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下人,好奇的看向大門方向。
就憑右相的名頭?
城頭一片官員,如李敬業者,無不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這權傾朝野的右相。
暗自推演。
那和尚總不能憑空消失。
一種比地獄更黑的無邊黑暗。
這風,並非從別處而來,而是自李敬玄身上吹起。
三尊佛陀,各執法印,凝結如陣,發出嗡嗡共鳴。
僧人輕聲細語,伸出一隻手掌,向著聶蘇當頭罩下。
看台上,文武百官早已驚慌失措。
相伴聖人數十年。
黑沉沉的大地被一種力量劈開。
任真子緩緩散去身上雷霆。
「喏!」
啪!
最後一個字說完,高大龍蛇瞳中露出震驚之色。
「大胆!」
黃澄澄貓瞳中,閃爍妖異光芒。
第一個字,身上微見佛光。
將身輕輕一縱。
聶蘇臉色急變,嬌叱一聲,身周的水星如同星鏈一般一齊向著那和尚擊去。
陡見此僧眼中隱隱透著紅光。
這個破壞,卻不是小玉造成的。
彷彿平靜湖面忽起漣漪。
「不可能,無塵已經被蘇大為殺了,你究竟是誰?」
紫微城上。
聶蘇心念一動,自她身體四周湧來無窮無盡的雲煙,化作成百上千水球,包圍在聶蘇身周,細密如同諸天星辰。
不過同人不同命。
數息之後,輕輕落在葉法善等一眾道人中間。
遠處辯法場上,還在劍攏弩張的佛道兩門,突然一齊轉向紫微城頭。
一直走到城頭邊。
……
在這一刻,眾人眼中,透著無邊深邃。
空空空~
……
蘇府院內,橫七豎八躺滿了昏迷不起的僕役。
他的動作,並非是直衝而上,而是像巨蟒一樣,忽左忽右,做曲線形遊動。
而且那響起,此起彼伏,彷彿有什麼巨物正在行走。
黑貓小玉靜靜的蹲伏在牆頭,雙眼中閃過警惕、恐懼、怨毒種種複雜情緒。
隨著陣陣波紋,一股狂風突然吹起。
陰邪入骨。
那電光每閃一次,他的身形下墜之勢便緩一緩。
高大龍。
聶蘇遲疑的看向對方:「你……」
儒和_圖_書家的手段?
高大龍身體猛地一沉,地面陷出巨大坑洞。
洛陽騷亂。
這絕不是普通道門神通。
金輪之上,隱見大日如來像。
「你不是無塵,你究竟是什麼東西?你是……」
和尚這才不慌不忙,將聶蘇抓起,負在肩上。
帝令二字后,綿密青光如赦令,如羅網,飛罩向會場,網羅向那些瘋狂衝突著金吾衛防線,眼看要釀成大亂的會場。
葉法善更是眉眼跳動,眉心一縷紅痕,彷彿眼睛般突然裂開。
那僧人,面對此景,卻是不慌不忙,口中長吟一聲:「諸佛無量,諸法無我。」
才有可能壓下吧?
蛇嘴張開,口吐人言:「放下聶蘇,否則,死。」
連帶著猴頭身上的金蝮蛇一起遭殃。
不知從哪傳出一聲貓叫,聲音凄厲,充滿威脅之意。
不對!
周秀雙手合什,低念佛號:「幸不辱命。」
先是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有趣,有趣,犟驢兒,跑快點,遲了就趕不上羅~」
「唔,夠熱鬧。」
看到自家主母聶蘇,好像在與那和尚說些什麼。
自聶蘇肩后鑽出幻靈猴頭,張牙舞爪,身形正急劇變大,將要化形。
各種紛亂怨毒的念頭,在蚺鬼心中起伏。
一路攻城拔寨,巷陌皆化為齏粉。
自稱無塵的和尚,微闔的雙眼,猛一下張開,眼瞳中,被黑色淹沒。
葉法善目光掃過眾真人,揚聲道:「今日之事,皆由聖人決斷。」
向著對面結出法印的周秀深深看了一眼,壓下心中怒火。
雖然大家名字差不多,一個敬業一個敬玄。
「且隨貧僧,去往西方。」
聲音未落,陡見城上那個青色身影,長聲吟道:「帝念紆千里,詞波照五潢。」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
從後院隱隱傳出下人的驚呼聲。
那他必得向聖人請旨,請調十二衛人手,方能迅速平定局面。
「臣在。」
天空中日輪變化,由一,變為三。
那我面前的東西,是什麼?
看台中見到這一幕的文武官員,以及遠處hetubook.com.com觀辯法的百姓中,傳出一片驚呼。
老道把眼一眯,放下酒葫蘆,目光透過虛空,投向無盡遠方。
「不要中了這些僧人的詭計。」
裏面的房屋,被飛射出的猴頭撞塌了三進。
連滿天日光,都無法壓制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感。
先暫時遠離那和尚,待傷勢恢復。
以蘇大為的神通,無塵早就被拍碎成泥,怎麼可能還活著?
右相是昔年聖人潛龍時東宮的伴讀。
第二個字,身上光芒更盛。
蜿蜒扭曲的蛇軀,陡然凝固。
聶蘇心中劇震。
伸手自腰間摘下紅漆葫蘆,輕輕搖了搖,聽到裏面水聲響聲。
兩個由青氣凝成的大字,出現在虛空中。
這是聶蘇的領域。
自那黑氣之中,彷彿如阿鼻地獄般,透著陰風慘慘,萬千哭嚎。
辯法會場上,葉法善臉色陰晴不定。
如今會場這番騷亂,只有速調左右領左右府,再增派不良人人手。
「平息此處異動,再去,查看城東。」
李治的臉上,青氣一閃而過。
但眼見到被蘇大為殺死的僧人,突然復活,還在面前擄走聶蘇,心中仍不由升起荒謬震撼之感。
天台宗、凈土宗、法相宗、三論宗、華嚴宗,白馬寺上部座小乘佛教,除了一個密宗,現今沙門幾大流派幾乎都聚齊了。
就在眾人難解時。
在小玉的肚腹上,有一道殷紅凄厲的傷口。
下意識向大門撲動。
丹青浩氣。
蘇府大門前,月白衣衫的僧人,向著聶蘇合掌微笑。
轟地一聲向後彈飛。
你在上面走,老子在地下跟著。
高大龍發出凄厲悲鳴。
被黑暗吞噬。
濃煙滾滾湧出。
僕役先是大驚,后是大怒。
一雙眼睛,化為血色猩紅的豎瞳。
蚺鬼天生睚眥必報,絕不罷休。
天空艷陽不在。
右相他要做甚?
「你的廢話,太多了。」
「葉天師?」
煙幕中,漸漸走出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身後,高道潘思正聲音傳來:「這些沙門……」
所有人心中浮起巨大的疑問。
突和*圖*書然間,他躥上空中,雙腿已化做巨大蛇尾,如一道狂舞的長鞭,向僧人捲去。
轉瞬間,便露出森森白骨。
陡見李敬玄身上衣袂,無風自動。
只有和尚的聲音直透入心中。
口中大喝一聲:「唵!」
「爾等想做什麼?居然在此時,去惹蘇大為……」
總不會是想從城頭上跳下去吧?
「無眼耳口鼻舌身意,意識,剝奪。」
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地穴中,高大龍咬牙切齒,發出怨毒的詛咒。
聖人這是瘋了嗎?
手自袖中掐起指決。
落地時,他掙扎著發出嘶吼:「你究竟是……何人?」
和尚單掌豎在胸前,面上無喜無悲:「貧僧,無塵。」
顯然,這傷,是那妖僧留下的。
「今日之事不是衝著我們來的,我們不要強出頭。」
「嚴守鏡何在?」
「詭異,蚺鬼?」
光一個李敬玄,沒有人手,他憑何能處理一切?
……
太史局的人還沒來。
待傷勢恢復,此仇十倍報之!
他摔墜在地。
聚在蘇府門內十數名僕役,頓覺天旋地轉。
隨奉聖人的重臣人人臉上變色。
「你去。」
……
別說,如果沒辦法完成,想死的心都有,沒準真要跳下去。
他隨之沉入。
李敬玄叉手應命。
不,他絕不是無塵。
青黑色的鱗紋自鼻尖,一直蔓延至脖頸。
李敬業在心中琢磨著。
倒地不起。
情份自是不同。
但其中藏著巨大的力量,足以將一切都撕碎。
但那和尚只是向門內看了一眼。
只看到三尊大佛,身上透出無邊黑氣。
便在此時,頭頂上方,陡然聽到一聲裂帛聲響。
一股寒意,從高大龍心中升起。
他點點頭,仰頭將一道酒線吞入腹中。
他的臉上神色古怪。
顯然恐懼至極。
此時抬頭向高塔上怒意勃發的任真子傳聲道:「任真子且下來。」
都察寺少卿小跑而上,趴伏在李治身前,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
「道門玄術?聖人身邊還有高道?」
那個方向……
那李敬玄究竟是……
但是好像又和_圖_書在發獃。
高大龍厲嘯一聲。
腳下連點,隱有雷電光芒閃過。
抬頭看去,剛好看到蘇府飛檐上,一隻通體黝黑的黑貓,不知何時鑽出。
儘管他是詭異,已是天地間最奇詭的一種存在。
在他對面十余丈外,月白僧衣的和尚微微一愣,繼爾微笑起來:「詭異?有意思,莫非這開國縣公,竟和詭異有染?」
詭異蛇血伴著黑霧,自他身上瘋狂湧出。
便在此刻,喵~~
還有李博、李客等人驚疑的喊聲。
老子記住你的氣息了。
在一片霧氣里,隱隱聽得毒蛇吐信一般的噝噝異響。
和尚正要抓住聶蘇肩膀,陡然有所感應。
乃是「帝令」二字。
葉法善最擅推演天機。
彷彿有巨大的怪物,正在做生死相搏。
而且距離帝宮越來越近。
那光芒如此邪異。
整個蘇府大門前的巷陌,傾塌崩碎,化為一片廢墟。
所有的水球,被凝聚在虛空中。
但就算再大的情份信任。
李敬玄如何能處理眼前的亂象?
身上像是被濃硫酸潑濺到,黑霧破開,蛇鱗迸碎,皮肉脫落。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但就在這一刻,天地變色。
僧人面上平靜無波,一手扛著聶蘇,一隻手單掌在身前豎起,輕聲誦念:「無量佛,無量光,無量壽。」
就在蛇鱗怒張時,那隻手輕輕拍在巨蛇頭頂。
看起來頗為艷麗,一個個水球晶瑩剔透。
老道鬚眉皆白。
經過方才一耽擱,蚺鬼驚人的自復生能力,已經令脫落皮肉的地方,瘋狂長出肉芽。
否則絕無可能。
虛空中浮現金色「定」字,如同一片金雲,托著他的雙腳,輕輕落地。
「那咱們要湊一湊熱鬧嗎?」
然後和尚伸手抓向聶蘇的肩膀。
就在洛陽邊上,距離紫微城不遠處,一頭青驢馱著一個老道,邁著悠閑的步子,踢踢它它的沿河行走。
抬眼看去,白馬寺三聖僧,以及其餘各宗法師,目光正一齊看向自己。
各僧眾目光交匯,原本都是高僧大德。
「葉宗主?」
這一刻,天地都不見了。
和-圖-書
東城方向,又添巨響。
只有一輪金色的光環,當中隱見一尊佛陀,單掌下壓。
聽著來自城東方向的響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聶蘇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
青光鎮下。
道人們統一意見時,沙門僧眾也沒閑著。
竟是一隻豎眼。
他下半身還是人形,但一顆腦袋,已化為蛇首。
半空中喝了一聲:「定。」
骨肉分離,血肉模樣,彷彿只剩下一具巨大的大蛇骸骨。
彷彿暴雨來臨前的凝重,壓抑。
高大龍猛然撲出。
周秀法師大袖飄飄,如飛鳥般墜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
本能的就想要擺脫對方。
隨著吟唱,右手在虛空中奮筆疾書。
李敬業設身處地想,如果是聖人命自己去彈壓。
紫微宮前餘波未息。
無邊的黑暗洶湧而來,禁固了空間。
再深一點,再深一點。
濃烈的水元氣,正聚在傷口,加速彌合。
他的視線在身邊掃了掃,甩開武媚娘悄然握過來的手,提高音量道:「李敬玄。」
僧人心中一動。
這是蚺鬼的天賦神通,遁地之術。
湧起的黑霧,無比妖異,是詭異帶起的霧氣。
青驢前方,一個豎眉橫眼,面色不善的小道童抬頭看了一眼城東方向,向老道:「師父,今天還真熱鬧啊。」
葉法善臉色微變。
但見任真子身輕如鴻雁。
那和尚自稱無塵,他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抬頭看向對面的和尚。
僧人微微一笑,負起聶蘇正要離去。
一隻白皙潔凈的手,自上方落下。
都察寺寺卿不在。
高大龍眼看要衝上來瞬間,整個和尚,彷彿化為太陽,一道金輪,自他腦後顯現。
「嚴寺卿昨日出城處理一樁案子,如今還在趕回的路上。」
老道揚手,在青驢潔白的驢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
而是……
李敬玄聞言起身,邁步向前。
高大龍瘋狂的向地下沉去。
就在他心中如此想時,紫微城頭上,所有人看到大唐右相李敬玄,領命後向城垛方向走了幾步。
被和尚真言一喝,慘叫一聲,彷彿被無形拳頭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