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如今算通家之好了,所以佛山陳關心了一句。
吳承鑒道:「不算急……」頓了頓道:「後天陳弟你,到我吳家園來一下,有個事情你來觀下禮。我們是燒過黃紙的,雖然故作遊戲,但你我心中,知道不是遊戲。」
佛山陳有些吃驚:「你們到京師了?」
吳小九點頭如小雞啄米,擦了剛流出來的眼淚,說道:「那天,周師爺忽然收到一封信,周師爺收到信后,顯得十分吃驚。當下就帶我駕了小船,到南郊一個小廟裡,在那裡碰見了個人。
「對方用鐐銬把我拷在那個船艙里,會給我送飯吃,卻不讓我出去,又恐嚇我說如果我亂叫就割了我的舌頭,我心裏害怕,又惦記著周師爺的話,就沒敢亂叫亂動,這麼在艙里吃了七八頓飯,他們才將我提了出去,一出艙門,他們就用黑布罩住了我的頭,所以一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去了哪裡、到了哪裡,只是記得先換了車,沿途停了兩次,吃了三四頓飯,然後又換船。這樣一下子車一下子船的,顛得我整個人都快散了。
「到了碼頭,我才又見到了周師爺,這時他們已經給我鬆了綁,似乎不怕我跑了。我正要問什麼,就聽周師爺看著周圍,嘆了一口氣說:『沒想到,這輩子還會再來京師走一遭。』」
劉三爺道:「我們迴避一下?」
「周師爺見到那人,就很驚詫地問:『你……你怎麼還活著!』兩個人就抱頭痛哭了起來m.hetubook.com.com。我在旁邊看得莫名其妙,但周師爺也沒跟我解釋,兩人就到後頭去,說了好一會的話,忽然周師爺怒吼了什麼,我急忙想去看時,卻見周師爺踉蹌沖了出來,卻跟著就又有一個人衝出來,扭住了周師爺。
他說這幾句話,已經有些逾分了,不過他畢竟也單純的只是個僕人,葉有魚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點頭道:「好,我會把你的話也轉告昊官。」
蔡巧珠黑著臉道:「要斷就斷,要絕就絕……這話你當時沒聽見嗎?」
「我吃了一驚,想要上去幫忙時,本來沒人的小廟,卻突然衝出好幾個人來,將我也拿住了。扭住周師爺那人說:『周秀才,真要讓我把你綁起來嗎?』周師爺才說:『放手吧!我跟你們走就是。』扭轉他的人就真的放手了。
那中年漢子還了禮,便告辭走了,鐵頭軍疤送了出去。
蔡巧珠面無表情,只是點點頭。
「別哭了!」吳承鑒問道:「把情緒都給我收一收,好好說說,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提起花差號,剛剛送了二何先生來的冬雪就緊張了起來。
吳六答應著,走出房門,忽然側身一撇,卻見蔡巧珠正滿臉痛楚地捂住了心口。吳六嘆了一聲,心想:「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地步……我是不是也做錯了?」
吳六走後,葉有魚才問:「昊官呢m.hetubook•com•com?」
秋月道:「不曉得,但夏晴剛剛得了招呼,讓她前往花差號。」
昌仔上前,吳承鑒看到他,問道:「什麼事情?」
「直到第五次還是第六次換船,這次就很長久了,日子長得我都不知道吃了幾頓飯,就在我快受不了的時候,他們又將我提了出來,這一次,只見周圍的景物都不一樣了,那些樹都是沒見過的樹,四周很空曠,看起來荒涼荒涼的,碼頭上的人的口音,也跟我們廣東完全不一樣。
吳承鑒道:「還愣在這幹什麼,回去吧。」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現在破臉。」吳承鑒道:「如果能再往後推遲幾個月就好了,可惜,我願意,別人不願意。我思前想後,覺得既然已經沒什麼拖下去的指望了,與其這麼糾結下去,不如放手一搏吧!」
吳六對蔡巧珠道:「大少奶,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人都已經請了。我一個個去的,他們都會來。」
吳承鑒拱手給那個漢子送行:「一切拜託了。」
昌仔坐了小艇,直上花差號上來,上了大船,只覺這上頭氣氛頗為緊張。他如今在小廝裡頭是僅次於吳七的心腹,便有人引了他到主艙來,到了裡頭,並沒有見到疍三娘,卻裡頭坐著劉三爺、佛山陳,另外是鐵頭軍疤陪著一個背系包裹、似將遠行的中年漢子。
「周師爺果然也沒再掙扎,抓住我的人也放開了我,這時之前跟周師爺一起抱頭痛哭的hetubook•com•com
人也出來了,周師爺見了他,一口口水就吐了那人一臉——我可從來沒見周師爺這樣無禮過。而那人卻低著頭,什麼話都不敢說。那些人要帶我們走,周師爺卻指著我說:『這小廝跟這事沒關係,放他走吧。』卻見先前扭住周師爺那人冷笑說:『周秀才,你說呢?』然後他使了個眼色,我忽然後腦一痛,就人事不知了。」
吳小九道:「我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子搖蕩,周圍一片漆黑,人也被綁著,卻應該是在一艘船上,我要掙扎,卻聽周師爺的聲音說:『別亂動,沒好處。』我聽到周師爺的聲音,心就定了幾分,要說話,卻發現嘴被人塞住了。過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打開艙門,有人過來將周師爺提了出去,我趕緊掙扎,周師爺忽對我說:『小九,別亂動,順著他們,免得吃無謂的苦頭。』我聽了周師爺的話,就沒再亂動。
吳六低了頭。
她的身後跟著吳小九,人已經洗漱一新,不再是鎮海樓下的狼狽模樣,他這一路來頗受折磨,人瘦削了好多,幸好沒傷到臉破相,這時上前跪下了,哭道:「昊官。」
昌仔應道:「是。」他還惦記著冬雪的吩咐,想要看看疍三娘在不在花差號上呢。
蔡巧珠道:「你這就到日天居去,告訴他後天到商功園來。後天如果他再不過來,到時候也別怪我不客氣!」
吳六忍不住道:「大少奶,真的要……」
這時夏晴進來說:「小九和圖書的傷都已經處理好了。」
冬雪跟了出來,低聲讓他留意「義莊那一位」是不是已經回了花差號。
聽到這裏,劉三爺道:「那個被周師爺吐口水的人,定然是周師爺曾經極信任的人,此人無義反水,這才把周師爺給坑了!」
遣走了昌仔,吳承鑒才出來,與劉三爺、佛山陳續談。
劉三爺嘆道:「昊官,你真的要跟和珅破臉了么?」
劉三爺和佛山陳對望了一眼,心裏都想:「還真是到順天府了,周師爺這一次,撞上的究竟是個什麼事?」
吳承鑒點了點頭,對吳小九道:「你繼續說。」
吳六道:「請昊官一定要來……」他頓了頓,道:「三少奶,您也勸勸昊官,這段日子,家裡頭什麼都亂了,我也有做得不好的,但我真不想這個家這麼壞下去。這裏頭要是有幾分緣故是因為我,我將來死了也沒面目去見老爺和大少。」
葉有魚收了方子折好,讓冬雪將二何先生送出去,這才問吳六什麼事情。吳六有些為難,卻還是把事情簡略說了:「……所以大少奶約了十五叔公、劉大掌柜等人,後天在商功園要跟昊官商議家中大事,請昊官到時候一定要來。」
佛山陳道:「家裡有要緊事?」
葉有魚便猜到了蔡巧珠要做什麼,但一來吳承鑒有過交代,二來自己剛剛又這樣了,便沒說什麼,心想:「現在,我的身子才是第一要緊的。」口中說道:「好,我會跟昊官說。」
吳小九抹了抹淚水:「是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開始我還不敢相信,但後來聽了周圍人的說話,才不得不相信,我們竟然到京師了。我們上岸的那個地方好像叫通州,上岸之後又趕了兩天的路,才進了一座大城,押著我的人說:『你有福了,也讓你看看京城的繁華。』其實我哪有心思去看什麼京城繁華,只覺得到處都灰撲撲的,人很多,但都很窮。偶爾也有幾個騎馬的貴人,看身上的衣裳又富貴得過分了。我們被帶到一個破舊的衙門裡,我留心看了牌匾,認得是『順天府』三個字。」
吳承鑒道:「三哥你們坐,我們去後面。」帶了吳七昌仔到後面去,昌仔結結巴巴將話說完了,吳承鑒毫無反應,就道:「告訴三少奶,後天我回去商功園,讓她轉告大嫂,今晚我也會回去。」
二何先生分別望了兩人一眼,葉有魚說:「沒事,只是有些不舒坦,就請了二何先生來診個平安脈。」二何先生就不說話了,開了個方子,道:「你也不是第一回了,該如何保養,你自己清楚的。」
昌仔結結巴巴道:「家……家事。」
葉有魚叫來昌仔道:「你去花差號找一下昊官,若昊官方便就請立刻回來,若不方便,就將剛才的事情轉告給他。還有……今晚無論如何讓他回來一趟,我有要緊的話要說。」
佛山陳就猜到了幾分,答應了。
他一路來到日天居,卻見小廳之中二何先生正在給葉有魚診脈,吳六有些擔心,等二何先生診脈畢,才問道:「三少奶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