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蘇建從曹幹那兒弄來,陳直也是無奈之舉,如前所述,他不是因為覺得蘇建是個人才,而是因在經過與董次仲火拚這一仗后,劉小虎和他從在部中的族人傷亡殆盡,他委實是無人可用了。不管怎麼說,蘇建做過縣吏,一些日常性的事務還是能替他做的。
與田武、高況、李鐵及另一個小帥褚豪會齊后,諸人一起到了劉昱部中。
「小郎,你的這個推測很有道理,我們剛就這個事兒討論了下,也都覺得,這個情況下,董憲十之八九是會要求咱們打南成的。你對南成可有何了解?」
主位上坐著劉昱,側邊坐著劉小虎。
「那就領糧、領肉、領酒吧。」
陳直指了指剛拉過來的那幾輛大車,說道:「劉郎為你們向董從事要了些糧和肉,已經送到,等會兒由蘇君給你們公平分配。這是第一件事。這些天,夾風帶雪的,大家路上都辛苦了,糧、肉拿回去后,今天晚上你們和你們各屯的部曲總算是都可以吃頓好飯、吃頓飽飯了。」
曹豐等人面面相覷,皆不知其意。
「阿弟,曹幹雖是鄉民出身,我給你說過的,卻不類尋常鄉民,其人頗是機警,亦沉著。咱們現正缺人用之際,對他這樣的人,咱們應該重視,不可輕視啊。他對董憲營可能不太了解,但他對咱們可能要被迫打南成的這個推測,以及他方才又所說的他對董憲其人的那兩點判斷,可都是很用的啊!晚上帶上他,即使用不上他,但至少能讓他知道,咱們對他另眼相看,也就夠了。」
他偷偷覷之,是曹幹摸著短髭,在似笑非笑地瞧著他。
三部小帥合計二十多人,雖未有排成整齊的隊列,然從陳直處看去,亦是烏壓壓的一片人頭。
屯長們中的劉昱本部嫡系當先下拜謝恩,曹豐等見狀,亦都下拜,以謝劉昱恩典。
陳直問道:「你們懂得『三令五申』的意思么?」
劉小虎溫聲說道:「小郎,你說來我聽聽。」
這兵士應了聲是,快步到屯長們擁擠的人堆外頭,喊了一聲:「曹幹在哪?陳君有請。」
劉昱說道:「我阿姊叫你進來,是想問問你,你所猜測的董憲會要求咱幫他打南成這事兒。你仔仔和-圖-書
細細的,和我阿姊說上一說。」
眾人在帳外等了會兒,簾幕掀開,陳直從裡頭走了出來,一個文士跟在其後,是蘇建。
陳直說道:「你們近前來,我給你們講講。」
陳直滿意地看著這一幕,叫他們起來,補充說道:「但是切記,咱們現下是剛到東海,地方尚不熟悉,而且還有築營這件大事要辦,你們飲酒要有度,不可喝多了。今晚,你們各屯都要留夠守夜警戒的部曲。」背著手,又再環顧了這些屯長們一遭,說道:「三件事都清楚了吧?」
劉昱帳下部曲的手腳,遠比曹豐、田武他們部曲的手腳麻利,供給劉昱、劉小虎等住的帳篷已經搭建好了,議事帳也已搭好。
曹豐、曹幹等人到了帳外。
比如眼下這個分糧、分肉,就把蘇建給用上了。
「要是沒有董憲可能會要求咱去到南城這件事,晚上的酒宴,我就不去了;可現下既然有了此事,阿弟,我就得親自去看看,董憲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紙上畫著的像是個村子,但整體形狀、內部布局要比村子整齊得多。
陳直放緩了語氣,說道:「你們各屯內部的駐區,至遲到明日上午建成,建成后,咱們再建咱們的整個營區外部的營牆,以及搭建望樓和在營牆外挖掘壕溝。那邊丘陵不但有樹,土石亦有,到時候,我會安排你們去取土、取石,並再教你們怎麼築牆、建望樓、挖掘壕溝。」
陳直說道:「解釋不明,命令不清,是主將的過錯;解釋清楚了,而部曲不按命令去做,即是部曲的過錯。此即『三令五申』之意。你們既然都已聽明白,我就不再多說了,你們嚴格按照我此圖之繪和我適才下給你們的命令去做就行了。我再強調一遍,如有違者,嚴懲!」
劉小虎說道:「對,你一塊兒去。你先回去,準備一下,等我們動身去時,我會派人去叫你。」
在他身後的蘇建暫將「做了虧心事」的感覺壓住,慌忙捧著一張麻紙出前。
劉昱說道:「那推測和那兩點推斷,不用他說,咱早晚也能知道!」問劉小虎,說道:「阿姊,我聽你意思,晚上的酒宴,你也要去?」
帳中的
hetubook.com.com坐席、案幾、火盆、屏風等等陳設都已放置齊全。
劉昱本部的小帥們已然到齊,戴蘭部的小帥和那幾股流民中的小帥正絡繹地往這邊趕來。
找曹幹的不是陳直,是劉小虎。
曹豐等起事後,平時晚上宿營,要麼找個村子住,要麼就像來東海的這些天,找個避風的地方,隨便住下而已——那些本是流民的屯長們亦是如此,何曾正正經經的築過營?聽了陳直的這些命令,他們發覺築營居然這般麻煩,有那懶些的就畏難起來,好幾人竊竊私語。
流民們現都是劉昱的部曲,因而劉昱本部的小帥人數最多,加上流民率,共有十幾個。他們聚在帳外空地的正中。戴蘭部的小帥人數最少,只有三個,湊在邊上。左手邊的位置留給了曹豐等人。曹幹站在曹豐身後,摸著頷下短髭,看劉昱部的幾個小帥與曹豐、田武、高況等說話,暗暗觀察那幾個不咋開口的流民率,見這幾人明顯的對劉昱部的嫡系小帥們十分敬讓。
曹幹說道:「回大家的話,到了董憲營中后,在下未曾有過出帳,對南成一無所知。」
蘇建恭恭敬敬的向陳直行了個禮,邁步走到那幾輛大車旁邊,在陳直撥給他的一隊兵士的協助下,開始給擁擠過來的眾多屯長們分糧、分肉、分酒。
曹幹怔了下,說道:「劉大家,在下晚上一塊兒去?」
眾人答道:「聽明白了。」
在人群里,聽到了那士兵的這聲喊,曹幹應了聲,撥開人群,走了出來。
「是。劉大家,南成若是好打,力子都急於和樊崇聯兵,那他就不會拖到現在還沒打,由此可見,這南成必然是個不好打的,而既然難打,我部又正好到了東海,常理推之,這董憲他很有可能就會要求咱們幫他來打。……當然,這些都是在下的推測,對不對尚得請大家明斷。」
首先入眼的是兩條道路,一條東西向,一條南北向,在「村子」的中心交叉,兩條道路把「村子」分成了四個部分。
陳直說道:「這張麻紙上,是我親手繪製的,你們各屯駐區該怎麼築造的圖和-圖-書
畫。今天到明天上午,你們就按這圖上所繪,先把你們各屯駐區內部的各類建築建好。」
事實上,他現在甚至是巴不得有誰會違反他的命令,好讓他殺雞儆猴。
曹豐等在內的這些屯長們盡皆應諾。
蘇建的局促,陳直不知,但即便知了,陳直亦不會在乎。
陳直知道他們在嘀咕什麼,卻只當未見。
離開曹豐、曹幹這伙兒,轉成為陳直的部曲,這是陳直要求的,不是蘇建主動轉投的,這件事本來與他無關,可在曹幹目光的注視下,蘇建此時此際,卻竟是不禁地感到了一陣心虛,好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曹幹的事似的。他不敢迎對曹幹的視線,慌忙把頭低下,局促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心道:「曹小郎看我做甚,他是生我的氣了?可也不是我要來陳君手下的啊!」
反正他已經說清楚了,則到時候如果真有不按圖紙、違反他命令的,他給予責罰便是。
建茅廁是為了衛生,避免「臭氣熏天」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避免疫病的出現。這些東西,陳直認為他就算說了,這些屯長們也不能理解,因乾脆也就不多做解釋。
劉小虎這話等同是命令,曹幹便無話再說,應道:「是。」
昏沉的天光里,風雪中,諸小帥,換言之,諸屯長皆直起身子,聽陳直講話。
陳直說道:「這是第二件事,還有第三件事。第三件事就是,董從事對咱們的到來非常歡迎,對咱們劉大帥極為敬重,他今晚要在他營中專門設宴,給咱們劉大帥洗塵。今晚的這個酒宴,你們不用跟著去了,但劉大帥顧念你們路上辛苦,要與你們同樂、同苦,不欲獨飲,因令我給你們各屯都各發下一些酒去,今天晚上,你們也可以喝一點。」
陳直說道:「我說的這些,你們都聽明白了?」
一個原是流民率的屯長問道:「陳君,伙房、儲水是當然需要的,可是連茅廁都要建么?」
眾人停下話來,向陳直行了個禮,此起彼伏地說道:「謁見陳君。」
在被陳直叫過來的時候,曹幹就猜到了,肯定是劉昱、劉小虎想再問問他打南城這件事情,聽了劉昱此話,應了聲是,便即答道:「啟稟劉大家,這件事是我推hetubook.com.com測出來的。」
陳直點了點這兩條路,說道:「這兩條路就是你們各屯駐區內部的主幹道。」繼而,他手指虛點被這兩條路分成的那四個部分,說道:「這四塊兒,是你們各屯用來搭建供你們各屯部曲住的帳篷、茅屋的地方。」手指上划,指向了其中一塊兒的東北位置,那裡有個黑點,說道:「這是你們各屯的伙房所在。」手指向下,點了點西南位置,那裡也有個黑點,說道:「這是你們各屯的茅廁所在。」最後點了點交叉路口的位置,這裏亦有個黑點,說道:「這裡是儲水的地方。現雖深冬,然這麼多人聚住,不排除有失火的可能,茅屋、帳篷皆易燃之物,一旦失火,不能滅之的話,就將不可收拾,所以,你們各屯在此個位置務必要多儲水,儲夠水!」
曹豐等屯長感到了陳直話里的殺氣,俱皆肅然,恭聲應諾。
曹豐等人便上前來,聚集到了麻紙近處,好奇地往那紙上去看。
陳直按劍,環顧諸小帥——或言之,用劉昱在成為三部共主后,給三部小帥們的新的任命的「官職」來說,環顧諸「屯長」,簡練地說道:「諸君請起。召君等來,總共是三個事兒。」
隨著這兵士到了陳直跟前,曹幹行個禮,說道:「陳君,你找我?」
陳直說道:「咱們上千人住在一營,不建茅廁,你是想把咱的營地搞得屎尿橫流,臭氣熏天?」
與劉昱、戴蘭部的小帥,曹豐等人本不很熟,和那些原本是流民率的小帥們更不相識,不過這些天他們同在路上,共往東海郡,互相之間不免會有接觸,至少不認識的已經認識,不太熟的也算說過話了,這會兒見到面,彼此的便打些招呼,扯些有用沒用的閑話。
聽完以後,劉小虎忖思了片刻,說道:「好,曹小郎,我都知道了。你在董憲營里待了幾天,董憲你也見過,好歹你比我們熟一些,今晚的酒宴,你和我們同去。」
無論劉昱、陳直對他們這部人有何覬覦之心,最起碼他們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而董憲是外部的威脅,那麼為了能更好的應對這個共同的威脅,曹幹自是知無不言,不會有什麼隱瞞。
通過嚴肅軍紀來完全確立劉昱權和_圖_書威此事,陳直早就想做了,只是此前一直在路上,不好著手,現下已到東海郡,嚴明軍紀、確立劉昱權威的時候已經到了。
「對董憲其人,你可有了解?」
陳直接著說道:「這第二件事,是築營的事兒。今兒個,咱這營地是築不完了,但你們催促部曲,加快進度,最晚明天晚上前,咱得把這營地築成。」
他話到此處,頓了下。
眾多屯長大多面現喜色,看向了那幾輛大車。
曹豐等這些屯長們參差答道:「聽清楚了。」
把他給田壯說過的那些對董憲的分析,原封不動地與劉小虎說了一遍。
陳直身後的蘇建卻在這時,感覺到了從曹豐、曹幹處投來的視線。
戴蘭亦在,半躺半坐在劉小虎對面的席上——他腳踝上的傷還沒有好,所以隊伍剛到那時,他沒有和劉昱、陳直同去見代董憲迎接他們的黃朱。
陳直嚴肅地說道:「你們各屯必須嚴格按照我此圖上之所繪,築造你們的駐區!另外,要下嚴令,命令你們各屯的部曲不許私自燒火做飯,不許私自生火取暖,不許隨地大、小便;白天、晚上,你們都要派出兵士,在駐區巡邏。我也會遣派兵士在整個營區巡邏的。如有發現有犯我此數令者,我必嚴懲!等你們駐區建好,我會親去檢查,有不合規者,我亦會懲處。」
一些小帥因了陳直這話,捧場作笑,這個原是流民率的屯長訕笑了兩聲,退了下去。
蘇建小心地提著麻紙上邊的兩角,把這張麻紙垂展在了諸屯長們的面前。
陳直說道:「不是我找你,你跟我進來。」
待曹幹出帳之後,劉昱說道:「阿姊,曹幹不是說了么?他自到董憲營中后,連帳門都沒出過,他能對董憲、對董憲營有什麼了解的?晚上何必帶他同去!」
陳直既然說了會把糧、肉、酒公平地分給各屯,曹幹相信,他就肯定會能做到這一點,因此在蘇建開始分酒分肉分糧的時候,他是不想圍聚過去的,但田武、褚豪等生怕落後吃了虧,一窩蜂的就上了,曹幹因也只好跟了過去。
曹幹說道:「只能說是略有了解。」
陳直與帳門邊上的一個守帳兵士說了句什麼。
曹幹下揖說道:「幹謁見從事、劉大家、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