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五弟葉好家蹭了上來,笑道:「可聽說姐夫成親之後,還常常去神仙洲花差號呢。」
葉有魚誒了一聲,答應了。
葉有魚淡淡一笑,道:「是有這回事。每個月家裡砸到那艘船上的錢,都跟流水似得。那是昊官用來款待達官貴人的私密之所。普通人能見到的還只是外圍的珍貴花草、精美酒食,其實裡頭啊……」
葉有魚悠悠道:「那裡頭的好處,不親眼一見,你都不敢相信,無法想象,但若是見著了……」
葉好家眼睛就亮了一下,但不好意思承認。
葉有魚道:「我今天來是找阿爹有點事,我就去書房等著吧。等和阿爹說完話,再去見見我娘。」
葉好家道:「真要一把火燒了……那也太可惜了……」
葉好家道:「三姐姐,您真能安排啊。」
葉有魚笑道:「不就一條船嘛。都是你姐夫的東西。只要是你姐夫的東西,你三姐就做得了主。也罷,反正都有準備燒掉沉海,不如燒了之前,給自家兄弟享用享用。不過這事……」她看了葉好野一眼:「可得瞞著阿爹,還得大哥同意才行。」
這時被葉有魚這麼一提,兩人都有些訥訥,神仙洲他們可不是不想去,是去不起啊,但沒能把葉有魚激惱,葉好家不甘心,又說:「神仙洲也就算了,那花差號上,聽說我姐夫還養著個千嬌百媚的花魁呢。哎呀,成親那天三姐你也見到了,那上和-圖-書面聽說種滿了奇花異草,藏滿了珍饈佳釀,我還聽說,裡頭還有不少絕色姐兒和俊美相公。我聽人說,滿廣州最銷金最享福的地方,神仙洲都只能排第二,花差號才是第一呢。」
葉家幾個兒子都沒怎麼去過神仙洲,不是葉大林家教嚴,是因為他們手頭沒錢——葉大林和馬氏都把錢管得死緊死緊的,所以葉好野雖然去過一趟,但也是被人請了去,他手裡沒銀子,去了也沒得到什麼好招待,對在神仙洲揮金如土的吳承鑒,向來是空自羡慕嫉妒恨。至於葉好家那就只能空聽人說了。
葉大林聽了這話,倒是有些詫異了,他思前想後,終於在官兵搜到葉家倉庫之前取告發了吳承鑒,本來已經做好了承受吳家怒火的預備,卻沒想到吳承鑒不但不惱,甚至還幫自己找下台階。
葉大林哼了一聲,沒有否認。
葉好家心癢難搔,叫道:「怎麼樣?」
葉好家急道:「都是一家人,說說能怎麼樣!」
葉好野眉頭皺了皺,知道弟弟是在給母親出氣,故意要激怒葉有魚。
葉有魚卻笑道:「是啊。聽說那邊挺好玩的。說起來,哥哥弟弟好像都不怎麼去神仙洲呢,所以以前也很少聽你們說起。」
葉有魚又說:「然而昊官又說,怕岳父大人出首了他之後,心下不安,所以讓我過來一趟。昊官說了,這事不管阿爹你是否出告,都改和-圖-書變不了結局,所以阿爹不用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進去之後,也盡量不會把葉家牽扯進來。東西是昊官放進興成行的倉庫的,有什麼後果他自己會承擔,不管這事後續變成什麼樣子,都希望我們吳葉兩家的關係,不需要因此而產生多餘的芥蒂。」
若是外人見到這場面,只當是父慈女孝,誰能知道葉大林此刻心裏憋著一股的陰火,只是按捺著暫不發作。
葉好家畢竟是少年心性,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其實怎麼樣?」
葉好家訝異道:「還有這事!」
葉有魚瞥了他一眼,道:「怎麼,五弟想去見識見識?」
吳承鑒的這個反應,大大出乎葉大林的意料,所以一時之間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反應。
吳七和昌仔等在門口,冬雪伺候著葉有魚進去。
葉大林眉頭一皺,哼道:「你這是來興師問罪嗎?」
葉有魚笑道:「那是吳家最大的秘密,可不能隨便讓人瞧見。」
葉家兩兄弟訥訥地就走了,葉有魚這才說:「阿爹,你會首告的事情,昊官早就料到了,但他卻說,岳父大人這麼做很對,反正他自己肯定是洗不幹凈的,不如把能摘出來的人都摘出來,也免得大伙兒都進去了,落得個一網打盡。」
葉好野等被葉大林敲打過,對吳承鑒又很有些敬畏,便也不敢違拗,就https://m•hetubook.com•com把葉有魚帶到了書房來。
葉好家笑著攀著葉好野的胳膊說:「我們兄弟兩個,自然是有福同享。對吧,大哥。」
葉好野道:「三妹妹,你連花差號都做得了主?」
等到快吃晚飯的時候,葉大林終於回來了,回來后聽說三女兒回了娘家,他心裏奇怪,便先到書房裡來。
葉家的廚房早就做好飯菜了,馬氏就讓人搬了一桌子到書房來,父女倆坐定了,葉好野葉好家在旁邊陪著,起了兩筷,葉大林道:「今天怎麼有空來,聽說昊官剛剛進去吧。」
葉有魚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盞,輕輕一嘆說:「就是有些累。我公公不理事,大嫂在西關這邊,河南島吳家園偌大的園子,都是我在管。」
別說葉好家,連葉好野都被葉有魚說得心痒痒。
葉有魚道:「沒呢,一直等著阿爹。」
葉有魚放下筷子,拿毛巾點了點嘴唇,才道:「怎麼是聽說,昊官是在我們興成行的倉庫里被拿下的,當時阿爹應該在場才對。」
葉有魚看了葉好野、葉好家一眼。
葉有魚道:「昊官臨出門前,特地讓我回娘家一趟,他說,這件事情怪不得岳父,岳父現在這樣做是對的,不但保住了葉家,說起來,對吳家也會有好處。」
葉有魚道:「不是啊,是昊官臨出門之前讓我來的。阿爹,在兩廣總督府的兵搜到我們興成行的倉庫之前,你就已經去告發昊https://m.hetubook.com.com官了,對吧?」
下人奉了茶上來,葉好家給妹妹遞了一盞,笑道:「三姐,最近你在吳家那頭,過得怎麼樣啊?」
其實船契並不在葉有魚手裡,但她張嘴就來,語氣平淡自然,葉家兄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葉有魚下了轎子,葉好野帶著兩個弟弟來接,兄妹問過好,葉有魚道:「大哥,阿爹可在家裡?」
葉有魚道:「若是在平日,跟你們姐夫說一聲也就是了。現在你們姐夫進去,我倒也能安排一下。只是我今天實在沒心情,過兩天吧。」
父女倆見了面,葉大林道:「吃了飯沒?」
葉大林擺手:「你們吃飽了的話,就去後面陪你們娘。」
葉有魚淡淡笑道:「所以這次的事情,他是半為公來半為私,公事是一方面,私那一頭來說,大概就是想把花差號裡頭的好處,霸為己有吧。」
葉有魚笑笑,道:「若說有福同享,那到時候就把兄弟們都叫上吧。不過這事還得瞞著太太,不然別想成。」
他一開始是故意找話往花差號上靠,但到後來越說越放開,把自己也給說得兩眼發光。
葉大林道:「那就讓廚房裡做了端書房來,你陪我吃吧。」
葉有魚笑道:「船契都是我收著呢,怎麼做不了主。那位疍家的花魁,說到底只是昊官一個外室。吳家規矩大,牽涉到財產的東西,自然是正房奶奶收著。」
葉有魚笑道:「我怎麼知道啊,我又沒去過,不hetubook.com.com過我聽周師爺說,無論是什麼樣的達官貴人,只要上去過一次,就沒有不想再上去第二次的……」她壓低了聲音說:「便是那位剛剛把你們姐夫逮進去的蔡師爺,他暗地裡也上去過兩三回呢。」
這時吳承鑒被抓的消息已經傳開,葉好野本來想看看這個三妹的笑話,沒想到她還能笑得出來,不由得反而錯愕,又想起去年那般兇險的局面下吳承鑒還能翻盤,興許這次自己這個妹夫也還有後手呢,於是就暗中收了落井下石之心。
「挺好的。」葉有魚接過茶,微微一笑。
葉好家笑道:「那個自然咯!」
葉好野道:「阿爹去倉庫那邊還沒回呢,要不妹妹先到迎陽苑等等?」
葉好野葉好家都愕了愕,心想葉有魚這是在河南那邊當家啊——大宅院裡頭不怕累,就怕不掌權。但想想門口那個吳七,滿西關都知道他是吳承鑒的心腹,現在也老老實實在外頭站著,只怕葉有魚真的沒說大話。
「不過蔡師爺是做夢呢!」葉有魚道:「這次昊官出事,如果能平安出來也就算了,如果有個好歹,我一把火就把花差號給燒了,寧可化作灰燼沉進白鵝潭,也不會把裡頭的好物,便宜給了仇人!」
葉好野見這個妹妹真的有吳家當家少奶的派頭,也是有些好奇。
書房被葉大林砸了兩回,重新布置后已與之前大不相同,葉有魚的心境變化更大,這時在回到這個自己曾經很熟悉的地方,往事恍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