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你沒有對他說說，你是怎麼巴結上乾爹，怎麼入選這個『八大名武生』的？」潘軍長板了臉說：「你們這些賤種，一山望了一山高，跟了老子還惦記著楊司令的那個奶油小生的弟弟，你活膩了！」

「露露姐，我只說我的感想。上次鴉片煙的事，小盟哥做得是有他的不是，可是露露姐你是他的女人，關鍵時刻去告發他，雖然是為了小盟哥好，他也覺得是背叛。更何況，更何況給了馮暮非和我大哥把柄去狠狠教訓他，小盟哥這麼高傲的性子，多沒臉呀。他能不恨你嗎？」

潘軍長拉了艷生坐在他腿上，捏了艷生柔嫩的小臉問：「你跟那個小花旦聊了些什麼？」

露露一頭長發盤在腦後，斜插了一朵藍色鬱金香，穿了一身橫格的棉布旗袍，雖然不太合體，卻顯得格外的雅緻。露露笑了說：「同老闆娘借來的，是不是有些奇怪？」

艷生回到房裡，寫了封信給師父，託詞說叔叔嬸嬸要回鄉掃墓，硬要他回去，所以他迫不得已要請長假，具體回來的日期再議。

露露驚訝的目光望著漢威，詢問道：「威兒小弟你是這麼理解的嗎？我沒有害他的意思，而且，我以為這樣，他的朋www.hetubook.com.com友和家人就能更接受我，也能更原諒他的過失。」

露露望了一眼漢威，垂下頭羞澀的點點頭。

他生怕看人，也怕任何人問他做什麼去了？

漢威心想，露露姐才是國色天香，同小盟哥真是一對兒璧人呢。

「二師哥，沒了二師哥督促的日子，艷生記得練功的，不敢偷懶。」艷生抬眼望了師哥，忽然覺得有種今生永難再見的惆悵。

艷生膽戰心驚，他不曾說過什麼，忙辯駁說：「軍長說得是哪個花旦？艷生和小菊師妹沒說什麼。」

逗得露露也展露了笑容。

記得晚上還要去馮公館赴宴，也不知道小盟哥和露露姐如何了。

艷生慌忙的應付了幾句，仰頭望著二師兄，依稀又記起他初到德新社時那料到落魄的樣子，總瑟縮的躲在角落裡極其自卑，是二師兄拉他進到熱烘烘的被窩裡，用身體晤著他冰涼的僵冷的身子。他沒有像樣的衣衫，他的衣衫都是師娘把二師兄的衣服改小給他穿的。平素二師兄律人律己都很嚴格，對他的錯誤從不估縱，練功對他要求也極其的嚴格，但是私下裡，師娘給二師兄做的什麼好吃的，二師兄都捨不得吃偷和*圖*書偷留給他。都是這該死的選頭牌武生，鬧得二師兄對他生了妒忌，也害得他自己被潘軍長算計，現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漢威一口答應，中午露露請漢威去吃法式牛排，吃過午飯，漢威回家換了身衣服就載了露露去西山墓地。

露露招呼漢威去咖啡廳喝杯咖啡，漢威也不好拒絕，隨了露露來到樓下那家雅緻的咖啡館。

艷生點點頭。

艷生把信給潘軍長看，潘軍長掃了一眼不耐煩的打發了他，命艷生快些收拾停當，準備搭清晨的火車離開北平去河南。

露露如尋到開鎖的鑰匙一般，纏了漢威給他講這些引以為鑒的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的入神，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

二師兄見他獨自對了鏡子發獃，過來關心的問：「艷生，不舒服嗎？你叔叔嬸嬸對你可好，怎麼不曾聽你提到過他們？」

潘軍長在艷生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罵：「裝傻！我說的是那個楊司令家的少爺，那個和你一樣的俊後生。」

艷生一臉的苦笑，不吭聲的在扮戲，他想，或許今天是最後一次同師兄弟們唱戲了，明天同潘軍長去了河南，誰知道日後是什麼樣子。

第二天清晨，漢威醒來時大哥已經不在了身和-圖-書邊。起來梳洗后，一打聽才知道大哥去胡司令那裡開會了。

※※※

艷生才知道潘軍長是懷疑他和漢威說了什麼，忙搖手說：「乾爹，冤枉，是漢威小爺逼了艷生請他吃飯，說是艷生這回選上了『八大武生』。」

漢威調皮的一挑唇角說：「當然說了，不停口的喊『小蟑螂』，漢威奇怪呢，怎麼有我這麼大個兒的蟑螂呢，就是喝醉酒走眼，也不會二五眼到這個地步。好在後來明白了，是喊小盟哥呢。」

又自嘲的攏攏頰邊一綹散發，笑了笑，那嫣然一笑自生無限風韻。

玻璃窗外是后海的水面，幾隻白色的水鳥在晨曦中盤旋，波光粼粼的湖面閃著淡淡金光。

艷生嚇得不停的解釋，但是潘軍長就是不肯聽。

「可惜碧盟如今也身不由己，他住在了馮府，馮暮非我還是了解的。」露露苦笑搖頭，又換了話題說：「如今日本人挑釁得厲害，不知道東北哪天拉開戰勢，Eddie他就要上戰場了。我知道他是軍人，而且空軍比任何軍種都危險，一個不留心摔下來會粉身碎骨，可我還是牽挂他。上天註定我們兩個要歷盡九九八十一難才能走到一起。」

幾齣戲唱過，天已經拂曉了。

和_圖_書漢威笑了，眯起眼笑對露露說：「但是露露姐還是愛那隻『小蟑螂』。」

下午，漢威按了大哥的囑咐，要在六點前趕到西山東北軍陸軍辦事處同大哥會面，一同去馮家赴宴。

漢威笑得搖頭，對露露說：「露露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從小是先大嫂嫻如嫂嫂養大的，玉凝姐是我大哥後來娶的妻子。我嫻如大嫂很賢惠，我爹生前對嫻如大嫂評價很高，說她是女子端莊嫻淑的典範，婦德無人能及。可任是這樣，我大哥對嫻如大嫂幾乎是不屑一顧。」

「他也難，怪就怪我，人在風塵，還這麼多牽挂。知道同他越走越遠，可是他是生命中的一部分時，舍不下的。」露露啜了口咖啡，那姿勢極其考究雅緻。

「過來！」潘軍長向他招招手，艷生戰戰兢兢的湊到潘軍長跟前。

漢威只是專心的聆聽，不加任何評論，露露笑了說：「漢威，你會是個好男人，所有的女人，都喜歡找個能認真傾聽自己啰嗦廢話的男人，能真正讀懂自己的男人。Eddie就不如你，他太急躁，也過於自負任性。」

漢威靦腆的笑笑，如今他一見到露露姐都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怦然心動。

「艷生，潘軍長喊你去，是不是有打賞呀？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了什麼好東西，也給師兄看看？」二葵子笑了問。

「昨天小盟哥和你和好了嗎？」漢威小心試探。

前台的西崽說，那位先生一早就走了，只那位小姐還在，剛才還出來要了杯牛奶。

露露說：「正巧，你順路捎我去西山掃墓吧，我要去給弟弟的墳前鋤草。順便接著聽你這些故事，我覺得很受啟迪。真為你嫻如嫂嫂悲哀，多麼善良的一個好女人，真可惜。」

露露悵然說：「讓你昨天見笑了，是我失態了，不該喝那麼多酒，我沒胡說什麼嚇到你吧？」

午夜，戲台上唱得正歡，艷生拖著疲憊的步伐進了後台。

夜間，潘公館的堂會並沒有停，潘軍長讓人把艷生叫到卧房，艷生惶然不安。

漢威正要走，露露卻在身後叫住了他：「Michael，謝謝你！也替我謝謝Jacky，Eddie都對我講了。」

露露也自嘲的笑了。

魏雲寒卻毫無覺察的說：「長大了，就不用師兄盯著了。二師兄小時候也偷懶，總被你大師兄和師父抓到了挨刀坯子，長大才明白，這功夫都是練給自己壓身的。」

反正今天沒其它的事，漢威換了身衣服去昨夜那家飯店去看望露露和小盟哥，因為房間是他開的，他還在前台壓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