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那傳出來的消息,卻是今天一大早,說宜和行買賣違禁之物,如今那違禁之物就在宜和行的倉庫裡頭。朱總督聞言震怒,當即下令廣州府嚴查此事。
那個夥計大驚,趕緊跑去行里報信。這兩天吳承鑒也不回河南島了,周貽瑾在行里坐鎮,他則留在神仙洲。周貽瑾收到消息,眉頭一跳,心想這來得好快!急叫人:「分兩個人手,一個去神仙洲告訴昊官,一個去南海縣找老周。」
歐家富走了之後,吳承鑒對周貽瑾道:「你那邊都準備好了不?」
廣州府雖然是省城大府,但繞過南海縣直接插手地方上的事務,這是不合規矩的。
蔡士文聽得半懂不懂,蔡清華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就揮手說:「不用等到後天了,明天一大早,你就公開上門,到兩廣總督府轅門外,舉報宜和行買賣違禁之物。」
這時倉庫里也有幾十個夥計,歐家富帶人上前,就喝道:「對面是哪來的人,怎麼敢在這裏放肆,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佛山陳笑道:「好。」
周貽瑾道:「不是不懂行,是已經很懂行了。」
這時神仙洲也收到消息了,眾人都吃了一驚。
吳承鑒卻笑道:「不急。咱們且再喝一杯。」
于憐兒正在給吳承鑒奉茶,這時也僵住了。
那老生意人道:「不管怎麼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是多事之秋。這種麻煩還是少點的好,大家平安點做生意不好嗎?老這麼折騰!」
歐家富吃了一驚,道:「什麼官府?南海縣?還是粵海關?」
周貽瑾道:「我準備了三條明線,三條暗線,後天開始虛虛實實,一定讓誰也摸不著腦袋。」
倉庫裡頭,歐家富急讓人封鎖好秘倉,然後就帶人堵在了倉庫大門口。
吳承鑒道:「怎麼漏?」
「一力降十會!」蔡清華淡淡道:「你以為我這麼長時間不動手,為的是等他們交貨露破綻?呵呵,我是在等著那『一力』的到來。」
前頭廣州府的衙役已經要進門,幸虧被門房拖住,歐家富帶了夥計來,又下令搬東西堵門,「不管發生什麼,一個也不許放進來!」
便有人跑進來叫道:「歐掌柜,不好了,官府來人,把我們前後門都堵了!」
蔡士文愕然。
這時來圍宜和行的人已經越來越多,怕是不止廣州府,還有番禺縣的人手也被調了過來。
廣州是塊神仙地,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尤其是西關、白鵝潭這一帶,你別瞧那些個小小的班頭、書吏、縣令之類,看著不起眼,後頭七彎八繞指不定就站著某個皇族,所以一直以來各衙門都盡量按章辦事,免得惹上麻煩。
岸上各種消息竄得極快,各處衙門不停有人把情報賣出來,周貽瑾一頓飯功夫已經把事情經過了解了個大概,知道是今天天才蒙蒙亮,蔡士文就闖進兩廣總督府,不知道和_圖_書裡頭發生了什麼,之後便有一道命令下到廣州府,廣州知府馬上下了籤押,調了差役趕往宜和行的倉庫堵前後門,同時急調民壯圍倉,又命番禺縣的衙役、民壯趕往白鵝潭增援。
蔡士文道:「請蔡師爺指點。」
歐家富都不問查封的緣由是什麼,直接冷笑道:「我們宜和行是粵海關該管,南海縣該轄,什麼時候輪到廣州府來指手畫腳了?」
周貽瑾道:「不一定要從宜和行這裏漏啊。而是粵海關、吉山府,還有買家,那麼多個環節,指不定哪個就有蔡士文的老眼線。」
那刑書久在廣州,深知十三行的水有多深,他是奉命行事,卻也不想胡亂得罪人,只是笑笑說:「在下也只是奉命來查封而已。事情查明之前,你們都不要胡亂走動就好。」
蔡清華沉吟片刻,道:「宜和行那邊,可有漏出什麼消息沒有?」
這些事情才了解清楚,宜和行早被廣州府、番禺縣調來的人馬圍了個水泄不通,整個西關街全都轟動了,有積年的生意人不禁搖頭:「這兩年吳家流年不利啊!去年那樣,今年又這樣。」
第二日,歐家富正在行中安排運送紅貨的事宜,各處細節他都已經經過深思熟慮,務要讓這趟行程絕無破綻。就在他將一切安排妥帖之時,外頭忽然雞飛狗跳。
這時前後門都被堵住了,便有一個身手靈便的夥計翻牆偷出,他剛剛出來就抹了一把汗——因為馬上看到有不知多少民壯跑了過來,幾乎是十步一人地把整個宜和行的倉庫給和_圖_書圍住了。
佛山陳道:「是否要去看看?」
卻見吳承鑒舒了舒腿,笑道:「又有人嫌皮肉痒痒了。」
然而歐家富帶人擋在門內,不讓一人入內,圍住宜和行倉庫的民壯、衙役也沒有衝撞破門的意思——所有人都在等著上頭真正有決斷權力的人的到來。
吳七其實心裏也清楚得很——如果朱珪真的讓粵海關或者南海縣來辦這事,差役還沒出門,保證宜和行這邊就已經知道了。
周貽瑾道:「所以這消息一定會漏。出貨接貨的時間漏了,然後再從蛛絲馬跡中推算,運貨的路線也能猜出三四成。」
「違禁之物……嘿嘿!」周貽瑾淡淡道:「這個事……比你能想象的都要嚴重得多!」
「既然這樣,那後天對方一定安排各種虛實。」蔡清華笑道:「我那徒兒,我最清楚,到時候一定虛虛實實,讓你弄不清楚哪條線才是真的,那條線才是假的。若你以為那條暗線才是真的時,說不定那條明線才是紅貨所在。但你要覺得紅貨定在那明線上,那條暗線卻才是真的。」
歐家富喝道:「怎麼回事?倉庫重地,誰在胡鬧?」
蔡清華笑道:「我那徒兒,十五歲上就讓我吃過暗虧,十八歲上就青出於藍了,跟他耍機謀,我也得掉泥坑裡去。所以這一回我們不跟他玩機謀,就用最粗暴的法子來破他。」
他們這邊才在商量,蔡士文那邊就連夜進了蔡清華的房間,稟道:「蔡師爺,他們要動手了!就在後天。地方倒是沒有指明,想必是為了讓宜和行那邊來安和圖書排。」
周貽瑾道:「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起來了?不管你怎麼篩,這消息一定會走漏的。」
吳七在一旁聽完,忍不住道:「朱總督下令嚴查,不責令粵海關,不責令南海縣,卻責令廣州府,他都來了快一年了,還不懂行。」
周貽瑾道:「現在廣州府的刑書還算客氣,但等總督府的人到場,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還是我走一趟吧,歐家富擋不住我師父的。另外,粵海關那邊應該也聽到消息了,但我們還是要正式請一請才好。你去通知賜爺,讓他派人守在粵海關監督府門口。倉庫這邊如果擋不住,就只能報請吉山老爺趕來救場了。」
吳承鑒一拍腦袋:「哎,糊塗了!」
「都不是。好像是廣州府點來的差役。」
周貽瑾心想廣州府這一通行動來得這麼迅疾,以至於消息還來不及走漏,人馬就已經上門——這肯定是之前已經通過聲氣了,他不由得想:「知府老爺要麼就已經被朱總督收服,要麼就是眼看嘉慶皇上登基,已經暗中投靠了朱總督。」
吳承鑒道:「這段時間我把能接觸到秘倉的人篩了又篩,按理說應該不會走漏消息才對,還準備得這麼複雜,也就是以防萬一了。」
歐家富這一驚吃的就更大了,暗道:「要出事!」
蔡士文道:「難辦得緊,吳承鑒那小子表面是整天在神仙洲花天酒地,實際上花了許多功夫,這段時間把他行內整治得針扎不進、水潑不進。」
卻有旁邊www.hetubook.com•com的人道:「出了事卻能身家翻倍,這樣的流年不利,麻煩也給我來多幾年。」
然後才帶人上前問話。
吳七見到周貽瑾的時候,剛好兩廣總督府那邊有新的消息賣了出來——雖然朱珪花了大力氣整治過總督府,奈何財帛動人心,總還是有人為了白花花的銀子鋌而走險,但總督府發生的事情在前、廣州府發生的事情在後,如今卻是廣州府的消息先傳、總督府的消息後到,也算是朱珪把他的衙門整治得不錯了。
蔡士文道:「若這樣怎麼辦?多派人手全都盯著?」
蔡清華道:「人手再多,也難保沒有盯漏了的時候。不盯了,一個都不盯。」
秋菱心道:「又要出事了?」就拿眼前看看吳承鑒,再看看佛山陳。
西關白鵝潭這一帶,論地域該屬南海縣管,十三行保商的地方論權責則歸粵海關管,所以歐家富一下就點出了這兩個。
對面領頭的是廣州府衙門的一位刑書,拿著一張籤押笑笑道:「府尊有令,查封宜和行。」
「周師爺,現在怎麼辦?」
歐家富馬上就道:「快去給昊官報信!」
神仙洲的花娘、龜奴眼看吳承鑒連樓都不下,只派了吳七下樓,就覺得那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吳七驚道:「這……查個違禁之物,也要吉山老爺親自出馬來壓場?」
按常理說,「民不與官斗」,但十三行的保商有「皇商」色彩,背後的根系是直通北京的,所以只要東家沒有失勢,對上地方差役並不怎麼害怕畏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