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葫蘆里什麼葯

在陳、貫等卒史率領部曲,依照蕭成的命令,分為左右,向郡兵的兩翼發起進攻后,這數百郡兵便如似不支了,儘管陣型尚未潰散,可是已經開始朝後敗退。
蕭成部的兵士首先射箭,緊隨其後,郡兵陣中亦箭矢射出。
力子都哈哈大笑,說道:「軍師!從出戰到現在,你給我說了幾回你覺得不對了?咱們現已取勝在望,你還說不對。且等此戰勝后,咱們入到城中,軍師,你再與我說哪裡不對吧!」
蕭成得勢不饒人,雙步扎穩,腰收肩落,氣沉丹田,悶聲大喝一聲,手中的盾牌拼力再往前壓,被他推得趔趄的這個郡兵終是站不穩腳,仰面栽倒。這郡兵後頭的兩個郡兵沒趕得上躲開,便如骨牌,跟著也摔倒在地。倒地的這三個郡兵都披掛有甲,鎧甲不輕,幾十斤重,披甲固有好處,能抵擋敵人箭矢、刀矛等兵器之傷害,可也有壞處,即是一旦摔倒,不易爬起。
眼見的獲勝在望,只要將出城的郡兵殺散,弔橋、西城門都還放著、開著,那麼蕭成等部就可趁勝奪下弔橋、佔住城門,再接著,自己本部的主力和各從事營中的伏兵一道殺出,這業亭縣城就可一舉奪下了!力子都的心情,這時當真是十分快活,卻因此而與季猛開起了玩笑。
話音未落,業亭的南城牆上,鼓聲響起。
「大帥,杜儼有謀略,我以為萬不可掉以輕心!高寶所部,在下愚見,最好先不要令之出戰!」
儘管隔得遠,瞧不甚清,力子都大營望樓上的季猛等人卻也能夠約略看出,郡兵陣里射出的箭矢好似不多,算不上密集。季猛越發起疑,說道:「不對,不對。」
王丹此言,季猛還是無可辯駁。
玩笑開罷,他下令說道:「賊郡兵已現頹勢,可別讓他們給逃了!傳令高寶,即刻率騎進擊!」
得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逃掉的當地百姓俱已經由弔橋,逃進了城中;堆山、運土的和遠處兩邊挖土的力子都帳下各部從事的部曲、老營的勞力基本已經逃離了土山和挖土地,零零星星的還剩了些在逃。
劍與盾這對組合,遠在先秦就已風行,而下雖是用刀盾組合的漸多,但使用劍盾為組合的仍是還有。特別蕭成和他帶的這數百精銳,大都是輕俠出身,他們為輕俠時,用得最多的就是劍,所以值此關鍵戰中,他們用的便依舊是劍。另外來說,當敵我兩陣俱成密集陣型,用盾牆來接觸、壓迫敵人的時候,用劍也比用刀順手,刀得有足夠的空間才能砍下去,劍不需要很大的空間,有個縫隙就夠,只管刺就行了。
卻是和季猛同樣,他此際心頭,也是不免生起疑惑,想道:「杜儼盛名在外,遣出城來的這數百郡兵又是甲械精良,卻怎麼方才接戰,就露出不支之態?杜儼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莫不是其中有詐?可是郡兵都在城中困著,杜儼的詐,又能在哪裡?」
王丹說道:「大帥,得趕緊命令董從事,必須擋住出城之郡兵!不然,其陣若破,郡兵即可繞擊,蕭從事等部也將敗矣!」
前排的蕭部勇士,隨著他的命令,和他一起都把手中的盾牌舉起,既抵擋郡兵陣中刺來的長矛,又藉助盾牌猛往前壓,同時,各以另一手持的劍,從相鄰兩個盾牌間的間隙朝斜前下刺。
適才于撤退回營的途中,曹幹一邊約束戰士,一邊就已在不斷地關注戰場的敵我作戰。
力子都皺眉問道:「為何?」
一撞之下,得以功成,蕭成如何會給這三個倒地郡兵爬起的機會?他舍了盾牌,健步而上,接連數劍,把這三個郡兵盡皆刺死。擦掉了噴在臉上的血跡,蕭成和-圖-書舉劍大呼:「殺!」
「大帥、王公,你們看,這出城之郡兵,明知城頭上的弓弩手可做其掩護,卻偏要前出到城頭弓弩射程不及之處,也就罷了,偏又其陣中箭矢稀疏。這怎麼看,都不對頭!會不會……?」
力子都漫不在意,說道:「軍師,咱們城北的兵馬雖不多,亦千余,而且我也已給城北傳令,命其戒備。杜儼便是想派兵從城北殺出,一則,他能派出多少伏兵來?他的城不要了么?二者,我城北已然有備,千余之眾,還擋不住他的伏兵?」
西城門與護城河之間,現在連奔逃進城的百姓都沒有了,空曠曠的,半個人影也無,這裏顯是沒有伏兵。此處是城中郡兵出來的必經之地,都沒有伏兵,別處肯定是更無伏兵。
「大帥!」季猛遙指城北,說道:「城西牆外,雖無杜儼之伏兵,可我慮之,他卻有可能會遣兵從北城門出!咱們在城北的兵馬不多,是最虛弱之處,一旦被其伏兵殺出?」
董憲所部,正在列陣的兵士頓然紛亂。
望樓上的力子都大喜,撫摸美須髯,笑與季猛說道:「軍師建議我,不妨可把各部壯勇收用,編為精卒,厚以養之,給以上好甲械,擇勇將領之,專以用應強敵。軍師的這個建議,果然是個好建議啊!此出城之賊郡兵,均是郡兵中之精銳,若換別部往攻,還真可能會攻之不動,卻用了這支壯勇所編成的精卒往斗,彼等一觸即潰啊!」
轉瞬之間,伴隨著長矛的折斷、盾牌的衝擊、短劍的亂刺,敵我雙方的前排兵士相撞!
蕭成黑黝黝的,看似不很雄壯,但他的力氣著實不小,他握緊盾牌後邊的抓手,盡量把身體的要害都護在盾后,短劍疾刺,將盾牌猛力前壓。當面的郡兵戰士,雖也是精卒,如何是他對手?力氣不如他大,「咔嚓」聲響和圖書,長矛斷後,不及躲閃,登時被他撞得向後趔趄。
營牆上,近百面的鼓聲再響,轅門重新打開,高寶引百騎馳衝出營。
得自費縣武庫的盾牌足有數千面,蕭成等用的俱是從中選出的最好的盾牌,質量上佳,郡兵的長矛刺上,不能刺穿,也不能刺碎,反而有的長矛因刺得太用力,而竟被折斷。
因而,城南護城河外,董憲部這個時候,正在組列備戰的陣型。
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他急往城北望去,接著想道:「難不成,他的詐是在城北?」
「大帥,我是怎麼看都覺得不對。」
西城牆外近處的兩座土山,各已堆到城牆一半的高度。
陣型還未列成,南城門打開,郡兵來襲!
「會不會是杜儼設有伏兵!他遣出城的這數百郡兵,是在故意引誘咱們去擊?」
高高望樓上的力子都恍然大悟,說道:「軍師,杜儼還真是想聲東擊西!不過你也沒有猜中,他的伏兵不是自城北處,而卻是要攻董憲!」
力子都當即下令,說道:「嚴令董憲,不得放出南城門之賊郡兵繞攻城西。他若是阻之不利,我定取其首級,以正軍法!」傳令之人急急去后,力子都又下令說道:「擊鼓,促高寶進戰!」
季猛便將準備抬起的目光急忙轉回,重落在了戰場之上。
王丹笑道:「會不會怎樣?」
但是,如果沒有伏兵的話,那這支出城郡兵的表現,未免也就太過古怪,讓人想不通!
在派蕭成率部出戰之際,力子都給城北的部隊和城南的董憲部都傳去了命令,命令他們俱需戒備,以防趁城西交戰吸引走了力子都部多數注意力的機會,杜儼遣兵從北、南城門出襲。
冒著郡兵的箭m.hetubook.com.com矢,蕭成身先士卒,率眾衝到了郡兵陣前,叱吒一聲,當先進戰。郡兵遣派的兵士悉披甲衣,矛尖不能刺透,蕭成早有預備,未用長矛,改用盾牌,呼道:「拿盾壓!」
他這一趔趄,後頭、兩邊的郡兵就被他帶動。這一小塊兒的郡兵陣型當時就亂了!
力子都笑道:「軍師,蕭成即將獲勝,你為何不喜,反帶深憂?」
整體言之,這時西城牆與力子都等部營壘間的大片野地上,兩側與後方,亂糟糟的不堪,而在正中間,卻是敵我兩部,總計近兩千人的精銳戰力開始接戰!
杜儼名聲在外,他派出的部隊又是郡兵中的精銳,怎麼會這麼不經打?這數百郡兵敗走的越快,季猛的疑慮就越強烈——已經不再只是疑慮,他這會兒至有隱憂的擔憂浮現心頭。
如前文所述,此圍業亭,城西、城南、城東,力子都安排了部隊,只有城北,限於地形的關係,力子都沒有在城北布置太多部隊,只安置了一些警戒巡邏的兵馬。
力子都、季猛等轉目看去,遙遙見到城南的南城門打開,一支不知多少的郡兵自城中而出!
從圍城的角度看,這麼布置不成問題;可若放在當下的這場戰鬥中來看,城北就可能會成為力子都的一個破綻了!若是杜儼抓住了這個破綻,從西城門出去的這數百郡兵實際上只是他的誘餌,只是用做誘惑力子都的部隊追擊用的,而於其追擊時,他真正的殺手鐧是在城北,從北城門突然派出伏兵繞過來側擊?戰場上的蕭成等部,是不是就會危險了?
聞得了季猛的低聲此言,王丹掐著鬍鬚,扭臉看他,笑道:「軍師,哪裡又不對了?」
鼓聲、馬蹄聲,震動遠近,營地周邊的林木中的群鳥盡被驚嚇得振翅飛起。
蕭成等用的hetubook.com.com盾牌早非是自製的那些盾牌,俱是得自費縣武庫的上好步盾。因上下有弧,這種盾被後世稱為「雙弧盾」,以皮革製成,表面髹漆,呈黑紅底色,鑲嵌銅製的金屬,繪著綠、白等色的幾何紋。——卻是說了,當下部隊的近戰兵器不是環首刀么?怎麼蕭成等卻用劍?這是因為,劍這種兵器,于當下的部隊中,儘管已不如環首刀流行,可在某些場景時卻還是屬於標配,比如就像眼下,和盾牌配合的時候。
——之所以到現下陣型尚未列成,主要是因為收攏挖土、堆山的部曲,並及趕裹挾來的當地百姓回營用掉了董憲太多時間,另外也是因力子都的命令傳到董憲這裏需要一定的時間。
等了四天,杜儼終於遣兵出城,興奮的不僅是高寶,力子都、王丹也都很振奮。
已經安然撤退回到本營前邊的曹豐、曹幹等人聽到了再次響起的鼓聲,看到了沖營而出的高寶等騎。曹幹舉目,先往力子都的大營,鼓聲傳來處張了一張,繼而轉目,望向了戰場。
於是,蕭成居前,這數百勇士緊從,無不力戰奮進,矛盾相撞,白刃接戰,鮮血四濺,敵我叫喊不斷——于力子都大營望樓觀之,清晰可見,蕭成等明顯的很快就佔了上風。
其本部的這數百勇士,若論陣戰,因為編伍組成的時間還不長,的確是尚有很大的不足,可要論個人的武勇,他們可都是從全軍近兩萬部曲中選出來的優異之士,個個可稱以一當十。
王丹笑道:「軍師,你放眼去看,他哪裡能設伏兵?」
季猛沉吟不語,視線越過已經交戰的敵我兩部,籠罩在遠處的業亭縣城上邊,蹙眉忖思,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正待舉目,往他想到的方向去看,驟然間,他聽到交戰場上爆發出了吶喊聲!這吶喊聲很大,即便望樓離交戰的場所有些距離,依然能夠聽得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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