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富甲天下
第三十一章 英軍抵澳

吳承鑒見她轉眼間就眨出淚水來,一下子反應過來,才想起剛才一時失口了。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三叔你雖然是當家,但你的決定讓人覺得有問題,是不是大房這邊就一句都問不得?」
葉有魚對吳家的外事涉入較蔡巧珠為深,故而頗能猜到吳承鑒恨不得能在沒有後患的情況下與和珅撇清呢,這時候還讓光兒因和珅得官,還是以小孩兒身份得了這麼破格提拔的官,那是將雙方的關係進一步拉近了。
「行了!」吳承鑒喝道:「你還嫌我不夠煩惱嗎?如果能夠全身而退,你以為我不想嗎?哼!只是時間已經不多了。」
吳承鑒看在眼裡,怒吼道:「你打他做什麼!」
蔡巧珠那邊因為牽扯到光兒,關心而亂,葉有魚這邊卻還能冷靜,自然知道丈夫對大哥大嫂是什麼樣的感情,「大房」兩個字出口,那就是心裏已經生分了——按例俗,吳國英既然去世,家裡頭對吳承鑒這個當家就該改口稱「老爺」了,蔡巧珠也不該再叫「大少奶」,然而至今沒人改口,根本上還是因為吳承鑒不願意。
隨著這轟的一下,他才算停了下來,坐回了躺椅上。這一番發作,不知作踐了幾千幾萬兩的銀子。然而吳承鑒的臉色也好了些。
之前兩人置氣的時候,吳承鑒什麼都不跟葉有魚說,現在和好了,吳承鑒心中但有積鬱,已經習慣了向她傾吐,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大嫂她……她在疑我!」
和圖書吳承鑒道:「無論如何,這個官位必須辭。我肯定是推不幹凈了,但至少要把光兒先給保住。」
葉有魚退開了兩步,忽然狠狠的將身旁一個青花瓷瓶,朝著吳承鑒一推,哐啷一聲推倒了。
葉有魚雙淚齊流:「你這是又打算把自己賠進去,把別人摘出來嗎?三哥哥,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辦?耀兒怎麼辦!」她指著梨溶院的方向道:「可笑大嫂還在猜疑你,以為你在算計她什麼!結果你竟然,你竟然……」
吳承鑒臉色一沉。
這一次英國對遠東這邊動用了前所未有的兵力,總共九艘兵艦,不久前已抵達澳門港口,要求登陸。
至於再往後的消息,就還在發展之中。
吳承鑒剛剛知道這件事情,心裏第一個念頭想的便是:是不是和珅在背後搞鬼?如果此事的背後是和珅在搞鬼,那麼事情就還沒那麼簡單了——和珅他為什麼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是不是我和貽瑾的謀划都已經被他洞悉了?
蔡巧珠看見吳承鑒的樣子,也是害怕驚懼,同時心裏刺痛得厲害,捂著心口道:「別問了,別問了!我……我都不曉得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這兩年他當家做主,在外頭任是內心火山爆發,言語間亦能冷靜以對,然而人的情緒壓力總要有個宣洩的地方的,他在外頭有多冰冷,在家裡頭就有多熱燥,在外頭偽裝得有多好,在真正關心的人面前就越不願意偽裝—hetubook.com.com—哪怕是自己的負面情緒。
這時吳承鑒因被蔡巧珠觸及到了逆鱗,他又不能對蔡巧珠噴火,那火一憋回去,只感到自己頭頂心熱辣辣的,知道自己再這麼下去,不知道會爆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趁著還有理智,咬著牙紅著臉衝出去了。
就在這幾日,南洋和澳門陸續傳來消息,英國的海軍終於到了!
葉有魚叫道:「我不知道!我心裏受不了,你不說話,我又不能去找大嫂……我只能打他了!」
葉有魚前去不得,後退不得,看看吳承鑒的臉色越來越嚇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忽然對旁邊的冬雪叫道:「把昌仔叫來!」
聽說查理來到,吳承鑒就知道,揮了揮手,沒再顧得上和葉有魚說話,就出了日天居。
這句話說出來,嘴裏又是一陣發苦:「大嫂她……她說你雖然是當家,但你的決定讓人覺得有問題,是不是大房……大房就一句都問不得了……」
吳承鑒怒火衝天地回了日天居,兩眼發直,直接躺在了躺椅上不說話。
本來,澳門歸香山縣管轄,出了這事,香山縣應該第一時間向兩廣總督府和廣州將軍告急。可這事從頭到尾,香山縣就像變成了瞎子、聾子。
葉有魚看到他的樣子嚇壞了,連忙問他出了什麼事情。
這可是一件大事,要知道澳門雖借給葡萄牙人租住,但治權法權仍在香山縣和圖書,葡萄牙人只是取得居住權罷了,英國海軍抵澳還要求入港、登陸,這性質可就與英國的商船來廣州做貿易完全不同!
吳承鑒忽然吼了起來:「不許去!」
葉有魚想的卻是:是啊,為什麼三哥哥自己的官位不去辭,卻只辭掉光兒的官位?
吳承鑒不說,一張臉卻越來越紅。
吳承鑒得到消息后就知道:英國人準備扣關了!
他氣得跳了起來,抓起博古架另外一件瓷器,朝著葉有魚,一個猶豫,轉手摔到了地上,這一摔就再停不下來,將博古架上的古董一件接一件地往地面摔,陶瓷一摔即碎,書畫摔不碎就撕了再踩兩腳,最後兩個古青銅摔不爛踩不扁,吳承鑒大怒之下,發狠將整個博古架給推倒了。
「別問那麼多了!」他說道:「你也好,大嫂也好,光兒也好,耀兒也好,真出了什麼事情,我都有安排。我現在最怕的就是你們不聽我的話自作主張!」
才要說話,吳七跑了進來,道:「昊官,查理來了。」
許多成功人士在人前表現得完美冷靜,回到家中卻判若兩人,坐到了十三行保商的位置上,事業壓力極大,葉大林在家裡頭怒氣一發就作踐妾侍和下人,也有這個原因在。吳家的家教不許如此,雖然博得了重情義的好名聲,然而不能對外宣洩,便轉向對內積鬱。葉家那邊發作完心裏就舒服了,吳家這邊積鬱既久,人便易於躁怒,吳國英如此,吳承鑒亦如此,吳承鈞之短壽,亦有m.hetubook.com.com此因——此是吳家不如葉家處。俗語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此之謂也。
蔡巧珠要護著光兒,所以疑心吳承鑒,葉有魚心裏念著丈夫,結果也疑心了起來,問道:「那怎麼辦呢?」
吳承鑒聽到「大房」兩個字,痛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怒道:「嫂子,你胡說什麼!你胡說什麼!什麼大房!你當我是什麼人!」
葉有魚情知必是在梨溶院惹的事情,頓足道:「我去找大嫂!」
吳七驚駭地跟著走了,吳六惶惶進來,道:「大少奶,你們說了什麼,昊官怎麼……氣成這樣?」他是想到了當初吳承鈞去惠州那一趟出了事,也曾是這個臉色。
故而先前叔嫂同心時,吳承鑒在最要緊的機密上也還瞞著蔡巧珠,更別說現在蔡巧珠已經懷疑了自己,若是此刻跟她交了底,回頭蔡巧珠猶豫起來把事情拿去跟蔡母商量,吳承鑒就哭去吧!
吳承鑒道:「大嫂問我,為什麼要辭掉光兒的官位,為什麼我自己的卻不去辭?她怎麼可以這樣懷疑我!」
話說到這裏,再往下就要將自己的籌謀全盤攤開來給蔡巧珠說了——但那是說不得的,有些事情只要漏了一丁半點風聲,就別想靈光了。不是吳承鑒不信任蔡巧珠,而是蔡巧珠這一頭本來就不夠緊密,先有侯三掌柜的事,再有魏老實的事,雖然都非蔡巧珠本心,然而畢竟都與她有所牽扯,指不定一不小心,自己與周貽瑾的謀划就會從她這裏漏了。
吳承鑒hetubook.com.com怒道:「葉有魚!你跟我發脾氣是不是!你敢跟我發脾氣!」
然而女人的腦迴路總是和男人不同的。
他默然了半晌,說道:「大嫂,這事你就別再問了。總之如果你還相信我就聽我的!便是阿爹在的時候,我下定的主意,他也都聽的,我不說時,他也都不問了的。」
葉有魚道:「什麼時間不多了?」
他一時暴躁了起來,滿臉通紅,話也說不清楚了。
說到大房兩個字,吳承鑒聲音都不自然起來了。
葉有魚揮手讓下人們都出去,這才蹲到吳承鑒身邊,問道:「到底怎麼了?」
蔡巧珠的心裏,卻已經有了一根刺,這根刺不但是與吳承鑒有關的,更是與吳國英有關的,只是懷疑吳國英偏心的話,這話她還說不出口,到了嘴邊轉道:「如果公公還在,他畢竟是掌舵了的人,他老人家決定了的事情,我也就不問了。可是現在……」
冬雪莫名其妙地把昌仔叫了來,葉有魚扯了昌仔的頭髮,對著他的肩頭、胳膊、大腿等非要害處就是一陣亂打亂踢,把冬雪、夏晴都嚇壞了,昌仔站在那裡挨著忍著不敢動。
葉有魚聽了這話,怔了半晌,忽然眼睛就紅了:「三哥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葉有魚道:「可是,可是……」
倒是葡萄牙人抗拒了,拒絕了英國海軍的登陸要求,然後就聽說米爾頓去跟葡萄牙人談判了。
說著繼續打昌仔,吳承鑒大怒,隨手抓起旁邊一個汝窯盤子就扔了過來,碎了一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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