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尤里點點頭,徑直走到地圖的前面,盯著上面的內容看了一會兒,頭也不回地說道:「這一場戰役不好打,德軍在莫洛奇納亞河一線,構築了牢固的工事,並構成了相互連通的築壘地域。要想實現截斷德軍克里木作戰集群的退路,就不能像拔牙一樣把這片築壘地域一點點拔掉。」
1941年的斯摩棱斯克戰役中,第二十八集團軍被德軍包圍,作為集團軍司令員的卡恰洛夫中將組織突圍,最終雖然突圍成功,但他本人卻在耶爾尼亞陣亡了。
至於克列斯尼克夫,則因為這一事件始終未能得到提升,他是個身上背著污點的人,有很多問題交代不清楚,那一頭的白髮和滿臉的皺紋,都是愁出來的。
當時的克列斯尼克夫就已經是第二十八集團軍的軍事委員了,他和時任集團軍政治部主任的特里希金向總政治部提交了關於卡恰洛夫陣亡的報告,但卻被時任總政治部主任的梅赫利斯否決了。梅赫利斯認為卡恰洛夫已經向德國人投降了,並且在未經調查的情況下,將這個結論當作事實彙報給了最高統帥部。正是這份報告,催發了後來臭名昭著的270號命令,命令中那句「部分將領為我們的部隊樹立了壞典型」,就是指的卡恰洛夫。
在一大群海軍指揮員的簇擁下,尤里鑽進一輛等候在碼頭上的軍用吉普車,將漫天的灰塵隔絕在車窗外,這才將捂在鼻子www•hetubook•com•com上的手絹拿下來——手絹上已經出現了一片黝黑的印記,這是被過濾下來的煤塵。
「你好,」同克列斯尼克夫握了握手,尤里問道,「亞歷山大·米哈伊洛維奇同志在哪兒?」
吉普車穿過廢墟般的市區,將近一個小時后,抵達了北郊佩爾科夫卡村,現在,方面軍指揮部正在向這邊轉移,不過作為大本營代表的華西列夫斯基已經提前到了這裏。
安德烈·安德烈耶維奇·安德烈耶夫,國防委員會成員,交通人民委員,主要負責戰時的鐵路運輸工作。
德軍在兩天前主動撤離了馬里烏波爾,而在撤離的時候,他們將整個城市都毀了,從港口向市區內眺望,視界範圍內,天地間充斥著滾滾的濃煙,就像是漫天的烏雲從陸地上碾壓過來一般。
空氣中似乎仍舊瀰漫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其中還夾雜著濃濃的汽油味,呼吸的頻率稍微高一點,就能感覺到喉管不適。
吉普車在一頂聚著幾名軍官的帳篷前停下,尤里推門下車,才站穩腳跟,就看到那幾名軍官朝這邊迎過來。
德軍收斂了他的屍體,把他埋在了一個名為斯達任卡的小村外,感佩他作戰英勇的德軍還專門給他豎了一個木製的墓碑,但這個墓被安置在樹林里,很隱蔽,沒人發現。
華西列夫斯基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道:「我負責聯繫瓦西hetubook.com.com里·伊萬諾維奇同志,讓他盡量想辦法。」
目前,集結在馬里烏波爾的蘇軍部隊是第二十八集團軍下屬的步兵第248師,以及步兵第159旅一部,他們顯然是放棄了救火的任務,大部都撤退到了市區北郊。
巡洋艦停靠在港口外圍,德軍撤走的時候,將整個港口船塢炸毀,而且毀的很徹底,巡洋艦無法進入港口船塢,只能用吃水淺的划艇渡上岸。
細想起來,其實在德國人佔領烏克蘭的時候,這片土地上的大多數人都將德軍視為了救星,烏克蘭的解放者,他們覺得烏克蘭人翻身做主人的日子到來了,一個個歡欣鼓舞,恨不得簞食壺漿的引領德軍入城。但殘酷的事實告訴他們,一個民族依靠另一個民族來解放自己,究竟有多麼的不靠譜。
說起克列斯尼科夫,就有必要提一下曾經的第二十八集團軍司令員卡恰洛夫,沒錯,就是那個倒霉的、蒙冤受屈的弗拉基米爾·雅科夫列維奇·卡恰洛夫。
目前,從伏羅希洛夫格勒到斯大林諾——斯大林諾就是後來的頓涅茨克,再從斯大林諾到馬里烏波爾的鐵路已經完全癱瘓,數百公里的距離,如果沒有了鐵路的支撐,烏克蘭第四方面軍的後勤補給將會承受巨大的壓力。
馬里烏波爾,烏克蘭港口重鎮,最大的鋼鐵工業中心,機械製造中心,後世,它有另一個名字——日丹諾夫。
尤里前和圖書世的時候就知道卡恰洛夫的事情,因為那時候有一部俄羅斯的科幻電影就是以此為背景拍攝的,不過,儘管知情,他也沒打算為卡恰洛夫同志鳴不平,否則的話,他自己就要交代不清楚問題了。
「嘿,尤里,」伸出手,華西列夫斯基笑道,「路上還順利嗎?」
隨後,卡恰洛夫被定性為叛徒,並廣為公布,他的家人被逮捕,投進了集中營。直到12年後的1953年,卡恰洛夫的墳墓被人偶然發現,這才得以平反昭雪。
蘇軍在村口外搭建了大量的帳篷,還有一部分士兵正在忙碌著砍伐圓木,重新修繕村子中被燒毀的民居。
尤里的意思很明確,既然鐵路走不通,那就用卡車運輸,至於要多少卡車,怎麼運,他不關心,那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他要考慮的,僅僅是在戰前將作戰所需要的軍需物資、武器裝備全都搞到手。
從馬里烏波爾有直接通往頓巴斯的煤炭運輸鐵路,成千上萬噸從頓巴斯煤礦劫掠來的煤炭,因為無法及時運走,都被撤離前的德軍點燃了,站在廢墟一般的碼頭上,細碎的塵埃如同毛毛雨一般從天上落下來,令人感覺呼吸都不是很通暢了。
「敬禮!」守在門口的警衛看到尤里走過來,忙挺直身子行軍禮,這也是在給帳篷里的華西列夫斯基報信。
果然,聽到門口的動靜,正在看地圖的華西列夫斯基轉過身,他看到尤里的時候,笑了hetubook•com.com笑,邁步朝帳篷門口走過來。
這個人尤里認識,他是第二十八集團軍軍事委員會委員克列斯尼克夫,別看他老成這個樣子,實際上真實的年齡才不過四十齣頭。
瓦西里·伊萬諾維奇·維諾格拉多夫,武裝力量後勤部副部長,這是個精力充沛且很有頭腦的人,也是赫魯廖夫最得力的助手,目前,總汽車管理部歸他全權管理。
「尤里·阿爾西波維奇同志,你好,」軍官中為首的是一名軍事委員,他的身材魁梧,頭髮半白,略顯消瘦的臉上滿是皺紋,看著就像是五六十歲了一樣。
「在臨時指揮所,我帶你過去,」克列斯尼克夫說道。
當吉普車駛過市中心的十月廣場時,可以看到數以千計的市民簇擁在這裏,他們如同瘋子一般,將一個個被扒得精光的男人、女人,用絞索吊到臨時搭建起來的絞架上,遠遠看過去,這片廣場彷彿成了屠宰場,一具具或已死去,或還在掙命的赤|裸身體懸挂在半空,周圍還有無數人在朝他們投擲石塊、垃圾。
「很明顯,我們沒有兩個月的時間去做準備,亞歷山大,」尤里皺眉說道,「我們甚至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既然鐵路運輸短時間內沒辦法恢復,那麼公路呢?瓦西里·伊萬諾維奇同志怎麼說?」
吉普車開動起來,順著滿是碎石亂瓦的街道向北行駛,沿途隨處可見衣衫破爛、滿臉塵垢、目光茫然的市民,他們在廢墟中躑和-圖-書躅,等候著軍隊的卡車將他們拉走疏散。
佩爾科夫卡村規模不大,不過只有十幾戶人家的樣子,當然,現在這裡是一棟完好的房子都看不到了,就連村外的田地都被德國人焚燒一空。被槍殺的耕牛、馬匹全都堆疊在村南的葡萄園裡,一頭頭、一匹匹的,全都燒成了焦炭。
「很順利,」尤里同他握握手,說道,「只是第一次坐船,還是巡洋艦,多少有些不太適應。」
這些被弔死的傢伙,都是內務部隊揪出來的賣國賊、姦細,在德國人佔領這座城市的時候,他們選擇了與德國人合作,現在,德國人走了,卻沒有帶上他們,所以,他們要面對的,便是來自戰爭另一方的殘酷報復。
轉過身,尤里用手指在梅利托波爾的位置點了點,說道:「所以,我計劃將梅利托波爾作為主攻目標,在這裏打開一個缺口,再利用坦克軍、機械化軍,向德軍的縱深防禦地域實施突擊,儘快向第聶伯河一線推進。」
華西列夫斯基笑了笑,轉身與他一同走進帳篷,先遞了一支煙過來,等他點著了,這才繼續說道:「情況不太樂觀,來之前,我同安德烈·安德烈耶維奇同志談過,從伏羅希洛夫格勒到這裏的鐵路,要想完全疏通的話,至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跟在他的身後,一行人走到一個寬大的帳篷前面,透過撩開的帳篷門帘,可以看到一個穿著嶄新軍大衣的人,正站在一幅懸挂著的地圖前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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