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點點頭，告罪一聲，打算離開，趙明方的聲音追出來，「用點心思啊。」
李紅又咧開嘴笑笑，「書記呀，說白了嘛，我是野路子，人家才是真正的科班大狀元哩。」
所以這一段時間，他主動放開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人事任命。
所以趙明方越想越好笑，市政府那邊，怕是有熱鬧看了。看慣了一個個暮氣沉沉的官僚作派，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個人物來，說不定會給隆通帶來新氣象？
比如，李亞，認識這麼多年，除了在督察處共事，那也算不得真正的共事，此後很多機會，李亞雖一再強調要跟隨他，可惜，至今沒有機會。
江一帆個頭不高，一米六七，但氣質相當好，板寸頭，戴金絲眼鏡，完全一付精明強悍的神情。
江一帆忍不住打個寒顫，看來這幫老頭子這回是動真格了，要想繼續留在市裡快活，一定要跟緊這位胡副市長才好。
周聲令來了兩年，一直在跟他明爭暗鬥，但始終沒得取得絲毫上風。
趙明方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信息，帶著疑問看向李紅，「哦，還有這回事。小胡的文憑很高，橫跨三個專業，少見啊。沒想到理論也這般紮實。那倒是要認真看看。」
胡驕離開歡迎會後，趙明方坐在辦公室里，嘴角含笑，他覺得這位剛到任的副市長很有意思，年輕，文質彬彬，而且顯得有點愣。
銳氣，精明，果斷。
趙明方點點頭，「你聽說了？」
江一帆另一個特點是盯人的眼睛，還是律師那點職業習慣，誰在他面前說話，被他盯賊一樣盯著，心理素質差點的話，非得發毛不可。
鬧吧，反正沒人聽你的，趙明方彷彿一隻冷靜的蜘蛛盤踞在自己的領地里，不容任何人插手。
王海星還有兩天才來，胡驕打算抽時間，先到分管的各大局辦去走訪，熟悉下人員、事務。
而那位姓溫的博士，正是當今總理的女兒。
是趙明方在隆通市委的三大助手之一。
「怎麼？你不服氣？人家是漢語言學士，哲學系硯士……還有！法學博士！李夢ｈｔｔｐs://m•ｈeｔuboｏk•ｃｏｍ.ｃoｍ生知道嗎？你們法學界的泰斗，胡副市長是他的關門弟子之一，另一個姓溫……」
財政局長是他的人，組織部也牢牢抓在手裡，好幾次在常委會上鬧紅了臉。
對於現在體制內的操作江一帆可說是相當了解，他今年剛提了正科級，如果下放，頂多是鄉鎮黨委副書記，要是老頭子狠狠心，很有可能當個鄉鎮黨委委員，政府副職。
他現在心情相當沉重，看一個城市，一個地方的發展，從商品交流和市容市貌市場等等基本可以推斷出來。
江一帆不以為然，「如果他有真本事，不用您交待，我自會尊重他，如果只是虛有其名，哼哼，我才懶得伺候。」
這兩個特點造就江一帆的性格，自信，聰明，果決！
這是官場大忌，但願這次派出去，跟胡驕一段時間后，能把性子改改。
打發老李先回家休息，今天的活動暫告結束，明天正式上班，還要跟新分配到身邊的秘書溝通，然後見見市長，再跟市委那邊幾位副書記單獨彙報工作。
李紅點點頭，神色有點嚴肅，「聽說還在那邊省黨校上過課，理論方面，師從王老教授。很有影響力。我有個戰友，聽過他上的課，說是水平很高。」
市委秘書長李紅輕輕敲開書記辦，趙明方嘴角含笑，李紅輕聲笑著，「書記心情不錯，是因為胡副市長吧？」
李紅突然板起臉來，「你什麼態度？難道李教授是那種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你這種心態要不得！我寧肯請求趙書記重新找一個過去，也不要你去了。」
而王海星則是外務主管之一。
萬里長征從頭起，一步步來吧。
大院中有小院，小院相互獨立，劉濼介紹說，這裏只能將就，因為常委院那邊暫時騰不出來。
第二天一早，江一帆穿戴整齊，西裝筆挺，顯得精神抖擻，他答應過的事情，無論如何，必然全力以赴，要麼不做，做就最好。
趙明方揮了下手，「因地制宜嘛，現在初相會，看緣份，同時也要
和_圖_書看德性，是不？」
按原先的分配，他這位副市長沒什麼實權，黨政交叉管理，上邊還有書記和市長，分管科教文衛，可是真要發號施令，怕是沒什麼實效。
隆通是典型傳統農業市，工業基礎薄弱，更談不上什麼高新科技含量的產業，旅游業由於交通發展制約，徒有其形，形同虛設罷了。
胡驕壓下紛亂的思緒，撥通家裡電話，跟兒子在電話里胡扯一會兒，母親和妻子都不斷強調保重身體。
哦，小胡肯定是有門的。
江一帆是組織部長江愛華的獨子，從西北大學法律系畢業五年了，在南邊一家律師事務所幹了三年，並順利考取了律師資格證。
李紅頓了下，趙明方看他一眼，沒說什麼，估計李紅沒想到趙明方會如此重視。
沒有口號，也沒有馬屁，表態發言嘛，一句話，整得有點大牌，但趙明方偏偏不討厭。
而且思慮周密，文章了得，原先在部隊就是文藝尖子，擅長各類公文處理。
而江一帆呢，僅僅初次見面，胡驕已經對他產生好感。
因為他的個性脾氣跟姚副書記相投。可惜老姚跟他父親不太對盤，現在隆通的格局大致分為三派，趙明方佔大，周市長其次。姚啟聖態度不明，關鍵時，總有兩三個常委站在他後邊支持。
當然，潛台詞也說明胡驕不是常委，沒辦法享受相等的待遇。
因為事情，工作，甚至說事業。都要人去做，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
江一帆不認為自己需要到基層去打磨、積累經驗，從政他更看重識人、用人，把人力整合起來，發揮最大效力，這才是從政的根本。
李紅再次怔了下，趙明方上次說到這句「用點心思」時，李紅從副秘書長提為了秘書長，而且順利進入常委。
李紅找到他，說明讓他去當新來的胡副市長秘書時，江一帆並沒有顯得絲毫驚喜，反而是有點吞了蒼蠅的難耐。
江一帆低下頭，不得不承認，李紅身上沒有太多的官僚風氣，這也是市委裡邊唯一讓他心服口服的兩個人之一和圖書，另一個是副書記姚啟聖。
難道小胡市長背後有門？
胡驕沒有特別要求，一切交給政府辦操作。
但各地都一樣，大多副縣長以上的領導幹部都私底下配了專職司機和秘書。
所以李紅再次語重心長地說，「一帆，從內心來講，我更希望你在法律界發展，因為你的個性，你的志趣，在法庭上更能展現風采。可是，既然你無法違抗家族的壓迫，那就要認命！而且從政，相對於律師來說，更具有挑戰性。你當律師，再高明，也無非是挑戰規則。而從政呢？卻能制定規則！」
隆通市政府副秘書長中，劉濼排名第五，分管後勤接待，同時兼任機關事務局長，如果按古代的管家分職，屬於內務主管的角色。
個人表現出來的這種蓬勃向上，躍躍欲試的精神頭，恰恰與隆通市的落後開成反差。
老陶如此，臨近五十歲了，還在跟著出差跑腿。所以胡驕分析老李應該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呵，有點標新立異，可能我們跟發達地區風格不同吧。這樣也好，政府那邊最近有點沉悶。」李紅笑得淡然，露出一口白牙。
接下來是胡驕的司機和秘書，按規定，司機沒有指定專職駕駛員，秘書也不可能指定專職。
李紅盯著他的表情看了幾秒，這才點頭，「這就好。你要記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胡副市長剛剛三十歲，能登上副市長，豈能沒有幾分本事？好了，你去收拾下，我跟市政府那邊打招呼。還有，如果……他不要你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去農村實踐生活了。」
人與人之間，真的很奇妙。
「李叔，我清楚了。您放心吧！」
寧願轟轟烈烈一場，也不碌碌無為一生。
江一帆急了，趕緊陪著笑臉，「李叔，您彆氣！是我不對，我該批，千萬別！我聽你的，一定誠心誠意去當好服務員。做一個面面俱倒的乖寶寶。好不好？」
胡驕則是發現老李跟三梅的老陶差不多，屬於同時代人物，他們差不多是改革開放后，各級黨委政府的第一代行政專職司機，經驗豐富，hｅtｕboｏk.ｃｏm•com而且很講規矩，不會背著領導搞小動作。
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所謂政跡，不是某一個人的英雄主義，這跟法庭辯論不同，要靠個人的才能表現。
可是，政協主席張太富，是在副市長任上呆了兩屆才退過去的人，當上副市長之前，也在隆通最大的縣上幹了兩任縣委書記，可以說長期佔據主要領導職位，為什麼沒有幫到老李？
另外兩人分別是組織部長江愛華和常務副市長烏金山。
劉濼留下越野車，駕駛員是位快五十歲的老司機，姓李，隆通本地人，老退伍兵，現任政協主席的專職司機，後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從政協回到了市政辦。
當然，不是指他們沒有半分私心，到了這個年紀，大多都在操心兒女的工作和婚姻。
江一帆差點跳起來，要知道他最崇拜的國內知名大律師正是李教授的學生。
「這麼牛！李叔你沒騙我吧？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三年前，確實聽過這事兒！姓胡，怪不得，是他了。嗯，是他的話，我接受！」
江一帆有兩個特點，講話很快，而且邏輯思維超強，跟人談話，特別是辯論，很快能抓住別人的漏洞和缺陷加以攻擊，這是做律師留下的毛病，在市委這兩年，已經被李紅磨滅了不少鋒芒。
沈義夫在胡驕來之前，已經明說了，你想干到副省上退休，這個人，很關鍵。
李紅點點頭，「您看，胡副市長的秘書，要不要我這邊過問？」
胡驕的住處在市政府招待所內院，這裡有五幢小樓，外牆鑲紫紅色的瓷磚，沿著牆角種上爬藤，窗戶隱在其間，每個小樓都有獨立的院子。
胡驕對他的印象很好！
他知道省委某些領導對此是有些看法的。
李紅確實拿這傢伙沒辦法，他也發自內心欣賞江一帆的朝氣和活力，有能力，有自信，人聰明，反應又快。是個難得的好苗子。
需要馬兒跑，也要馬兒吃點草。
安頓好后，劉濼徵求胡驕的意見，沒有安排專門的服務人員，只讓招待所安排人，每兩天打掃一次衛生，至於吃飯問題，自和*圖*書然歸在了招待所小餐廳，碰到什麼吃什麼。
還是需要時間，胡驕需要時間去熟悉未來的工作環境，以及相處的各種形形色|色的同事。別人同樣需要時間熟悉這位新來的年輕副市長。
後來在父親的威壓下，回到隆通進入市委辦法治科，在李紅的悉心指導下，如今差不多成了市委里少見的多面手，也是少見的才子，在正科級以上的秘書中，地位僅次三大書記秘書。好多人都看好江一帆的發展。
李紅四十六歲，軍轉幹部，作風乾練，辦事麻利，很有一股殺伐決斷的氣質。
如今劉濼將老李安排給胡驕，雙方都沒提出什麼異議。老李顯得很淡定，估計在機關里廝混了不少年頭，心態上沒有患得患失。
有意思啊。
至於趙書記，和他父親，江一帆認為這些都是守成的前輩，缺少銳氣，使得整個隆通長期發展緩慢。
那樣一來，熬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事事計算，一步三觀望，盯緊上邊的風向，掐死下邊的異動，一板一眼，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可惜去當了三年的律師，平時總顯得咄咄逼人。
所以江一帆認為，人生苦短，只爭朝夕。
政跡涉及到什麼？
「看看吧，看看再說，年輕了些，聽說以前在那邊，是把搞經濟的好手。」趙明方抬起茶杯，邊嗅邊嘗。
可胡驕又哪裡會在意。
經濟發展、城鎮建設、群眾致富、公平公正的社會環境。
趙明方想起沈義夫的話，點點頭，「關心下新來的同志，這樣吧，你安排江一帆過去，跟愛華說是我的意見。」
江愛華卻評論，李紅把機關槍改成了狙擊槍，機關槍殺傷人，還有些壯烈，狙擊槍卻一彈斃命，更噁心人。
空間不大，但貴在寧靜。
李紅搖搖頭，「你呀，兩年了，還是本性難移，這次放你到政府那邊，注意下言行，少給你父親惹麻煩。另外，好好跟著胡副市長，要言行一致。」
趙明方閉上眼睛，手指敲打桌面，鼻端飄起一陣茶香，沈義夫是他的表妹夫，兩人關係很隱秘，除了幾位要人外，在西南省，還沒人知道其中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