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廳往戲台去的時候，九表哥對漢威說：「漢威，你比九哥還衝動。初來東北時，表哥一聽這些夾槍帶棒的話，也氣得要揍這些混帳。但是自己在奉天呆上幾個月，呵呵，你就知道了。日本人都在門口拉屎、罵娘、往房子上砸磚頭了，而我們呢？只能堵起耳朵，忍！」

一個是子卿哥近來身體恢復得好了些，邀請他來北平玩；二是雲城的姑母過壽辰，大哥定然要去拜望，正好帶上他也去看望姑母；第三是小盟哥毅然離開了龍城投了東北航空大隊，初到東北落腳，如今已經開始在北平南苑機場和奉天間指揮訓練他的飛行大隊。這段時間，小盟哥基本駐紮在北平，所以馮暮非知道了消息也帶了夫人趕去了北平的宅子小住。

「艷生，捨不得胡大哥走呀？你個小東西，好好唱戲，如今是個角兒了，別辜負你二師兄這份心思。」

漢威問：「那子卿哥怎麼說？」

「為什麼？」漢威驚愕的問，他不相信這是子卿哥領導的東北軍。漢威記得大哥曾講過，南方人善水，性https://ｍ•ｈetｕboｏk•ｃｏm•ｃｏm子也文弱；北方人善騎射，性格直爽。所以打起仗，北方人最野，東北軍則更是北方漢子的彪悍兇猛。若說這忍，誰都能忍，子卿哥不會的，子卿哥是大少爺脾氣，受不得半分委屈。誰敢對他如此無禮，怕子卿哥早就翻臉了。這是中國的地盤上，子卿哥怕什麼呢？

見了艷生進來，鬍子卿讚歎說：「艷生呀，唱得越來越好，這扮相越來越俊了。這出《拾玉鐲》唱得好，等胡大哥身子好利落些，請你去我那司令部去唱大戲。到時候送你一身新行頭！」

艷生怯怯的點頭，心緒不寧的看著鬍子卿離去。

但小盟哥這回沒有頂撞，只是苦笑一下答應了。

漢威這才和九表哥凌傲來到潘家聽戲，其實不過是想看看艷生。

艷生搖搖頭，去梳妝台前卸妝，鬍子卿打著哈欠對魏雲寒說：「小魏，抱歉了，等不到你唱《蓮花湖》，我得回去了，你是知道我這身子和這點出息的。」

「明天有戲嗎？若是為難就算了。https://m.hetubook.com.com」漢威掃興的說。

「你還行嗎？如果不行師兄今天替你唱了。」魏雲寒問。

今天漢威才到北平就聽子卿哥說，今晚小艷生要在潘軍長家唱大戲，自從德新社離開龍城北上，漢威就很久沒見小艷生和魏雲寒了，本想同子卿哥一道來看戲，但臨出門前，大哥攔住了他們表兄弟三人。

等子卿哥才走，大哥就點明說，要小盟哥今晚必須回馮府居住，不許去看戲。往日推脫軍務繁忙，馮暮非來了北平這些時日碧盟都不肯露面，如今既然有這個閑心去聽戲，那當然就有時間回家去儘儘孝道了。

艷生看看他，陪了笑說：「你先玩兒，我要去扮戲了。」

「子卿哥，子卿哥。子卿哥病得跟個活死人一樣，人事不知，那個代理的胡老將一問三搖頭，就會說『克制，克制！』」

漢威是早晨被表哥許凌傲接到北平的，他此刻的身份是大哥的機要秘書。

總算對付過這齣戲，艷生來到後台時，發現胡司令已經在後台同二師兄在說笑。

漢威都想罵大哥多m.hetubook.com.com管閑事，小盟哥不想回家，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大哥如何管得這麼寬。

忽然心裏一陣緊跳，彷彿潘軍長那銅鈴般的眼睛在角落中瞪著他，那雙如狼一樣的爪子在來回摩擦，耳邊又響起昨晚潘軍長獰笑的威脅：「怎麼樣？舒服嗎？你要是敢透露半個字，你會天天生不如死。」

「胡大哥～」艷生脫口而出，鬍子卿留住步子，回頭看看艷生。

艷生靦腆的笑了道謝，心緒不寧。想到這些年胡司令的照顧，就連當年那個佟家的太監老爺子逼得他走投無路時，也是師父託了胡司令救他出虎口狼窩。胡司令就像個和藹的大哥哥，從來沒在他面前擺過架子，雖然他知道彼此的身份地位如此懸殊，但胡大哥對他卻從來沒有過歧視。

「想知道為什麼？呵呵，還不是中央的意思，現在何總理一心在剿匪，剛去九江示師，當然不希望同日本人衝突腹背受敵。就這樣，已經幾次給胡司令手諭明示不許反抗，讓日本人去鬧去。還有一次，日本人將小鋼炮二十門推到了奉天飛機場去演習，炸壞和_圖_書了機場的護欄，說是不小心。我們停機坪停了五十多架轟炸機，都不許我們有任何的行動。」

「有事嗎？」鬍子卿詫異的問，見艷生憂心忡忡的樣子，欲言又止。

漢威聽得氣得握了拳頭要去理論，被表哥凌傲一把抓住腕子。

※※※

漢威一臉調皮的笑，得意說：「我想你了，聽說你在這裏唱得大紅大紫了，怕你出了名都不記得我這個朋友，特來提醒你。」

目送鬍子卿出門，艷生忽然驚恐的如看到了鬍子卿倒在血泊里，在萬馬踐踏中不能起身。

艷生被漢威的調皮神態逗笑了說：「混說，肯定是來潘軍長家有公事，遇到我了就拿好話填我開心。」

艷生張口喊了聲：「胡大哥～」

離開時，艷生忽然喊了漢威說：「漢威，你能幫我捎個話給胡司令嗎？」

「漢威，你怎麼來北平了？」艷生去茅廁，才繞過夾道就遇到了漢威和凌傲。

「艷生，不管如何說，你要請客。今天《申江國流》撲天蓋地的宣傳，都是『八大名武生』，你那張照片真是雄姿英發，人見人憐了。明天請我去吃小吃吧，就吃www.hetubook.com.com上次帶我吃的那些焦圈、豆汁、炒肝也可以。滿漢全席當然最好不過。聽者有份，九哥也去。」

子卿哥一臉憔悴的病容露了一面，坐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走了。東北軍在北平的一些要員也被請來，聽戲聽得津津有味，有些人去了廳里搓麻，有些人同請來的八大胡同的妓|女們打情罵俏。

艷生胡亂的點點頭。

許凌傲忿忿的扼腕。

漢威從烏煙瘴氣的廳里那一桌桌麻將桌經過時，聽到一些軍官在罵罵咧咧的抱怨中央不管東北軍的死活，也在抱怨胡少帥膽小如鼠，近來日本人挑釁，搬了大炮到東北軍司令官總署的門口進行軍事演習，胡少帥屁都不敢放一個。

漢威心裏明白，何莉莉已經隨了大哥去北平，根本輪不到他再去北平陪大哥。但大哥忽然決定讓他來北平是有幾層原因。

艷生本想點頭，卻又想到了潘軍長的威脅，忙搖頭說：「艷生能唱。」

漢威毫不見外的安排，艷生卻尷尬的笑笑說：「漢威，改日吧，改日一定補你。明天～～明天～」

「艷生，不舒服嗎？你臉色很難看。」二師兄過來摸摸艷生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