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科夫是波蘭的第二大城市,距離華沙有將近270公里,那地方不在白俄羅斯各方面軍的戰區內,而是在烏克蘭第4方面軍的進攻範圍內。就尤里所掌握的情報而言,該方面軍似乎是三天前才攻佔克拉科夫的,那場戰役是由該方面軍下屬的第六十集團軍發起的。
尤里也不得不承認,謝洛夫與布爾加寧的確是搞這種工作的好手,處決黨衛軍俘虜再加上免費的食品發放,簡單的兩個手段,就瓦解了華沙市民對蘇聯紅軍的抵觸情緒,同時,也瓦解國家軍的生存根基。
他顯然是找對了人,兩個蘇軍看守跟他指手畫腳的比劃了一會兒,他便快步走回來,說道:「走吧,將軍,就在前面不遠,過了轉送站向右拐就到了。」
「尤里·阿爾西波維奇同志,」對面的吉普車車門被人推開,一名內務部的中校從車裡鑽出來,他站在尤里的車門外,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說道,「莫斯科給您發來的急電。」
「這是德國法西斯的暴行,毫無人道的暴行,」布爾加寧的調門提高了不少,就像是專門說給那些波蘭人聽的,「昨天斯大林同志已經做出了決定,計劃安排各國的盟軍觀察員、記者都去看看,據說,英法美三國的大使也會到場。」
尤里將車窗拉開,伸手接過中校手中的電報,粗略的看了一眼,問道:「飛機準備好了嗎?」
布爾加寧抬起右手,用中指www.hetubook.com.com的指肚抹了抹下嘴唇下方的那一縷小鬍子,說道:「第六十集團軍的322步兵師,前天晚上攻佔了一個距離克拉科夫不到60公里的一個小城,在那裡發現了一些驚人的東西,」
尤里的嘴裏差點將「奧斯維辛」這個名字脫口而出,幸好他反應的及時,硬生生將這個詞憋了回去。
電報上的內容很簡單,是要求尤里立刻趕到克拉科夫去,這份電報不止發了一份,而是發到了整個白俄羅斯方向的四個方面軍指揮部里,同時,也發給了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主要是莫斯科那邊也搞不清楚他去了什麼地方。
這是一項工程量巨大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謝洛夫還要防止這些俘虜自殺,不過,他本人倒是對這種繁瑣的工作蠻喜歡的,且樂此不疲。
哦,似乎也不能說蘇軍沒有從華沙得到什麼,就在這座已經成為廢墟的城市裡,卡明斯基和他的「白俄羅斯旅」全軍覆沒了,卡明斯基本人,連同他屬下的1700餘名士兵成了蘇軍的俘虜。現在,謝洛夫正帶著他的人逐一對這些俘虜進行甄別,他要確定這些「叛徒」、「俄奸」的身份,包括他們姓什麼叫什麼,來自什麼地方,家裡還有什麼家人。
「帶路吧,」尤里點點頭,將電報從窗口遞還回去,說道。
雨中的華沙如同一個破敗的垃圾場,到處hetubook.com•com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被炸毀的坦克、軍車,到處都是頹敗荒廢的景象,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城市,而是一片徹頭徹尾的廢墟。
「一個集中營,」布爾加寧面色嚴肅的說道,「德國人專門用來關押猶太人的死亡集中營。」
毫不客氣的說,謝洛夫的工作已經給波蘭國家軍造成了沉重的打擊,而與此相對應的,卻是波蘭人民軍的快速膨脹。就在華沙戰役進行過程中,一個以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成員為核心的波蘭新政府已經成立。之前,這個全新的波蘭政府設立在盧布林,所以,也被稱為盧布林政府,而今天就是他們遷入華沙的日子。
吉普車重新發動起來,順著顛簸的公路繼續前行。
阿爾謝尼急忙把車停下,尤里也微微彎下腰,朝對面的車上看過去。
經過四天的戰鬥,蘇軍終於奪取了這座城市,不過,他們在這裏顯然沒有太大的收穫,德國人已經將這個城市徹底的摧毀了,連同城市一塊被抹去的,還有超過20萬的華沙市民。
說句真心話,對於這些年輕的普通士兵來說,什麼所謂的共產不共產、資本不資本的,沒有任何意義,他們也不關心趕走了德國法西斯之後,這個國家究竟是由流亡政府來領導,還是由民族解放委員會來領導。在經歷了長達近五年的戰亂之後,他們只渴望著能夠享受到和平、寧靜的生活,能夠不受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奴役,能夠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就足夠了。
除此之外,那些不知道殺了多少波蘭人的劊子手們,此時也正在接受冷酷無情的審判和處罰,瓦津基宮前的廣場上,由華沙市民組成的行刑隊,正在將之前那些耀武揚威的德國人、烏克蘭人以及白俄羅斯人成批成批的弔死,圍觀的人幾乎擁塞了整條波夫辛斯卡大街。
就像希特勒本人所說的,從現在起,華沙已經成為一個純粹的地理名詞了。
吉普車在轉送站所在的路口向右拐,才剛剛拐過去,就看到兩輛吉普車從對面開過來,雙方的吉普車交錯而過的時候,就見對面第一輛吉普車的車窗里有人探頭出來,朝這邊喊道:「尤里,尤里·阿爾西波維奇同志?!」
奧霍塔區,尤里的吉普車停在一片營地的邊上,這裏暫時是一片駐軍的營地,此時只有大片的帳篷,忙碌的卡車正將成車的圓木運送過來,準備在這裏建設木製的排屋,用來安置那些失去家園的波蘭人。
流亡政府能給他們這樣的生活嗎?或許能吧,但眼下顯而易見的是,得到蘇聯人支持的民族解放委員會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因為一卡車一卡車的物資,正從維斯瓦河東岸運進城來,人們生活所急需的食品,正由那些參加了蘇聯紅軍的波蘭人免費發放。
化作廢墟的街道邊上,時不時可以看到穿著形形色|色服裝的年輕人在四處遊走和_圖_書
,他們肩上背著槍械,懷裡抱著碩大的油紙包,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喜色。
尤里乘坐的軍車緩緩駛過維斯瓦河上剛剛搶修好的鋼鐵大橋,而在高不過數米的大橋下,滿是荒草的河堤上,大批衣衫不整的蘇軍士兵,正冒雨在河裡洗澡——在德國人的宣傳中,蘇聯紅軍的士兵都是些邋遢鬼、酗酒徒,但實際上,紅軍士兵是很注意個人衛生的,即便是在戰爭中,他們都會尋機洗個澡什麼的,這一點,在斯大林格勒戰役進行的時候,已經表現的淋漓盡致了。
「哦?」尤里好奇的問道,「什麼東西?」
在處理這份工作上,謝洛夫同志還是卓有成效的,短短几天,包括華沙及波蘭東部的蘇軍佔領區在內,已經抓捕了將近八千名波蘭國家軍成員,這裏面還包括了華沙起義領導者之一楊科夫斯基。
「尼古拉,到底出了什麼事?」登上飛機,尤里將軍帽摘下來,平放在大腿上,看了一眼坐在對面閉目養神的布爾加寧,問道,「要讓咱們這麼倉促的趕到克拉科夫去?」
「是!」阿爾謝尼應了一聲,轉身朝不遠處的兩名蘇軍看守跑過去。
這是被收編的波蘭國家軍士兵,隨著華沙起義總指揮部的主要成員被捕,在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的號召下,參与華沙起義的波蘭國家軍所部選擇了投降,隨即,他們將會接受整編,在原波蘭第1、第二集團軍的基礎上,組建波蘭第九集團軍。
臨時www.hetubook.com•com機場設立在華沙東郊,條件很不好,跑道都是由黃土夯就的,調用的飛機看著也破破爛爛的。不過,當尤里趕到機場的時候,才發現不僅謝洛夫來了,布爾加寧也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來自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的官員。
轉送站設立在一個丁字路口,規模很大,在進攻戰役中走散或是行軍中掉隊,亦或是傷愈后準備歸隊的士兵,都會自發的尋找這個地方,等著被送回原部隊去。
吉普車通過質量堪憂的跨河大橋,在坑坑窪窪的廢墟中穿行,沿途時不時能看到有平民裝束的人,被戴著藍色帽子的內衛軍士兵押走。這是謝洛夫正在做的第二項工作,清查華沙市區內現有的國家軍指揮官及士兵。
尤里在營地前下了車,朝喧鬧的營地內看了一眼,這才偏過頭對阿爾謝尼說道:「去問問,謝洛夫同志的指揮部在什麼地方。」
斯大林同志親自下達的命令,要對這些雙手沾滿了游擊隊員鮮血的叛徒進行毫不留情的清算,要讓他們在懺悔與恥辱中陷入地獄……包括他們的親屬。
工地上幹活的,都是一些穿著德軍制服的俘虜,他們需要在沒有任何大型設備的情況下,將一根根人腰粗細的圓木從卡車上卸下來,再運到工地上去,負責監督他們幹活的,是來自內務部的士兵。
「已經準備好了,尤里·阿爾西波維奇同志,」中校身子挺得筆直,大聲說道,「伊凡·亞歷山德洛維奇同志正在機場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