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說到這裏，一臉尷尬地咽了話，神色黯然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道：「這張嘴，又提這傷心事。」

剛要辯駁，張繼組又問：「你認識了一個叫小雨的女孩子，還去舞廳和她跳舞，你吃什麼東西了？」

電話的那邊一個沉默片刻，沒有聲音，那安靜反令漢威由好奇轉為淡淡的恐懼，通常，只有大哥給他打電話才如此沉默。通常這種時候，都是大哥怒不可遏在強壓怒氣，或是故意拖延著等待的時間，讓他心凈肉怕，就如小時候被按在那冰涼的沙發上，褲子被扒掉，肉都透出冰寒而板子卻遲遲不見落下一樣，那份等待反是更難挨。

漢威在這屋內四處望，坐在沙發上等候。

張繼組給漢威遞個眼色，有看看何文厚，試探地對漢威說：「漢威小弟，你交女友不打緊，不能因私廢公。」

皮沙發入冬罩上了雪白的沙發套，上面鋪著鉤花的沙發巾，顯得精緻典雅又十分潔凈。

坐等了好一陣，何總理才咳嗽一聲從外間進來，見了漢威和氣地吩咐他坐下。

漢威已經汗流浹背，何總理如何知道這許多？管得倒是寬，按說，他也到了交女朋友的年齡了，有什麼稀奇。

怎麼這個事何總理也知道了？

何文厚將戒尺再次握到手hetｕｂoｏk.coｍ•cｏm中。

※※※

漢威一愣，應了聲：「是！她同漢威自幼相識。」

其實大哥一直藏在後面看他，其實那次后他會了游泳，但他怕游泳，一到水裡就記起那次遭遇。

「然後呢？」

「是！多謝總座掛心！」漢威答道，又緩緩婉拒說：「總座，漢威的飛行大隊在昆明集訓待命，有美國的空軍援助專員需要陪同，怕不能去西京。」

「似乎你上周還飛去了香港，去參加一個教會中學的鋼琴演奏比賽，那位獲頭獎艷驚四座的那個……那個『豆腐小美人』—小榮兒小姐，啊，你當眾上去獻花吻手的……似乎你最近飛香港很頻繁？」

於是漢威又顫抖著聲音遲疑地問：「請問……你找哪位？這裡是楊公館。」

大哥就會哄逗他說：「乖兒，乖兒不怕，乖兒不游泳，大哥抱你，直著抱你行嗎？你的腿夾得大哥腰要斷了，大哥站不住，我們一起掉下河餵魚了！」

「漢威周末歇假回家能見到。」

進到總理府，漢威被引到辦公室。

何文厚望著漢威面無表情也不發話，那是顧師父留下的戒尺，漢威心頭一顫，緩緩地跪在地上。

「楊師長的女兒很是可愛呀！」

「你是不是近來返回大隊經常遲到？ｈｔtｐs://m•ｈeｔｕ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

「總……總座！」漢威結結巴巴地應道，失望后又有著吃驚。

（丫頭和一丁都不肯說如何不打不相識的，這段留給她們兩個去填空吧。）

「是！軍人的職責！」

話筒那邊何文厚總理的聲音和藹慈祥，慢悠悠地說：「漢威呀，天涼了，你嫂子囑咐說，要關照一下你過冬的衣衫，給你置了幾件皮衣，你來西京一趟吧，我們兄弟很久沒見面了。」

漢威的心跳過速，大哥？難道是大哥嗎？大哥究竟去了哪裡？難道是失蹤的大哥打回的電話？

漢威頭也不會，手在腰後向她擺擺，示意他不要作聲。

「周末都去了哪裡？」何總理含著濃厚的口音問。

漢威哭得更凶。

張繼組躬身在何總理身邊倒水，何總理低頭喝著白開水說：「有些燙，再溫溫。」

「啪」的一聲，那根熟悉的油量的竹戒尺拍在桌子上。

電話鈴聲響起，漢威接起電話道：「你好，我是楊漢威！」

「不知總座深夜電話，可有什麼指示？」漢威打了個立正，板直腰桿，身邊的丫頭伸伸舌頭問：「誰呀？」

「哥哥，是你嗎？」漢威激動得聲音發顫。

電話那邊呵呵的笑聲，那笑聲令漢威聽來暗生恐懼。他記和_圖_書得當年何總理待子卿哥也是笑容可掬，只是子卿哥對這位兄長怕得要命，就連罰子卿哥抄書或對了總理那「天下為公」的條幅面壁時，何總理都是一臉笑容可掬。

「繼組，去抬條凳子來！」

何文厚指指牆上那幅漢辰大哥臨走前血寫的《正氣歌》，長嘆口氣，不說話。

漢威苦笑，大哥的失蹤對他來說諱莫如深，誰對他說大哥死於了那場大火同鬼子同歸於盡，他都不相信。大哥不會死，大哥不會扔掉他自己跑，大哥一定是恨他這個兄弟不成器，故意躲起來嚇他。就像小時候帶他去游泳，他就是調皮不肯學。抱緊大哥的脖子，死死用腿箍住大哥的腰，像條鯰魚一般扭著身子大叫著：「乖兒不下去，乖兒不下去，大哥抱！」

「聽說，近來你還結識一位叫『一丁』的小俠女，舌尖嘴利，很有個性……」

大哥從石頭后晃出來時，對他說：「這回會游泳了？」

漢威忙起身立正道：「回總座的話，漢威近來率領飛鷹飛行大隊在美國友軍的協助下操練，全軍飛行員同仇敵愾，誓要收回失地！」

「取幾件過冬的衣服。」漢威答。

靠牆壁的半面牆是書架，書架旁有個小門半敞，那是何總理休息的地方，裏面有張床，漢威見過。

清晨，漢ｍ•heｔｕbooｋ.coｍ.cｏｍ威飛去了西京，一身輕便的美式飛行服，皮衣上是翻毛狐狸領，腰上掛著凡立丁眼睛盒，高檐軍帽微擋了半個眼睛，記得子卿哥當年的標準像總是這個樣子。軍帽低拉，眼睛蒙在一層淡淡的陰影中顯得憂鬱迷人，再配上冠玉般的面容，精緻的五官，老天爺賜給的一副迷倒眾生的容貌如何能不發揮起作用，揮灑得淋漓盡致呢？

天大的冤枉，漢威抬起頭，懵懂地望著張繼組。

漢威激動道，捏緊拳頭。

漢威一經提醒，氣不打一處來，狗日的！一定是毛三那東西在扎針告黑狀！

漢威試試抱著大哥的脖子，將腿鬆開，卻被大哥順勢一把扔進了水裡。

抬頭看了眼漢威問：「漢威呀，近來都忙些什麼？」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或許是大煙的一種，是毒品，也就再也不肯吃，禁止小雨再吃。

這句話反是令漢威以頭冷汗，他是曾吃過小雨遞給他的一粒糖豆，吃過後渾身輕飄飄如在雲霧中，忘卻煩惱。

話筒的那邊一個悠長帶了濃重江浙口音的國語：「漢威小弟，是師兄。」

漢威眼珠骨碌亂轉，心想可是不好了。何文厚是他的長官，按說管不得他的私事。但何文厚還是他的同門師兄，顧師父殉國時，更是把他兄弟託付給了何文厚總理，何總理手裡www.hetubook.com.com還有……

漢威一怔，遲疑片刻道：「回龍城家裡去看了看。」

輕快地腳步進了總理府，張繼組已經迎上來，熱情地拉了漢威上下看，拍拍肩膀道：「好小子，半年多不見，長得越發精神了，你大哥若是見了……」

眼睛目光迴避何總理那雙厲眼，心卻砰砰地跳。

辦公室外間是會客室，內間非常隱秘，不是關係親密的客人不得入內，而漢威就是被張繼組引進了辦公室的裡間。

回到車上，丫頭已經困得打哈欠，漢威送她到家，丫頭卻忽然沒了睡意，拉著小威教她彈琴。

大哥抱這他板起臉說：「回家不許告訴爹爹，說是趕對爹爹說，大哥就把你扔去喂龍王。」

何文厚吹著杯中的水，揮揮手示意他坐下，接著問：「平日很忙？」

桌上的黃銅火鍋冒著騰騰熱氣，丁丁、丫頭和小威不打不相識，此刻已經擠在一處守著黃銅火鍋涮著肉。

開車先送了丁丁回家，漢威跳下車對她親熱地說：「路上小心，說話算數，你下次請我吃涮羊肉，我帶你去參觀飛機場！」

「那個叫丫頭的表妹近來住在龍城？」

那簡直是進了地獄般的痛苦，水從鼻子嗆入，痛不欲生，他掙扎了很久不見大哥救他，連踢帶踹不知道是不是狗爬的姿勢撲騰到岸邊，趴在河灘上嗆水，嚇得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