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卷
第五百八十七章 屯成陽劉耿兩議(五)

鄧充說道:「就像郎君說的,咱們在乘氏縣外駐軍已有多時,城外各鄉的情況,通過閆大兄等和宣傳隊的隊員們的下鄉調查,咱們已經了解。各鄉都有哪些土豪劣紳,都有哪些民怨很大的惡霸、輕俠,咱們都已知道。故我愚見,是不是可以乾脆把這些土豪劣紳、惡霸輕俠也一併抓下,後天公審的時候,與沈勝一塊兒殺了?順道,再給參与公審的百姓們分糧、分地。」
曹幹笑道:「馮公,什麼是『公審處決』,閆大兄會給你解釋的。」
「你想說什麼?」
馮達瞅著阮原、張黑,琢磨了會兒,重再又把腦袋揚了起來,哼了聲,說道:「你當我像你似的?」
他親自送了阮原等人出帳。
待曹幹重新入席落座,張曼沉吟說道:「郎君,後頭公審?時間上緊張不緊張?」
阮原、張黑進到帳中,來至馮達身邊。
這道回報是從濟水西邊來,有關劉孔部的情報。

「張公,何謂『一舉兩得』?」
一句話而已:
縣尉沈勝大驚失色,用力掙開押他的戰士,不由分說,撲倒在地——他的雙臂也被捆在身後,無法作為支撐,他肚子又大,只靠腰,撐不住身子,這一撲倒,真的是「倒」了,趴在了地上,卻奮然地將短粗的脖子揚起,小雞啄米似的,往地上扣頭,叫道:「大帥勿聽馮達胡說!馮達這廝,與我早有仇怨!他這是在誣陷害我!小人雖是縣尉,分毫不知兵事,這些日來,主掌守城事宜,負隅頑抗大帥天兵的,非是小人,實即是馮達!大帥若殺,應是殺他!」
沈勝驚惶地說道:「小人家中頗有財貨,大帥想要什麼,儘管取去!」
曹幹摸了摸短髭,心道:「這位阮和-圖-書縣宰,倒是個妙人。」笑道:「好,阮公,就讓你多考慮幾天。你考慮好了,再來與我說你的決定。」吩咐閆雄、阮原、張黑,說道:「閆大兄、阮公、張君,這幾天,便勞你三位,多陪陪馮縣宰。馮縣宰問什麼,閆大兄,你便如實答什麼。」
阮原說道:「馮公,我兵敗被擒以後,本是與你一樣,亦誓死不降,然聞得曹公耐心的譬喻,以及閆君的勸說之後,我乃幡然醒悟,才明白了我不降的念頭實是大錯特錯!王莽得朝已偽,政復盡皆昏悖,委實非人主也,不值得咱們為他盡忠死命。馮公,你是高明之士,莽朝氣數已盡,你必是能夠看出;曹公年輕英俊,英明愛士,謀慮長遠,不論是其在軍中所行之諸制,還是其在地方所行之諸政,無不良制、良政也!曹公實有不世出之風姿,足可成就大事!馮公,張黑剛勸你的話有些糙,可也正是我想勸你的話,公具幹才,若再能得有像曹公這樣的明主,好有一比,如良馬之遇伯樂,如燕雀之得附鳳尾也,定能一展抱負。公何不與原共降?」
馮達等尚在帳中未走,見到此狀,馮達高興的笑個不住,連聲說道:「殺得好!殺得好!」卻又一疑浮起,看了看曹幹,問道:「你說『公審處決』,什麼意思?」
趴在地上的沈勝大叫說道:「大帥!我也願降!」

隨後,曹幹便令閆雄,且先帶阮原、張黑、馮達出去,與阮原、張黑、馮達解釋說道:「乘氏才下,很多軍務需待處理,等我處理完這些軍務,穩住了乘氏局面,再抽時間與公等敘談。」
曹幹先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道:「馮縣宰,知可為和*圖*書、知不可為,是為明智之士。當我軍圍殲張公、阮公部時,你知道出援他倆是『不可為的事』,馮縣宰,你可以算是明智之士了。那麼我再問你,你現城失被擒,成了我的階下囚,作為一個明智之士人,你現在又該怎麼選擇才對呢?」
阮原說道:「怎麼?馮公,仍是不願與我同降么?」
閆雄、阮原、張黑應諾。
張黑是個軍將,脾氣粗爽,直接就說道:「馮公,我和阮公都從降曹公了!你也降了吧。」
曹幹不由自主地說道:「賈隊長?」
「狗賊!何事要問?且問!」
「賈隊……,馮縣宰,何至如是!」曹幹笑著說道,令戰士把捆著馮達的繩子解開,問他說道:「馮縣宰,我有一事問你。」
說干就干,曹幹當即傳令,召回來了幾個沒有進城的曲,命令這幾個曲分入各鄉,將各鄉民怨大的土豪劣紳、惡霸輕俠全都抓下——若有膽敢頑抗者,殲滅不論。至於具體都抓誰,由李鐵負責,以鄉為單位,分別列出名單,給了這幾個曲。且亦無須多說。
馮達再次仰頭大笑,說道:「你一個作亂的狗賊,也想老子投降?做夢吧!」
張黑張了張嘴,總算他雖粗爽,也知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把想說的話終是咽了下去,他心中想道:「已經願降了,就降了便是!扭扭捏捏,還拿些姿態,嘲笑我與阮公降得太快,真是個狗日的!」越想越氣,臉如其名矣,黑著臉轉開去,不想再去看阮原仰頭自傲的模樣。
曹幹說道:「馮縣宰,你請看這兩位是誰?」
馮達說道:「你才被俘幾日,便就降了?降不降的,哼,老子得好好地考慮幾天。」
劉孔部未返定陶縣,于昨日,還回了成陽營中駐。和圖書
「你這狗賊,明知故問么?你上萬的兵馬在我城外,我怎敢出援?我若出援,不但救不得張黑、阮原,我的乘氏縣城也將丟矣!哼,老子又不是傻子,豈會幹這種得不償失,救人不成,反殃及老子自己的蠢事?……且慢,你叫阮原、張黑什麼?」馮達驀然回過神來,詫異問道。
曹幹想了想,說道:「不錯,弘仁,你的這個建議很好!」問張曼意見,「張公,你說呢?」
「怎麼一個搞得大些?」
曹幹笑臉收起,皺起眉頭,嫌惡地說道:「沈勝,你到乘氏縣以來的所作所為,諸鄉父老也與我說了。你盤剝百姓,欺男霸女,誠若馮縣宰對你的所斥,『唯以虐民、殘民為務』。我等起事,為的是解天下百姓的倒懸之苦,為的正是殺盡爾等劣官、惡吏——要不是你們這些貪官酷吏,助莽賊為虐,我等本俱編戶良民,也不會起事舉義!你欲降我,我還不要你降!不過,我卻有一件物事,向你借取。」
曹幹說道:「我聽乘氏縣諸鄉的父老說了,都說馮縣宰你愛民、仁民,斷案清明,在乘氏一年多,從來沒有盤剝過百姓,是個好縣宰,農忙的時候,你還親自下地,和百姓們一起勞作。我聽了之後,對你十分尊敬。今我麾軍攻你城,你守你城,你這是在盡忠,我不怪你,但而下乘氏已為我所得,你亦已是盡了你的力矣,我敬你愛民,不欲殺你,你可願降從於我?」
曹幹說道:「當張公、阮公兩部被我軍圍殲之時,你于城中,為何沒有出援?」
沈勝駭恐,掙扎求饒。
曹幹看之,說話的是鄧充,問道:「弘仁,有何建議?」
和-圖-書幹放下了手頭在看的各類匯總,先來看此情報。
馮達仰臉,哈哈大笑,笑了兩聲,鄙夷的朝沈勝身上吐了口唾沫,罵道:「你說得不錯!你仗著你朝中有人,來我乘氏為官,到了我乘氏,啥事不幹,唯以虐民、殘民為務,老子早就瞧你不順眼了!只恨不能殺你!」個頭雖不高,身形雖瘦小,氣勢不肯弱,昂起來頭,與曹幹說道:「狗賊!實話與你說,這些日主掌城防的確是老子!你要殺,就且殺之!」
帳下一人說道:「郎君,我有個建議。」
他的雙臂被反綁著,沒法指人,扭臉朝身邊的縣丞、縣尉努了努嘴,說道:「這位是我縣縣丞,這個是我縣縣尉沈公。自你賊兵到我城下,主掌守城事宜的便都是沈公!沈公智略無雙,只恨你賊兵太多,以多欺少,我縣守卒嫌少,沈公有計不得用也,這才被你狗賊陷了我城!」
帳中剩下未有處理的便只余乘氏縣的縣丞了。縣丞沒實權,這位縣丞是個儒生,在乘氏任官這兩年中,雖是沒有什麼愛民為民的政績,但也沒什麼惡行。曹幹因沒有殺他,只與對待馮達相似,亦是叫他考慮考慮,要不要投降義軍。
阮原、張黑面面相覷。
奈何他雖體胖,擋不住田屯、褚交等力大,田屯等很快就把他拖出了帳去。
鄧充說道:「郎君,乘氏,是咱打下的第一個定陶郡的縣城;後天的公審,將會是咱們在定陶郡舉行的第一次公審,以我愚見,是不是可以把規模搞得大些?以對定陶郡的百姓造成最大的影響?」
入夜後,乘氏城中的局面已得到了大概的控制和穩定;去到各鄉打土豪的部隊也都順利的各自抓住了他們的目標。曹幹正在戰中,忙著看鄧充、張朗等和_圖_書帳下吏匯總報給他的有關今日此戰的部隊傷亡、斬獲數目和繳獲等方面的情況時,一道斥候的回報呈其案上。
曹幹便乃說道:「張公言之在理!弘仁,那就照你的建議辦!」
「咱們在乘氏縣外駐軍已有多時,和四鄉的百姓、父老大多已是頗熟,明天我叫李大兄、閆大兄等派人去各鄉通知、組織一下,後天公審,時間上沒有問題。」
張曼撫須笑道:「『一舉』者,打下了乘氏。『兩得』者,乘氏打下來,李軍侯等曲的士氣得到了恢復,此一『得』;趁咱們全軍都在的機會,借克乘氏之威,把公審搞得規模大些,將各鄉的土豪劣紳、惡霸輕俠之流,盡皆公審處決,由此收得乘氏民心,並讓定陶郡別縣的百姓知道了咱義軍是專殺土豪惡霸,愛護百姓,為咱底下的進戰,打下一點民意的基礎,此一『得』。郎君,通過一個打下乘氏,得到了這兩個大的收穫,此不即『一舉兩得』是也么?」
他的視線在馮達身上,馮達知道他這是在與自己說話,可曹幹說的什麼「賈隊長」,他聽不懂,往前挺了排骨扇似的胸脯,大聲說道:「狗賊!老子不姓賈,也不叫什麼『隊長』。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乘氏縣宰馮達是也!」
「我向你借取的物事是你的項上人頭,我要用你的人頭,稍解乘氏士民對你的怨憤!」曹幹說完,下令帳外的田屯、褚交等進來,「將他押下,暫做看守,待到後日,公審處決!」
馮達順著曹幹的目光,轉臉往身後去看,兩人從帳外進來,一個阮原,一個張黑。馮達驚詫地瞧著他倆,說道:「你、你倆?阮曹掾、張君,你倆……,你倆這是?」
張曼亦表示贊同,說道:「此一舉兩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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