡然一變。
「犯錯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認。」
「而今你因個人愧疚，就肯主動幫其求情。」
他猜不透。
「只是為何父皇口中的『法』，跟我知曉的『法』截然不同？」
「嚴法！」
「而且對自己毫無利益。」
「勢，術，法！」
「法、勢、術，法為根本。」
「抱法處勢則治，背法去勢則亂。」
「這一派主張『勢』為政治最重要的因素，著重講究保持和運用國君的權勢地位。」
「趙高之罪和_圖_書，蒙毅早已羅列。」
「在為中車府令時，也曾多次護救過朕，因而備受朕的信任。」
「以法制民，以術御下，以保證君國公利不受侵害。」
「這一派著重講究對官吏的選拔任用，監督考核，獎賞處罰及駕馭的方式手段。」
「法者，編著之圖籍，設之於官府，而布之於百姓者也。」
「這一派主張君主制定法令，全國臣民均需遵守，有功必賞，有罪必罰。」
「術一派，以申不害為首。」
聞言。
「還說，朕三十余年，沒有錯殺過一人，沒有錯斷過大事，但這顯然不對。」
「法者，憲令著于官府，刑罰必於民心，賞存乎慎法，而罰加乎奸令者也。」
「賞罰二柄。」
「秦律在你心中，真就如此廉價？」
扶蘇轉過身，望著咸陽宮的方向，心緒始終難以平靜。
只是始皇向來不會輕易表露思緒，這一次卻一反常態，這讓扶蘇有些拿不準。
「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法。」嬴政看著一臉驚惶的扶蘇，冷聲道：「身在帝王之苑和_圖_書，有些事情，註定身不由己，也半點由不得人，你身為朕的長子，其實早該清楚這點。」
他才堪堪回過神，低語道：
「至於任術。」
「普天下又有哪個君主沒做錯過？」
「所以不要怕做錯。」
「幼弟確是這麼所求。」
他心緒很亂。
扶蘇長跪于地，臉色無比蒼白。
「兒臣深知此事不妥，然旁聽之事，的確有些不對，便答應了下來。」
「然趙高這些年恃寵而驕，行事越來越張狂，更是為其族人大開方便之門。」
「你救下趙高，會獲得那些價值，又會失去什麼，身處朝堂漩渦，身為大秦的長公子，你必須時刻保證自己的『勢』不旁落。」
始皇的話，對他的衝擊很大。
「兒臣為兄長，實不想兄弟間生出嫌隙，兒臣又為大秦長公子，豈敢輕易亂法？」
扶蘇牢獄離開后，直接去了宮中，將胡亥所託之事，告訴給了始皇。
「胡亥讓你替趙高求情？」嬴政淡淡的問道。
嬴政指頭點著案頭書卷，道：「趙高為胡亥外師，在教習法和_圖_書令方面，的確稱得上兢兢業業。」
「法之本于功利。」
「滅趙后，朕親自趕往了邯鄲，將當年羞辱朕的那些人，舉族鎮殺，滅燕后，因為過去的一些事，朕對燕國十分不待見，故下令將燕國史書付之一炬。」
雖沒有明確教自己該如何解決，卻直接指明了思考的方向。
「兒臣知錯。」
「回父皇。」
也沒有任何的頭緒。
「法、術、勢。」
「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
嬴政面無表情，繼續道：
「知錯？」嬴政冷笑一聲，淡淡道：「那就讓趙高去死，到時胡亥豈會不加恨於你？」
「法一派，以商君為首。」
「天下皆言，大秦律法『刑過不避大夫，賞善不遺匹夫』。」
「勢也不旁落。」
「此事朕心中已有決斷，朕現在只問你一件事。」嬴政輕輕叩著書案，道：「你想不想趙高活？」
雙眼迷惘空洞，很是不知所措。
但具體是什麼。
「趙高此事，你首要思慮的，當是對你的價值。」
咸陽宮。
「大秦以法立國，兒臣豈敢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