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卷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先取定陶為上(完)

王鳳、王匡沒有懼怕,他們背依綠林山,在雲杜縣對前來進剿的荊州兵展開迎擊。
「公乃留侯之後裔,公之才計,不遜留侯。況則樊崇非是無謀短鄙之徒,說動樊崇,于公言之,何難之有?張公!你何日啟程?等你回來的時候,我提前給你備下酒宴,為你慶功!」
「張公,這就是我想到的兩個對策。公以為何如?」
詢問行商的時候,他沒法直接的問,綠林軍中現在有沒有兩個分別叫劉縯、劉秀的義軍將領,但旁敲側擊的問了,綠林軍中現下有沒有漢家的宗室參加?
不多時,張曼來到。
張曼頷首說道:「郎君說的是。力子都處,不派人去也好。那麼劉將軍處,郎君打算何時、遣何人往謁?郎君欲說請樊崇組織盟約此事和抓緊時間打定陶郡此事,是否最好也儘早、儘快的說與劉將軍知?組織盟約且罷了,打定陶郡此事,可得劉將軍同意,咱兩部才能協力啊。」
「我剛從田裡回來。」
「張公肯定是也已有策,我敢聞其詳。」
曹幹搖了搖頭,說道:「這不能說是我的恩德。辛苦一年,到頭來,食不果腹,這難道公道么?我只不過是把不公道,重變回公道。恩德云云,慚愧當之啊。」
收完麥后,在橐縣、爰戚、巨野這三個新得之縣的第一項工作是打土豪。前兩天,才打掉了爰戚西鄉的兩個土豪惡霸,他兩家的田地,一如舊例,曹幹命令把之悉數分給西鄉的貧民。張曼今天有空閑,沒什麼事干,他就去了西鄉的分地現場,做了個巡視檢查。
張曼搖頭說道:「無有異議。」
此縣北為綠林山山脈,西、南為漢水,雲夢澤和長江也在此縣南邊。縣中水系豐富,河流縱橫,大小河流達數百條之多,因北為綠林山山脈之故,北邊則又是頗多山巒、丘陵。
張曼的確是已經猜到,他說道:「郎君既然垂問,那我就大胆一猜。郎君的『一北』、『一友』,『北』者,指的可是北邊的爰曾、樊崇等各部的義軍?『友』者,指的是不是郎君有意想把各部義軍凝聚起來,結成盟友,共抗莽軍?」
「這般說來,張公對我的這兩策沒有異議?」
曹幹大喜,下到帳中,隔著案幾,探身握住張曼的手,說道:「張公,此事只有公能辦,也只能公能辦成!公既願往,不論樊崇本是有無『出面組織各部義軍結盟』之心,他出面組織盟約此事,都必成矣!他就算本無此心,我相信公也一定能把他說服。我徐、兗諸地之義軍,現合計數十萬之眾,盟約一成,莽軍縱來,何懼之有?張公,昔蘇秦說山東六國,達成合縱,身配六國相印;今公往說樊崇,我徐兗義軍盟約成日,大敗莽軍之時,公之功勞,和-圖-書孰讓蘇秦!」
張曼聚精會神的聽曹幹說完為何他「『一北』的重點是指樊崇部義軍」的原因,不覺點頭,說道:「郎君分析的極是。因緣際會、趁勢而起之輩固眾,然真正的具備英雄之資,有成事之望者則稀。若樊崇者,雖拔起於草莽,卻與郎君相仿,確乎是具英雄之資。要想把徐、兗諸地的各部義軍團結起來,共抗莽軍,也的確是只有他,最適合做挑頭的人物。」
張曼笑道:「郎君,你這是趕我走啊!何其急也?」
曹幹說道:「張公,你是智謀之士,『一北』、『一友』指的是什麼,你當是已經猜到了吧?」
張曼撫須說道:「郎君英才出眾,豁達大度,以郎君之才能、善得人心,今我部雖尚是只有五縣之地,十余萬口生民,然假以來日,必能跨郡連州。至時,郎君之此願便可得實現之矣。」頓了下,笑道:「到那時候,我願附郎君驥尾,為郎君實現此願效綿薄之力。」
結果也正是如此,王鳳、王匡等大破荊州兵,殺數千人,盡獲輜重。荊州牧戰敗北走,綠林軍的勇將馬武率部曲緊追截擊,追上了他的車駕,將其生擒俘獲。
雲杜縣即後世荊門市之京山市,往北是隨州,往東二百多里即是武漢。
經此一役,綠林軍的部曲,連帶老弱婦孺,已達五萬余,威震荊北三郡。
通過向數個從南邊來的行商的親自詢問,曹幹大概的搞清了綠林軍大敗荊州兵這一戰的經過。
張曼慨然應道:「事關我部和徐兗數十萬義軍的安危,曼焉敢有辭!願從郎君之令。」
「張公,你這一誇我,我就忍不住想要誇你。我看啊,咱倆也不必互相的當面吹捧,我便話入正題吧。」曹幹收拾起因憐憫百姓之苦而起的較為沉重的心情,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把話題轉到了正題上,說道:「我方才之所以叫田屯請張公來,是因有一事想與公商議。」
「郎君此慮甚是周到。先把他們的態度試出來,則將來等樊崇出面組織盟約時,就能節約一些時間。郎君,力子都處,你打算派何人去?」
「『一西』、『一己』指的是打定陶郡。郎君,那『一北』、『一友』呢?指的是什麼?」
曹幹請他入席坐下,親給他倒了杯水,詫異說道:「麥子都收完了,張公,你去田間作甚?」
他想起在詢問南來行商時,聽行商們說到的一事,嘆了口氣,與張曼說道:「張公,洛陽以東,如今的米價,一石二千錢!我聽行商們說,前漢宣帝年間時,一石米才價五錢。五錢到兩千錢,翻了多少番!莫說窮寒百姓了,就是中人之家,二千錢也不是一筆小數字。王莽倒行逆施,海內百姓的日子苦到什麼程和_圖_書度了,窺斑見豹,由此可知矣。南來的那幾個行商,說他們北上途中,沿路時見餓殍!張公,我現在只恨我的能力還不足夠,不足以幫到更多生民!」
曹幹說道:「自是為先試試他們對結盟此事的態度。」
在帳外,張曼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才進到帳中。
藉此大勝,王鳳、王匡等麾軍直下,追逐殘敵,橫渡漢水,順勢攻克了漢水南岸的竟陵縣城。因為再往南下,便是雲夢澤,王鳳、王匡乃沒有繼續南進,轉而回到雲杜,分兵至雲杜東邊的安陸,將此兩縣搶掠一空,得了許多貧民、百姓的投從,還回進了綠林山中。
荊州牧終是再也不敢不將真實的情況上報王莽,於是在請得了王莽的旨意后,調集了兩萬的州兵、郡兵,興師動眾、大張旗鼓地向以綠林山為基的王鳳、王匡等部發起了進剿。
「這兩件事,我先說與劉大家知更好一點。」
張曼微微愕然,旋即瞭然,撫著鬍鬚笑道:「郎君且慢言之,容我一猜。是不是郎君欲令我東北而往城陽,面謁樊崇,將郎君『莽軍將來討之』的此一判斷,和郎君『思請樊崇出面,組織各部義軍結盟』的此一對策,當面說與樊崇,試其意思?」
把綠林軍大敗荊州牧這個消息消化了一下,聯繫到近期以來爰曾、樊崇等各部在徐兗之地再又掀起的這次「戰鬥高潮」——事實上,爰曾、樊崇等徐兗各部義軍于近期再又掀起的這次「戰鬥高潮」,曹幹、劉昱兩部也是有參与其中,他兩部打山陽郡這一戰,正也是這次「戰鬥高潮」的一個組成部分,曹幹獨在帳中,細細地琢磨了小半天,命田屯去把張曼請了來。
張曼問道:「劉大家?」
「知我者,公也!張公,我的確即是此意。此赴城陽路遠,不知張公可肯辛勞一趟?」
「郎君,何事?」
曹幹說道:「力子都那邊,我就不派人去了。」
字跡歪歪扭扭,文采不值一提,唯足提者,是曹幹寫此書信時的態度,坐姿筆挺,一本正經。
這一場綠林軍對決荊州兵的戰役,從一開局,就有利於綠林軍,不利於荊州兵。
自天鳳中,王鳳、王匡等起事于雲杜縣的綠林山中以今,他們這支義軍在這裏已經活動了數年之久,在他們的帶動下,周邊郡縣的很多豪傑、百姓亦紛紛舉事,舉事後,大部分都加入到了他們這支義軍中,時至於今,他們這支義軍已經眾達數萬。綠林山橫亘在南陽郡、南郡和江夏郡三郡的交匯之所,這三個郡在此數年中,一直因為他們這支義軍的存在而震蕩不斷。
曹幹起身相迎,笑道:「張公,你這是去哪兒了?灰頭土臉的,身上也都是土。」
張曼說道:「郎君的這兩m•hetubook•com•com個對策甚好!」
曹幹自也回到席上坐下,「哦」了聲,說道:「原來公是去看分地了。看的怎樣?」
張曼撫摸著鬍鬚說道:「郎君,我想到的對策和郎君所說的這兩條對策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我沒有考慮到只有樊崇有資格出面組織爰曾、力子都等各部義軍,結成盟友。是我不如郎君之識人、度人矣。」
「郎君所言甚是!不瞞郎君,這兩天我也有考慮這個問題。我的判斷和郎君的推料一樣,我也認為,王莽討伐咱們的部隊,可能很快就會來到。我原先預料,王莽討伐咱們的部隊,也許不會來的這麼早,不排除明年,甚至後年他才會派兵前來討伐咱們的可能,但現下觀之,爰曾、樊崇等部,包括咱部和劉將軍部,咱們各部的發展都太迅速了,徐州的一半、兗州的大半,現都已在咱們各部義軍的控下,王莽恐怕是不會再能坐住了!他的進討兵馬,極有可能今年就會開到徐、兗!或許,夏后入秋之時,一場惡戰就要在咱們與他的進討兵馬間打起!」
曹幹說道:「張公既也是這個判斷,那麼敢問張公,可已有策應對?」
「也明天吧。我手書書信一封,遣鄧充往去昌邑,謁見劉大家。」
「三個原因。現於今,爰曾、樊崇等各部義軍都是聲勢浩大,各擁眾數萬至一二十萬,要想把他們凝聚起來,結成盟友,就非得有一個威望既高、能力又足的人物出來挑頭才行,這是第一個原因。爰曾、劉詡、董次仲、力子都、樊崇等各部義軍中,樊崇部的實力最強,並且樊崇部起事的時間也最早,威望亦夠高,這是第二個原因。爰曾暴虐嗜殺、劉詡非果敢之士、董次仲不能容人、力子都不足與謀,這幾部大的義軍中,只有樊崇約束軍紀、如有壯志,可與相謀,這是第三個原因。所以,『一北』,我重點指的是樊崇部義軍,或者說,是樊崇。」
張曼起身笑道:「事猶未成,郎君便做稱讚,倘使事竟不成,曼何顏面還見郎君?」
「麥子是收完了,但西鄉不是在分地么?我去看了看。」
這點是張曼沒想到的,他問道:「郎君,為何『北』者的重點是指樊崇部義軍?」
「那這樣的話,我就有一事相請張公了!」
曹幹亦不耽延,當即轉回案后坐下,提筆展簡,便落筆寫給劉小虎的書信。
「我適才所言,說笑耳。郎君說的這些,我豈會不知?我今天收拾下,明天就出發,行么?」
「是啊。而且還有一條,力子都和樊崇已經結過盟了,那樊崇若再出面組織盟約,力子都料之應是不會拒絕加入。」
張曼想了想,頗以為然,撫須笑道:「郎君言之在理。」
這倒是把曹幹和*圖*書搞得不太好意思了,訕訕笑道:「張公,也不必這般著急。」
張曼在旁觀看,見他寫道:「大家足下,牛馬走幹敢言之。近來徐兗義軍形勢,一片大好,徐兗之半壁已為義軍所有。荊州綠林義軍,以萬人之部,猶致兩萬荊州兵往剿,況我徐兗義軍今數十萬之眾?料莽逆進討之軍,不日即至。當下之策,竊以為二。北請樊崇,會盟義軍諸部,聚力以抗莽軍,是其一;聯我兩部之兵,擴展山陽縱深,先取定陶為上,是其二。會盟之事,非我等可以做主,兩策之中,於我等言之,尤以後者為重。盼大家熟慮,早與迴音。」
「很好啊!真的是很好!分到地的貧民無不喜笑顏開,即便是孺子、孩童,雖尚不知這對他們的家庭意味著什麼,卻在大人們的感染下,也個個奔跑嬉笑。郎君,你今天是沒去,每給一戶分完地后,不僅是得地的這戶百姓,田間、道上的百姓亦俱齊聲歡呼,都感謝你的恩德!」
「郎君派他們去是為?」
曹幹說道:「『一西』者,王莽進討的部隊若來,必是從豫州方向而至,我山陽郡將會首當其衝,山陽郡沒什麼險要,只有一條泗水,而且郡界不大,缺少縱深,只憑山陽一郡,咱們與劉將軍部,斷然是難以迎擊王莽的進討所部的!是以,我以為,咱們得抓緊時間,得趕在王莽派出進討咱的部隊之前——換言之,也就是從現在算起的一到兩個月內,將山陽郡西邊的定陶郡打下!定陶郡打下以後,與山陽郡連成一塊,雖然南北的縱深沒有變化,仍是只有兩百多里,但東西的縱深卻能得到一定的增強,可達三百余里,此其一;定陶郡打下后,咱又可多得一條濟水為咱們的防線,此其二,對咱們和劉將軍部的迎擊莽軍會稍微有利。此即是我所謂之『一西』。向西打定陶,是為了咱們自己,亦是我所謂之『一己』。」
沒問出個什麼東西來,行商們俱是搖頭,表示不知。
爰曾等幾人中,董次仲、力子都,曹幹見過,其餘三人,曹幹都沒與之見過面,但爰曾、劉詡那裡,曹幹曾經兩次派去過使者,故對他兩人的性格脾氣,曹幹卻亦是已然大略有知;至於樊崇,那在後世是大大有名的,就不說從他肯與力子都結盟這一點即可看知,他是具備一定大局觀的,便只從他在後世的名氣,曹幹也相信他絕不是一個像力子都等這樣的自利之徒。
「郎君,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就出發去城陽!」
曹幹摸著短髭,沉吟了稍頃,說道:「張公,我思來想去,對策無非是二。」
「不錯。我正是此意。不過準確的說,張公,『北』者,我重點指的是https://m.hetubook.com.com樊崇部義軍!」
張曼明白他的擔憂,說道:「郎君是擔心,如果派人去見力子都,會引起劉將軍的猜疑?」
「郎君必是已有謀划,願先敢聞郎君就此是何對策?」
曹幹說道:「入夏以來,徐、兗之地風起雲湧,西則爰曾、劉詡、董次仲各部,東則樊崇、力子都各部,俱是高歌猛進,東海、山陽兩郡以北,除僅青州數郡命懸一線,還沒有被各部義軍佔據以外,其它的各郡現都已是諸部義軍的天下!我料之,王莽一定是已經知道了徐、兗現在的這個情況。荊州綠林軍只不過動搖了荊北三郡,便招來了兩萬之數的荊州兵的進討,何況咱們徐、兗,而今諸部義軍相合,不下四五十萬之眾?若我所料不差,王莽派來討伐咱們的部隊,應當是用不了多久,就會來到了。張公,我請你來,就是想與你商量此事。」
「敢請郎君詳示,何為『一西一北』,何為『一己一友』?」
「郎君想到了兩個對策?敢問郎君,都是什麼?」
可以這麼說,雲杜此縣的這麼個地形,首先就決定了在這個縣,是相當的不適合進行大兵團作戰,對荊州兵這一方來說,于地利上他們先就是吃了虧了,兩萬兵馬、加上民夫,三四萬的人眾,壓根就展不開;而同時,又因綠林山山脈在其北的緣故,反過來,對王匡等義軍各部來說,卻是有利的,如果他們進戰不利,他們大可以仍退回到綠林山中。
曹幹說道:「好吧!那就勞公明日出發。我這就叫高況、張朗、戴蘭來,令他們也都明日出發,以賀喜『進兵得勝』為由,分去爰曾、劉詡、董次仲處謁見。」
劉秀也就罷了,曹幹印象中,劉縯起事以後,好像是自成一部的,手底下數千人的部曲,那麼如果劉縯已經起事,已經加入進了綠林軍,想來南來的這幾個行商,應該是會有聞其名。既然他們都不知道綠林軍中現有無漢家宗室,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一個了,那便是劉縯、劉秀兄弟也許還沒有聚眾起事。也就罷了。
曹幹亦笑,說道:「非是我急。張公,實是莽軍若果如公料,夏后入秋之際,即有可能會抵至徐、兗,則留給你我、我徐兗義軍的時間已不算多!即便是樊崇不需要張公你過多的勸言,他就願意了出面組織盟約,但咱們徐、兗現在這麼多部的義軍,要想把之凝聚在一起,組織在一起,結成盟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只使者往返路上的時間,就得耗費多少?更別說,有的義軍部率限於一己之私,出於不願意接受『尊樊崇為盟主』,可能還會不同意結盟,還得再費功夫去說服之,一個月、兩個月的時間,還真不一定夠。因而,我不能不著急也!」
曹幹說道:「一西一北,一己一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