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貽瑾道:「不知道,但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嗯,也是。」吳承鑒道:「多想無益,還想來做什麼!」
貨物搬進去后,吳承鑒鎖了內門,又鎖了外門,兩把鑰匙自己收起來一把,另外一把鑰匙交給了呼塔布,呼塔布又在門外貼上了封條。
吳承鑒道:「我們替掉了蔡謝,來的果然不只是好事。」
吉山翹腿坐在涼亭裡頭,手裡還在逗著鳥,見到吳承鑒才放下逗鳥棒,也不說話。
梁馬聽他竟然當眾請客,那是對剛才的事情也不以為忤么?這位啟官的心胸當真如此開闊?
吳承鑒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
吳承鑒有些奇怪,卻也只能打道又進了保商議事處。進門之後,又被呼塔布領到後花園來——這保商議事處吳承鑒不知來了多少回了,但進入這後花園卻還是第一次。
葉大林眼睛一亮,笑道:「沒定,沒定,若是啟官能為他們兩個新人證婚,那可是他們兩個小的的福氣了。」
吉山又說:「只一件,這些貨物封存之後,你也不許私開,否則就是重罪。」
周貽瑾道:「我不想看……你最好也別看。」
眼前的局面,可讓梁馬兩位商主更看不懂了,心想潘有節盧關桓兩人,看著不像有牙齒印的樣子啊,怎麼剛才盧關桓又逆勢硬懟?而當眾投籌支持敵對方這種事情,潘有節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揭過去了?但他們也是實在不想得罪潘有節的,趕緊https://m•hetubook.com•com跟著盧關桓的步伐,上前躬身道喜。
這一次保商會議的結果很快就傳遍西關,猶如一顆炮彈炸在了火藥堆里,一下子又引發了街頭巷尾的熱議,潘有節會替掉蔡士文大伙兒早猜到了,反而沒有什麼人談論,反而是盧關桓當場硬懟卻是出乎眾商戶的意料之外。
「你擔心什麼呢?」周貽瑾見他猶豫:「就算這貨有什麼蹊蹺,但既是和珅的生意,他肯定會前前後後都擺平,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吳承鑒看了一眼盧關桓高大的背影,心道:「盧關桓這是要告訴啟官:自己沒打算和同和行作對,也不是真的支持蔡士文。」
「這些你都不用管。」吉山道:「買主是去年就聯繫好了的,本來要今年秋交運船,因為出了一點意外耽擱了,所以只能推遲一年,你只管把貨放在你倉庫里就好了,等明年時間到了,劉公那邊自然會告訴你怎麼做。」
呼塔布走後,周貽瑾走了進來,兩人看著封好了的兩重門,吳承鑒道:「你覺得是什麼東西?」
雖然貼了封條,又鎖了兩重門,但他們要是真打算看,廣州奇人異士多得很,未必就沒有辦法。
吳承鑒心裏一緊,卻還是點頭答應了。
吉山這才說:「劉公來信了,說你事情辦得不錯,和中堂那邊也著實誇獎了你幾句。」
呼塔布搬了個凳子來給吳承鑒坐了,然後立在一邊。和-圖-書
他便回了宜和行,路上先讓人去河南找周貽瑾回來。
後花園中再無第三個人。
吳承鑒臉上現出受寵若驚狀來,口中說:「小的什麼人,竟然能勞動和中堂謬獎。」
吳承鑒雖然不像翻盤夜之前那樣,不敢看到吉山的第八顆紐扣以上,卻也不能如同剛剛翻盤時一般在吉山面前囂張,老老實實行了禮,吉山心想這小子還算識相,便就著台階下了,道:「以後昊官來見我也不用這麼多禮,呼塔布,給昊官看座。」
吳承鑒道:「監督老爺放心,既然是劉公交代下來的事情,小人一定辦得妥妥帖帖。就不知道這批貨物是什麼,買家是誰,到時候我們要賣到多少錢才好。」
蔡士文的臉一下子黑得很難看,哼了一聲,甩袖子走了。
吳承鑒從保商會議處出來,轎子沒走出幾步,忽然有人追上來說呼塔布管事請他回去。
吳承鑒拉著他道:「呼大哥,你給我透個消息吧,這些到底是什麼?」
他們兩人又驚又喜,盧關桓已經輕輕一笑與眾人告辭,第一個離開了議事廳。
好事者說的口沫橫飛,穩重者卻不禁暗暗搖頭,均想:「十三行內部搞得如此壁壘分明,往後西關就要多事了。」
「這不是早就註定了的事情嗎?」周貽瑾道:「從我們發現『餓龍出穴、群獸分食』之局,定下應對策略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m.hetubook.com.com
」
吳承鑒心念微轉已把這些想明白了,那邊葉大林也已經想通,翁婿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周貽瑾趕到宜和行,兩人商量了幾句,周貽瑾說:「我覺得這事可能是『常例』,只因現在謝家到了,蔡家恐怕也會離心,劉全不能信任蔡士文,所以這『常例』就改到了你這裏來。」
「事情總是有得有失。」周貽瑾說:「『餓龍出穴、眾獸分食』之局你雖然做出了選擇,但其實沒有更好的選擇。不過從各方反應來看,這事應該真的是常有的,只要防備好蔡士文不要出岔子就可以了。」
吳承鑒雖然不想搞得這麼複雜,但潘有節既然已經開了口,他也就不好駁了。
吳承鑒道:「要不要弄出來看看?」
周貽瑾道:「蔡士文在吉山手底下多久了?多半知道此事內情,如今他已經被踢出局,若因此生仇搞你一把,就可能拿這東西來做文章。不過如今他已失勢,只要防備得好,其實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我也不知道。」呼塔布低聲說:「不過你放心,這事不是什麼局,真的就是一批紅貨,嘎溜上任才多久?這事本來還是我經手的,所以我清楚得很。往年也都有這種事情,或者封在謝家,或者封在蔡家,等貨交割清楚就沒你什麼事情了。從來沒出過事。總之你聽我的,管好下面的人,只要別弄出幺蛾子,我保你平平安安。」
「這個我也知道。」吳承鑒嘆息道:「只是這和*圖*書樣一來,我們頭頂上的這個『和』字,可就要越描越黑了。」
吳承鑒和葉大林這才上前,簡單地一起說了一句「恭喜」,潘有節上前來兩步,一手握著一個人,笑道:「今天是我的小喜事,接下來就要辦你們兩家的大喜事了。聽說婚事要在河南舉行?若是不棄,到時候我也來喝一杯喜酒吧。就不知這證婚人已經定了沒有?」
反正和珅交代下的生意,就算是賠本買賣吳承鑒也會把它補貼成賺錢買賣。
潘有節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反正結果還是一樣,便不打算和盧關桓因此事而結梁子,至於梁馬的跟隨,于堂堂啟官來說根本不足為意。
「也只能如此了。」吳承鑒一甩沉重的臉色,笑道:「天掉下來當被子蓋,反正連那麼壞的局面都經歷過來,還有什麼好怕的。」
今天的這一場投籌,幾乎是當眾擺明了兩廣總督的勢力已經進入到了十三行,而不計算潘、蔡的話,剩下的三籌對四籌,基本也就是當下朝廷兩派勢力在十三行里的勢力劃分了。
吉山道:「行了,貨會在今晚送抵,你今晚去倉庫等著。」
等到晚上,果然呼塔布監督著一艘船開到碼頭,吳承鑒讓鐵頭軍疤親自帶人去卸貨。貨物倒是不多,幾大口箱子而已,只是箱子里都貼著封條——竟是連是什麼東西都不讓吳承鑒看。
吳承鑒道:「蔡士文?」
吳承鑒為了這批貨物,特地辟出倉庫中一個小房——保商們的倉庫本來就是和圖書庫中套庫,既有存放大宗貨物用的場所,也有各種防火防賊的小房間,用來放置各種珍奇紅貨的。
看看吳承鑒一臉凝重,呼塔布擺擺手,周貽瑾便帶著所有人都出去了,呼塔布才說:「昊官,你在擔心?」
盧關桓不需要和潘有節有什麼矛盾,也不需要和蔡士文有什麼交情,但呼塔布代表了吉山,吉山背後又站著和珅,那呼塔布想支持的,盧關桓就要反對,呼塔布想要反對的,盧關桓就要支持,這就是一種立場的表態了。
吳承鑒心頭蒙上一層不祥的黑霧來,心想以和珅的權勢,得是什麼樣的貨物,需要在夜裡運來?而且收貨這種事情,一般也就是掌柜的清點入庫,大掌柜都不一定會在場了,需要讓商主去親自監督,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不過能在西關立足的生意人就沒一個蠢的,慢慢地眾人也就琢磨出了盧關桓的意思來。
他馬上又想到了盧關桓背後的靠山——代表朱總督的那位師爺蔡清華。
吳承鑒不再多話,也就答應了。
潘有節笑道:「若是朝廷真的下達恩旨,內務府當真眷顧,到時候還請梁商主、馬商主拔冗到潘家園一聚。」
吉山也不管他是真的驚喜還是在做戲,嘴角一個冷笑,道:「劉公信中另外交代了一件事情,是一批北京運來的貨物,要放在你行中。本來這事是謝原禮在經手,但現在出了這個事情,就只能交給你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