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說道:「郎君適言,樊大帥接受了咱們的這個建議,則事情已成一半,此言甚是。一半,這就是五分的把握了。
張曼問道:「郎君,劉大家給你回信了么?」
「好呀,好呀!咱們的建議,樊大帥既已接受,組盟的事就成一半了。底下來,就看力子都、爰曾、劉詡、董次仲等處,樊大帥怎麼說服他們了。」
曹幹笑道:「張公,你這話就不對了。『功勞』、『功勞』,為何『功』與『勞』這兩個字放在一塊兒,組成這麼一個詞?便是因為『功』與『勞』都很重要。『功』是怎麼得來的?從『勞』而得,沒有『勞』,何來『功』?這兩個字密不可分。況乎組盟此策,張公你本來也是已有此念的嘛,又非是我一人想到。」頓了下,問張曼說道:「張公,你這次去城陽,都見到誰了?」
只說曹幹聞張曼說樊崇等信了郭少君的話,開玩笑地說道:「這般說來,這位郭巫,對張公此回謁見樊大帥得以功成,竟是也還起到了點幫助的作用。」
張曼笑道:「郎君必是想問我,信不信他的這番言辭?」
「此皆郎君籌劃之功,我無非是走了些遠路,『功勞』二字中,略佔了點『勞』而已,不值得一提。」張曼撫摸著鬍鬚,面對曹幹對他的大喜稱讚,謙虛地說道。
「不錯。日前有個叫劉永的,是漢家梁王之後,派了人去到昌邑,謁見劉將軍。」
張曼說道:「都商議這麼久,還沒商議出結果?」
張曼點點頭,說道:「爰曾、董次仲沒有表態,並不奇怪。他兩人,我雖都沒見過,但高況、戴蘭這已是第三次往謁他兩人。前兩次謁見過他倆后,我有聞高況、戴蘭講說對他倆的和圖書觀感。此二人皆懷野心之輩也,自是俱不願屈人之下,那麼不肯就『組盟、舉一大帥為盟主』表態,實屬尋常。劉詡含糊其辭,未有表態誰可為盟主,也不奇怪,他必然是要先與爰曾商量一下。」
這些且不必多說。
張曼是方士,但同時,于起事前,他家鄉也祭祀城陽景王,他所住的那個鄉里就有一個祭祀城陽景王的祠寺,他平時也兼職他里中祭祀城陽景王的這個差事,故而對於巫師「假借祭祀的對象而嚇唬人、鼓動人,以牟取利益」的這一套東西,他再熟悉不過,所以,他當然是不相信郭少君的那通話的。他撫須笑道:「郎君,他的這話,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樊大帥等。樊大帥等卻是信了啊。為此,樊大帥還下令,命郭少君搞一次祭祀城陽景王的活動。」
——亦正因此,哪怕是樊崇等現已揭竿造反,卻樊崇軍中不似曹幹軍中,曹幹軍中那是從來不搞祭祀鬼神這一套,從來不設巫師這一位置的,限於時代局限,曹幹固是沒法大刀闊斧的在他的軍中「破除迷信」,但通過他緊抓不懈的「政治教育」、「思想改造」,他卻能夠使他的部曲獲得一個正確的政治目標、政治抱負,從而最大限度的排除掉巫師、鬼神、祭祀等等這些的影響,而樊崇軍中現則是一如他們未起事時,仍然是巫師混雜于各部中,經常祭祀城陽景王等。如郭少君等這類的巫師,且能得樊崇重視,有時的祭祀,還是樊崇等親自帶頭。
「回信了。你離開爰戚,往去城陽的第三天,她的回信就送到爰戚了。」
曹幹問道:「樊大帥、徐宣、楊音、諸葛稚等,都是何等樣人?」
曹幹摸www.hetubook.com.com了摸短髭,看了一眼張曼,又看他一眼。
其實,話說回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之所以樊崇軍中現仍如此前一樣,依然時常祭祀城陽景王等,亦正是因為他們造反之故。造反是刀頭舔血,隨時可能掉腦袋的勾當,在這麼一個極度危險,而部曲將士們又缺少一個明確的「他們為何而戰」的政治目標和政治抱負之背景下、環境中,為能心安,為能求活,免不了的,他們就會更加的求神問鬼。
「劉詡已贊成組盟,這是又多一分把握。合在一起,因我言之,此事之成,現已有七八分的把握。」
如前所述,徐州沿海一帶,承襲戰國時的齊、楚之遺風,本就是巫風熾盛,百姓很相信鬼神之道,樊崇等在起事前,多是普通的百姓,相信郭少君的這一套,不足為奇。
張曼說道:「去城陽的路上,我就在想這件事;回來爰戚的這一路上,我仍在想這件事。郎君,不敢說十成十的把握,七八分的把握當是有的。」
「哦?怎麼個七八分的把握?」
張曼一笑,順著他的話,說道:「可不是么?至少堅定了樊大帥組盟的決心,頗有裨益也。」
「這個巫師名叫郭少君,是祭祀城陽景王的一個巫師。郎君,其人豪壯,我辨其言辭,並他也小有謀略。組盟此事,他知了之後,便十分贊成,與樊大帥說,他旬月前曾得一夢,夢見了城陽景王,城陽景王高冠而衣王者之服,狀甚威嚴,捧一皿而上懸日月,面向於他,叱呼了好幾聲。他說他當時不解此夢之意,故未進稟樊崇,現下回憶,卻分明是城陽景王早在旬月前,就已下了神諭王旨,令樊崇組建盟約,皿上和-圖-書
懸日月者,豈不正是一個『盟』字?」
「『組盟』,她沒意見。『先取定陶』嘛,她說需先與劉將軍、陳公商議商議。」
高況、戴蘭、張朗三人于張曼回到爰戚前,已然是相繼的各自先回。曹幹沉吟了下,說道:「高大兄等分別試探了爰曾等的口風。對於『莽軍恐將來討』的此點判斷,爰曾等都表贊同;但『組盟、舉一大帥為盟主』此點,爰曾、董次仲都沒有表態,他倆究竟就此是何態度,咱暫時還不能知;劉詡表態了,他贊成組盟,然在『誰在盟主』上,張朗試探地問他,他以為誰可為盟主?劉詡含糊其辭,未有說。」
「這件事,我是希望能成的啊!如若竟然不成,莽軍來討之日,山陽咱們萬難守住。」
乃至劉昱部中,亦然如是。不過劉昱部中的祭祀城陽景王等,多是他部曲的私下行為。劉昱是有政治目標的,他起事是為了光復漢室,他崇拜的偶像是他的老祖宗劉邦,是以,劉昱就算祭祀,他祭祀的也是劉邦等前漢的明君、皇帝們,最多了,再加上東平王他們這一系的祖先們,對於城陽景王等,他是不會主動、領頭去祭祀之的,但對其軍中徐州籍貫的部曲們對城陽景王等的私下祭祀,只要不影響到他的威權,劉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通常也不去管。
張曼說道:「此事若成,樊大帥就將成我徐、兗數十萬義軍之盟主,對這件事,樊大帥必定比咱們更上心。樊大帥本人和他帳下的徐宣等,都不是粗莽之徒,俱有謀略,我想他們一定是會傾盡全力的把此事辦成。」
事實上,又豈止是樊崇軍,力子都等各部義軍裡邊也都是這樣。
張曼問道:「郎君,高況、戴蘭、張和-圖-書
朗可試探出爰曾等對結盟此事的態度了?」
張曼頷首說道:「郎君,正是如此。」
「我去城陽前,郎君又說,力子都現與樊大帥已是盟友,而又同時,他的部曲人眾不及樊大帥,更重要的是,莽軍若來討咱的話,他的底盤在樊大帥地盤的前邊,亦即如果咱們的山陽郡等地守不住,他的地盤就將變成『首當其衝』,到那時候,他需要樊大帥的相助,故是,『組盟、舉樊大帥為盟主』,他就算不很情願,當是也能接受。這個分析也很對。爰曾等三部中,董次仲的部曲眼下最少,他的態度不很重要,『組盟、舉樊大帥為盟主』能否成功的關鍵,就在於力子都、爰曾、劉詡三人的態度。力子都能接受,這便是又多一兩分的把握。
曹幹細細地聽張曼對樊崇軍中這些重要人物的介紹、評價,樊崇等人也就罷了,卻不意他話尾落在一個巫師上,除了徐宣等這些要人以外,還專門提到了一個巫師,不覺好奇心起,笑問說道:「這個巫師是誰?能得張公讚譽,當是非常人也。」
「我聽明白了。張公,你的意思是,此事最終能否可成,現在的關鍵是在劉詡、爰曾,關鍵在於他兩人會不會接受舉樊大帥為盟主。」
「張適給我來了封信,他信中言道,風聞劉將軍、陳公等先是計議先取豐縣、沛縣,現則又正在計議南下取梁。」
「張公,事情進展到這一步,你以為『組盟、舉樊大帥為盟主』此事,到最終能否成功?」
「劉詡、爰曾會否接受,已非是你我力可能及的事!罷了,張公,底下來就看樊大帥的吧。」
曹幹怔了下,訝然失笑,說道:「張公,他果是如此對樊大帥說的?」
「樊大帥見到和_圖_書了,此外,還見到了徐宣、楊音、諸葛稚等。樊大帥軍中的巫師,我也見了些。」
「知我者,公也。張公,我正是想問你此話。他的這個言辭,你信么?樊大帥信么?」
張曼愕然,說道:「取梁郡?」
「諸葛稚是個果敢之士,其祖上是諸侯葛嬰。——葛嬰,郎君可能不知,我本也不知,聽徐宣介紹后我才知的,系是秦末時起事的陳勝帳下的一員大將。樊大帥部中最頂事的三老還有兩人,一個逄安,一個謝祿,他倆領兵在外,我皆未能得見,但聽伺候我的軍吏敬畏的說,他兩人皆是猛將。……郎君,樊大帥軍中的巫師中有一人,其雖身形佝僂,甚豪邁也,我與他連著兩天見面,觀其舉止神態,饒有壯志。」
張曼問道:「就郎君提議的『組盟』、『為擴大縱深,接下來宜當先取定陶』之此兩議,劉大家回信中怎麼說?」
「樊大帥狀若農人,待人淳樸,沒多大的架子,言辭略顯粗豪,有一點和郎君你很像,他也是很尊重他部曲的意見,在其軍中很有威望,不論是徐宣等,抑或是他的親兵、他軍中的部曲,對他都很敬服。徐宣性頗寬和,通《易》,到城陽的第二天,樊大帥又召我敘聊,談到讖緯,在一些讖緯上,徐宣甚有見解,我聞之,樊大帥部軍中凡有大事,樊大帥多與他商議,請他卜卦。楊音是個挺嚴肅的人,但後來正事說完,閑聊時候,他對我挺客氣,還問了我在城陽住的慣不慣,飲食上有什麼需要照顧的沒有。
「是呀!」
張曼說道:「自我離爰戚去城陽至今,已然十余日,劉大家他們還沒商議好?」
「我前天又給劉大家去了封書信,問她商議的結果何如,她尚未給我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