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風默默豎起耳朵。
等到他走到屋子裡后,一股暖融融的感覺,頓時襲來,舒服得他渾身打了個哆嗦。
他的眼神一定,隨後在蘇清風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居然結結實實地跪在地面上,認認真真地給蘇清風給蘇清風磕了三個頭。
關於禮怎麼還,唐教授還沒想到,但是第二天,蘇清風就來了。
對他來說,學習就像是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容易。
唐教授雖然是理工科的,但是能被叫一句教授,他的文化水平還是遠超眾人的。
起房子可是件大事。
一家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同時吃喝不愁,小富即安,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這些字句簡單點,大家都能看懂,那就行了。
他臉上喜氣洋洋,手裡還拿著紅紙。
蘇清風看出江鋒有點拘束,總是忍不住低下頭,想要把露在外面的腳趾頭,往鞋子里藏,似乎總覺得這樣會有些窘迫。
什麼真的假的?
鄉下人嘛,要那麼多華而不實的幹啥?
但是他卻沒有說出來。
要不是他平時也經常上山,鍛鍊出了一把子好力氣,只怕回來后,已經全身無力了。
仔細一看,就發現那一沓厚厚的本子和鉛筆,被蘇清風放到了他的手上。
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他在山上哪個旮旯,踅摸來的棗子。
蘇清風打了個手勢,壓下說話的聲音,然後悄無聲息地向外走去。
但是心底卻在暗暗發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往上爬,對得起蘇清風和唐教授,好好回報他們的恩情。
他幫誰不好,偏偏幫自己這樣一個成分不好的人,一輩子註定都沒有出息。
「我看那些知青的字,也沒這個好看板正吧!」
至少他們在這裏待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人家起房子,只是可惜受限於身份,不能近距離圍觀東北的風俗習慣。
江鋒眉眼一挑,神色間不由流露出一絲興趣,「什麼賭?」
也就藉著上山的借口hetubook.com.com,偶爾給家裡改善伙食。
但是真當他的好意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江鋒只覺得,心頭好像湧出一股衝動,迫使他想要做些什麼。
蘇清風一群人就負責在底下做一些輕鬆的活。
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白靜看著蘇四衛都人到中年,還想著跟小夥子一樣,擺出這種表情來,簡直就覺得眼睛疼,但為了不再讓這傢伙纏著,她只得答應下來。
他嘴上沒有說什麼。
江鋒搬著一堆本子和筆,回到了牛棚。
他的腳步很輕,就像是腳下有一層貓的軟墊似的,直到出現在江鋒身前時,江鋒都沒有聽到什麼特別大的動靜,還沒有外面風刮的聲音大。
對聯很簡單,蘇清風卻挺滿意的。
上樑這一日,蘇清風家外邊,圍滿了人。
上樑的時候,有各種各樣的習俗,其中一點,就是貼對聯。
你變了!
就在這時候,蘇清風依靠敏銳的五感,聽到了屋子外幾近於無的窸窣聲。
但是蘇四衛卻不高興了。
他其實並不是特別想要什麼東西。
學習。
這地方還是蘇四衛特意挑選過的。
江鋒方才眉眼間的鋒銳,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努力思考了一下,咬了咬牙,「好!」
但是他相信,這些東西,放在合適的人手上,會綻放出應有的價值。
但這就是一個普通人的想法。
白靜就坐在旁邊,根據父子倆的話,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計算出這次起房子的大概成本。
這在目前來說,幾乎是個無解的難題。
蘇清風:「!!!」
只見幾個精壯的男人,先是將正檁從地面拉起,直到屋頂,再進行安裝。
不然那個時候老蘇家也沒一個工人,卻吃得臉色紅潤,那不是明擺著有貓膩,擎等著人家來舉報了。
他把厚本子放到江鋒手上,笑吟吟的,「我聽唐教授說,你學習上很有悟性,就連孫工都被你嚇一跳。你和*圖*書敢跟我打個賭嗎?」
等倒騰來糧食了吧,卻又不敢吃。
白靜嗔笑地看了他一眼,顯然已經習慣了蘇四衛偶爾的跳躍性思維。
雖然是走關係,但是蘇清風能夠聽出來,兩個女人都很羡慕。
當對聯展開的時候,人群又是一陣驚嘆。
他帶著人,在門框和窗框上貼著「安窗大吉」、「安門大吉」,最後才貼上唐教授的對聯。
江鋒被蘇清風抓住后,蔫頭耷腦的,神色有些懨懨。
蘇清風想了想,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一疊厚本子和鉛筆。
這大文化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就馮桂花那弟弟,高中能不能畢業都不知道,還能考上鎮上的工作崗位?切,騙誰呢!一聽就是走關係的。」
另一邊。
唐教授看到這麼多,紙張細膩的本子,先是驚喜,然後就是疑慮。
就見唐教授想了想,從腦海中的資料中,翻出一句話來,筆走游龍,寫下風骨傲然的幾個大字——上樑逢吉日,立柱遇良辰。
蘇清風今天忙得很,現在房子的框架基本上都差不多了,像什麼磚啊,火牆啊,窗戶之類的,都已經裝上了,就等著上樑之後,開始鋪二層棚,最後再鋪上瓦片,這就差不多了。
只是走之前,白靜卻攔住他,遞給他一雙稍大的布鞋。
因「筷」與「快」諧音,暗喻「快快生錢」,即發家致富。
蘇四衛聽懂了個大概,瞅了蘇清風一眼,「你啥時候偷偷摸摸讀了幾本書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從兜里掏出一把糖,散散喜氣,然後就又像是一陣風一樣地颳走了。
因此談及這點的時候,他的眉眼中,透露出一絲鋒芒,「半年就夠了。」
……
……
他只是笑笑,「就當作點善事吧。這世道,與人為善,就是與己為善。總得給自己多找幾條路子。」
對於他來說,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如果說,在這個蘇家村,他對哪一家的好感度最高,恐
和-圖-書怕就得是蘇清風一家了。
他算是一清二楚。
蘇四衛看到江鋒的時候,雖然有些訝異,但更多的是瞭然。
幾乎全村都跑來看這起房子的大事。
聽到是蘇清風一家,唐教授神情一松。
不過對於蘇清風來說,這隻不過老父親的任務罷了。
只是很快,他又開始憂心,對方這一份禮……該怎麼還呢……
說到底,這也是他第一次幹這種事情。
如果可以,誰不想要走關係呢?
炕上的一個小桌,上面擺滿了各種錢票,尤其是那一紮的大黑十,在黑夜中,似乎散發著某種魔力。
這一點,蘇清風也是服氣。
江鋒就這樣看著蘇清風許久。
他一愣,然後就抬起頭,怔怔地看向蘇清風,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靠著倒騰東西,錢是弄來了,但糧票卻不多。
這都是系統抽獎出來的貨色。
聽到這話,原本吃瓜的牛棚幾人,也紛紛湊上來。
「全部科目……也就是說,還有語文和外語……」
旁邊那個女人聽到這句話,第一個反應就是笑:
布鞋乾乾淨淨,雖然對於江鋒來說,有些偏大,不算特別合腳,但是最重要的是,不用在大冬天露出腳趾頭了。
「小鋒,這些本子……」
「是哩,難怪人家是鎮上上班的,認識的人就是多,隨隨便便認識一個朋友,就是一個大文化人。」
等到江鋒走遠了,蘇四衛在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小子,要是哪天局勢變了,只怕會了不得。」
對於他來說,聊勝於無。
「我騙你幹啥?之前馮素芬不是跟她娘家鬧掰了嘛!結果現在,她娘家的弟弟又靠著另外幾個姐夫,愣是憑著高中文憑,考到了一個鎮上的食品廠工作。」
回憶起當初的時候,蘇四衛還有些感慨。
對他這種兩世為人的人來說,有的時候,就算有萬貫家財,也抵不過一句平安是福。
「真的假的啊?」
江鋒看到這雙布鞋,原本好不容易憋住的情緒,差點和*圖*書又泄露出來,他生怕在這裏待久了,會被這裏的溫情感動,眼眶又要變紅,於是道了聲謝,深吸了一口氣,接下布鞋,就往外走去。
他只是好奇,蘇清風的獎勵究竟是什麼,他又憑什麼這麼篤定自己會喜歡。
話還未說完,江鋒就看出了他的疑慮,「是清風大哥給我的。對了,他們還給了我一雙布鞋。」
江鋒見蘇清風的態度沒有異樣,稍稍放鬆了些,只是仍舊搖了搖頭,「我成分不好,怕拖累您。」
「媽呀,我雖然沒讀過書,但這字,一看就是文化人才能寫出來的。」
蘇清風嗤笑。
這個領域,對於江鋒來說,是他擅長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逃離現實的地方。
另外有一根紅線串7枚銅錢,下端綴五綵綢布垂於梁中央之下,兩側用紅線圍攏至樑上方兩雙紅筷子正中的銅錢孔上系牢。
雖然……感覺聽上去挺沒志氣的。
「一年內,學完高中課程,怎麼樣?完成之後,我會給你一份超乎尋常的獎勵。」
江鋒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連帶著額頭都紅腫了不少,然後抱起東西,打了個招呼,就往回跑了。
就見他一個人坐在那,不知道為啥,突然傻樂起來,「還是我兒子靠譜。沒我兒子,咱們現在都還在吃糠咽菜呢。」
趁著上樑的空隙,蘇清風藉著抽煙的借口,找了個地方,喘口氣。
他一面點煙,卻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我老娘都沒教我,難不成還會教你?
於是蘇清風就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是做好事,我們謝謝你都來不及,你怎麼倒像是做錯事情了?」
中間的對聯,自然就寫上了「上樑大吉」四個字。
蘇四衛眯了眯眼,然後坐在白靜旁邊,有些委屈,「媳婦,你也教教我唄。」
這樣一想,蘇四衛就更得意了。
蘇清風把之前二等功的獎勵拿出來,裏面的錢票和蘇四衛拿出來的錢,剛好各自佔了一半。
蘇清風「切」了一聲,有些傲嬌地hetubook.com•com轉過身,「你懂什麼?我每周都會跟筆友交流,我可是學了不少東西。」
還好蘇清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這小子,把他往屋裡帶,順帶還拿上了他帶過來的酸棗。
夜晚,蘇清風和蘇四衛,盤腿坐在炕上。
蘇清風當然知道局勢會改變,他甚至還知道,局勢會在什麼時候改變。
聽著周圍的人羡艷的聲音,蘇清風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嘚瑟還是啥。
娘!
出現的柴火,多出來的豬草……
蘇清風蹲下,平視著他,笑呵呵的,「沒草稿本,怎麼學習?至於課本,我到時候再去收購站找找。」
他很想說,蘇清風這樣的人就是一個傻子。
唐教授一看,也樂了,「你們今天是準備上樑,來我這寫對聯了?」
他可不希望,新家的地方,還靠近鄧小雅一家,到時候再做鄰居,雙方都覺得晦氣。
蘇清風就笑,「我指的是,學完所有科目的高中水平,並且通過唐教授的考查。」
蘇清風新家的宅基地,距離老宅不遠,左右的兩家鄰居,一家是村裡的大隊長家,右邊是村裡會計一家,會計家除了摳搜了一點,除此之外名聲也不錯。
他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在飯桌上,大家提及到的怪事。
這正檁安裝好以後,蘇清風就在樑上方中央的兩邊各放一雙紅筷子,每雙紅筷子兩端中間各嵌一枚銅錢,分別用紅線穿銅錢孔,繞樑纏綁。
啥叫有錢都不好使?
他看到蘇清風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下意識就想跑。
這起房子到現在,已經花了將近三百塊,想要造完,後續還要買瓦片,請人幹活,這些都是需要錢和票,攏共算起來,大約要花四百來塊。
他把那疊大團結塞回到蘇清風手裡,「行了,你爹還沒死呢。起房子的錢還是有的。以前吃苦,是因為家裡面沒有由頭拿出那麼多錢,畢竟……我這錢,都是見不得光的,就算是你大伯、二伯也不能告訴。」
江鋒還在思考著這一點,就突然感受到手上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