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利說道:「那是龐彩出援南成了,龐彩要是不援呢?」
提到蘇建,陳直想起一事,他問道:「你今兒一大早,派人去找蘇建了?」
陳直的意思其實很明白。
唯是戴利的格局不夠大,沒有想到此層。
別的人也就罷了,卻戴利瞧見陳直、劉小虎的模樣,頓時很是吃味。
曹幹說話的時候,除了劉昱,大家的目光都在看他,陳直聽他說到此處,插了句話,問他說道:「『攻心為上』這句話,你是從哪聽來的?」
「應該不是?」
曹幹心裏琢磨,想道:「劉昱這個問題,似帶著考校的意味?打完朐縣后,部隊肯定會再進行擴充,他是部率,要想在下邊的這次擴充中能夠最大限度的增長實力,就必須要得到他的認可。」思慮到此,遂不藏拙,摸了摸頷下短髭,便即答道:「這些時追隨從事、大家、陳君南征北戰,也算是攻過幾個城了,我雖然不才,總結出了幾個攻城的心得,只不知對不對。」
劉小虎笑道:「不管對不對,你只管且說來。」
劉小虎扭臉看向跟在曹豐後邊的曹幹,笑道:「曹小郎,你也是這麼想的么?」
還有些陣亡戰士的屍體沒有搬走——從殘存的衣著上可以看出,這些沒有被搬走的陣亡戰士都是謝祿的部曲,之所以未被搬走,原因大概是這些陣亡戰士的屍體距離城牆太近,在城頭弩矢的射程範圍內,若再派人去搬,會造成新的傷亡,因是就留在了原地。三四月間的天氣已經頗熱,幾天工夫,屍體已然腐爛,夜晚有野狗、和圖書狐狸出沒,大多的屍體皆已殘缺不全,露出白骨森森,於此風和日麗、四野鬱郁的初夏景象中,望之頗是一片凄然,令人背脊生寒。
戴利這話,實在是不像話,簡直就是鄉間地痞無賴的口吻,劉昱皺著眉頭,撇了他眼,說道:「你把徐三老、謝三老當成什麼了?掉頭就跑,那是無賴行為。徐、謝三公現與樊大帥威震徐州,誠乃一方雄豪,看到力大帥率主力而至,就引兵撤退,豈不是自損名頭,惹人恥笑?」
曹幹訝然問道:「戴君,你這話怎麼講?蘇先生怎麼是我的好親戚了?」
曹幹說道:「他要是不援,費縣就將成孤城,他怎能不援?」
曹幹說道:「比如打南成時,南成就是費縣的必救之處。龐彩難道沒有想到咱們也許會在半路設伏么?但他還是不得不率兵往援南成。由是,咱們就有了南成北的那場大勝,也由是,南成、費縣隨後都被咱輕鬆克取了。」
再是愚鈍的人,在某方面經受過較長時間的鍛煉,較多的訓練之後,在這方面,他也會具備一定的能力。戴蘭等人在軍事上多無長才,可是先在東郡打了幾場仗,繼而到東海以來,更是隨著力子都先後苦戰,著實打了幾場大仗、硬仗,因在攻城這塊兒亦都是小有心得了。
「因為害怕自損名頭,所以不肯撤走?哦……,說來說去,他還是想要與力大帥搶奪朐縣!」
戴利說道:「可他要就是不援呢?」
戴利和圖書沒聽明白,問道:「啥意思?啥是攻他必救?」
曹豐、戴利也是這個意見。
眾人正在細細觀望,劉昱馬邊的戴利忽然開口說道:「倒也是怪了!力大帥引領咱們主力已到,這謝祿他還不領兵撤走,難不成,他暗奪不行,現在想要跟力大帥明搶朐縣了?」
給戴利解釋的這番話一出來,陳直、劉小虎對曹幹越發刮目相看。
他說的正是方姓從事、徐宣等最終作出的決定,也就是為不損威名,不撤兵退走,但為保住和力子都的盟約,朐縣也不要了,並且不僅不要,還乾脆幫力子都把朐縣打下,好人做到底。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這裏自非無定河,但這幅情景讓曹幹想起了這句詩。
見戴利說著開始下路了,陳直打斷了他兩人的對話,與劉昱說道:「郎君,城看的差不多了,咱們要不現在就去謝三老的營外觀望一番。」
劉小虎問道:「只是怎樣?」
曹幹應了聲「諾」,說道:「攻城之法,攻心為上。無論是眼前的這座朐縣縣城也好,亦或是別的城也好,這攻城的時候,頭一個辦法,自然就是攻心,如能迫使城內不戰而降,是可謂上策。攻心其次,是為內應,就像戴軍侯剛說的,如果說力大帥這回在朐縣城內真的是有內應,那麼這朐縣城,咱也會相對好打。攻心、內應兩法,若是皆不能實現,再退而求其次,就是誘敵出城野戰,如果能在野戰中殲敵克勝,則這城也會相對容易攻取。而又若是野戰也不可得,唯一剩下和圖書
的最後一個辦法,仍還就是戴軍侯方才所言,便只能硬攻了,只是……」
城牆的牆面上有投石車砸出的砸痕。
劉昱不想再就此多說,沒有給陳直繼續給戴利解釋的時間,他揚起馬鞭,指向朐縣縣城,顧問眾人,說道:「咱剛打下業亭,力大帥可能會讓咱們在朐縣多休整兩日,但最多要不了三四天,對朐縣的戰事必然就會展開。待攻城之日,你們覺得,該怎麼打才能將此城儘快打下?」
「好,好。你雖出於鄉野,一心重學,只衝這一點,就很好、很好!」陳直語氣中滿是讚賞。
護城河兩岸散落著很多箭矢。
孫盧沒有開口,然既未語,則想來其意亦當是與戴蘭的意見相同。
曹幹早就聽出了戴利語氣的不對頭,心念略轉,已經猜出,可能還是因為他欲做曲軍侯,末了卻沒有能爭過自己那件事的緣故,卻也並不動怒,微微笑了一笑,撫摸著頷下短髭,慢條斯理地說道:「戴君,付出的傷亡當然可惜,但比起即使再付出更多傷亡,城卻依然難克,兩下權衡,自是撤圍乃為上策,所謂『壯士斷腕』,就是這個意思。」向陳直等解釋說道:「這個詞,我也是從蘇先生處聽來的。」
原來諸人的注意力都在城上、城下,而戴利的注意力卻是落在了城北的謝祿營。
守卒躲在垛口下邊,沒人露頭;偶見一隊巡邏的兵士經行城上,都是步履匆匆。
現下不同了,力子都親率主力已達,朐縣城外的敵人於今已近三萬之眾!
之前只有謝祿一部圍攻,謝祿所和*圖*書率的部曲不過四五千人。
他好像抬杠似的說道:「小郎,攻城的這幾個法兒,你說的是頭頭是道。攻心、內應,咱不多說;我就想問問你,你說的第三個辦法,誘敵出城野戰,他要不出城,你咋弄?」
劉小虎的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亦是透出欣賞神色。
曹幹答道:「兵法有雲……這句話我還是聽蘇先生說的,『攻敵之必救』。城內守軍若是龜縮城中,不能誘出,那麼咱就可以選擇攻其必救,逼使他不得不出城!」
曹幹說道:「通過打南成、打業亭,可以得知,硬攻實在是損失太大,而且耗時。」
「田武整天喊蘇建是他的親小丈母,既是田武的親小丈母,不也是你的親戚了?」
這些天,謝祿部對朐縣城進行了多次的圍攻,雖然沒有將城池打下,但攻城時的痕迹尚存。
戴利說道:「這不凈胡說哩?龐彩出援前,咱打南成已好些天了,傷亡很大,說撤就撤?」
「那他為啥還不走?換了是我,搶人家的東西沒搶成,人家正主來了,還不趕緊撒丫子跑?」
「蘇建還真是你的好老師,你的好親戚!」
「他要就是不援,那咱要麼接著強攻南成,要麼撤圍退走。」
陳直搖頭說道:「不然。見力大帥引主力至便即撤走,是不爭;見力大帥至,仍駐軍不退,卻也不代表他是要爭。」
劉昱等人出了營外,到至朐縣縣城近處,停下觀望。
接著力子都遣了兩部從事趕來,但那兩部從事所帶的兵馬不是很多,總計也就兩三千人。
近三萬人,包圍這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一座不大的縣城,真可謂是里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此刻的城頭上,雖然仍還參差豎立著各色的軍旗,落入眾人眼中,卻都只覺是一派末路蕭瑟之狀。
陳直說道:「謝三老等還指著力大帥相助他們北上青州,怎可能會與力大帥在此反目?」
因為他的思路已不僅是眼前頭的一座城,且把另一座城也計入了其中,等於是視野更加開闊。
已是察覺到了劉昱對戴利接連提問、反駁的不快,聽了劉昱此問,戴蘭於是頭一個回答,他賠笑說道:「力大帥不是放話說,城裡有他的內應么?如果真有內應,這城就好打!」頓了下,接著說道:「而要是沒有內應,『城裡有內應』這話只是力大帥在哄謝祿,那就只能圍攻了!」
陳直撫摸著頷下的長須,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不是。」
曹幹點了點頭,笑道:「是。打業亭期間,識字班不是一直暫停沒開么?我曲中軍吏沒幾個識字的,日常軍務搞起來實在麻煩,我便尋思,趁著朐縣還沒開打,請蘇先生過來,來我曲中,抓緊時間再教教我曲中的那些軍吏們。早一天能把他們教出師,我早一天能夠省勁。」
曹幹摸著短髭,從容笑道:「回陳君的話,此言我是從蘇先生那裡聽得的。」
戴利瞠目結舌,說道:「陳公,你到底在說啥?」
此語似是戲謔,又似帶辱意,曹幹哈哈一笑,說道:「戴君說笑了!我與田大兄是同鄉不假,我兩人並無親戚,他的親戚不是我的親戚。況則說了,田大兄這般稱呼蘇先生也只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