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看各單位，特別是我們研究所的新聞。」
「老韓，你進廠后一直干法律？」
「坐坐？」陶唐在路邊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瑞林，我記得這個地方原先是生活服務中心吧？那時候夏天發冰棍票，我總拿茶缸領冰淇淋。現在還回味咱廠的冰淇淋味道，總覺得那是最好的……」
「這是咱們的新老闆陶總……陶總，她叫徐德玉，徐德光的妹妹……」
「是嗎？眼見為實哦。」陶唐往樓里走，十幾個單身跟著他進了樓門。
陶唐的籃球是不成了，半場都堅持不下來了，羽毛球成了他活動的最愛，每周都要打上一兩場……
「那天就跟你家孟凡比過……夏小龍不成，快喊孟凡來。」陳嫣看見了李志斌，「去呀，找孟凡來。」
「小尤，我先問你，你說廠報的作用是什麼？」
陳嫣得意地看了尤本玲一眼。
「要再來一局嗎？」
「我覺得我不能應付目前的情況，說的硬了吧，給公司惹來官司。說的軟了吧，對方得寸進尺，廠里又承受不住。我真的想動動。」
「聽說了。」
「不錯嘛，應該比較悠閑。孩子上高中了？」
「暫時不考慮。」
「沒意思。」
「法律辦有多少人？」陶唐再次轉了話題。
「調查問卷答了吧？你們單位主要反映了些什麼問題？」
「如果不是同學，而且當初是好朋友，我就不提了，當然，決定權在你。不是法律辦不重要，而是我不適合。」
「裁判，我來當裁判，給我找個哨子來。」陳嫣很是興奮。
「贏了才是對對手的尊重。」孟凡欽佩地看著陶唐，「要是陶總年輕幾歲，我絕對不是對手。」
「我好靜不好動……」
「陶總？」其中一個一手撈住了對面擊來的球，「您來打兩局？那天我見您跟孟凡打，水平是這個！」小夥子豎起了大拇指。
「陶總，乾脆到我家吃飯吧？」
「我有事，先走了。」徐德玉匆匆去了。
「這個我不清楚。趙征紅沒讓我辦。」
「這個我真說不好。但沒有重點，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肯定不行。前些年搞工程機械，大概覺得工程機械掙錢吧，結果費了老大的勁也沒搞出來，哪裡競爭得過三一和中聯重科嘛。」
陶唐擦過汗，過來跟孟凡握手，「謝謝，讓我輸得痛快。」
「不成了，再來就出醜啦。」陶唐笑著連連擺手，「對了，你們的衛生搞了沒有，我得看看。小李，陪我參觀下你們的窩。」
「為什麼？」
27號是星期天，不休息，公司調休了，下班后陶唐沒有去食堂吃飯，回小招換了身運動服，想找孟凡去打會羽毛球。
「權建和被免職，下邊有何反應？」陶唐的思維跳躍和圖書得很快。
「老韓，目前情況下，我不會答應你這個要求。另外，既然你說了我們是老朋友，就應該為我分擔些壓力。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如果公司一帆風順，法律辦反而不容易出彩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我，我看個朋友……」女人停住了腳步。
「知不知道李素藝的態度？」
「基本不對。公司是經濟組織，就算我們紅星是大廠，也夠不著大政方針四個字。至於國家大事，現在資訊如此發達，從手機上、微信上隨時可以獲得，誰去從廠報上學習了解？」陶唐轉而對湧進屋子的單身們說，「大家實話實說，你們看廠報嗎？」
「我來。」剛才讓出位子的小夥子接過夏小龍的球拍。
這個陶唐是知道的，當時上過總部的內部通報，教訓就是超越自己的能力了，開發新產品是必須的，但要立足實際，這個實際就是企業的設備能力和技術儲備，完全拋棄原來的市場另闢戰場不是沒有成功的例子，但很少。
「這不是浪費嗎？」
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從他倆身前走過，盯著陶唐看，目光相遇，立即躲開了。
看樣子水嬌沒找過他……韓瑞林放下心，「兒子上初三。」
「理解，當然理解。您當老闆，我肯定竭盡全力。」韓瑞林本想提換個崗位，但沒說出口。
「哦，有變化。值得表揚。」陶唐點點頭，「不過還有改進的地方，死角不少，你看那個蜘蛛網，不難看嗎？對了，物業公司打報告要改淋浴間，駱總已經簽字了，動工了嗎？」
「職工都叫腐敗樓。」韓瑞林笑了，「是迄今為止咱廠自建的最大戶型，因為限制了購買條件，一直沒有全賣出去。」
「只能說湊合吧。對了，你不把家眷接來嗎？」
「恭敬不如從命。」韓瑞林很高興。
「看，但我只看廠內新聞。」挨著陶唐的孟凡搶先回答。
「東96號樓有空著的，你應該要一套，那房子真不錯，南北通透，戶型大，還帶著閣樓。我認識裝潢公司的，很快，最多兩個半月就可以收拾出來。總吃食堂總不是個事吧？」
「您好……」徐德玉有些慌亂地握了下陶唐的手，立即放開了。
大家鬨笑起來。尤本玲滿臉通紅，十分的忸怩。
果然，這個叫華子的小夥子被陶唐的網前小球搞得一點脾氣沒有。
陶唐風趣的話語引起單身們的鬨笑。
「是我……」
「是，我是陳嫣的室友尤本玲。」尤本玲不失時機地自我介紹道，「我在宣傳部工作。」
說著來到單身樓前，真有一對小夥子在打羽毛球。陶唐走近了，站在場邊觀戰。
「祝賀你。你這個官比我厲害，
和圖書我是組織任命的，你是群眾選舉的，含金量高於我。」陶唐笑著說。
「陶總，到我們宿舍參觀下吧。」陳嫣邀請道。
「嗯，你們呢？陳嫣，你是廠辦秘書，你說實話，研讀廠報嗎？」
李志斌一直跟了陶唐老遠，「陶總，您是不是沒吃飯呢？」
「是。」
「開工了，每層樓都設一個淋浴間和洗衣間。」孟凡跟在陶唐後面，「我代表全體單身謝謝您了，陶總。」
「東96？」
「方便的話去看看她。我讓秘書跟呂綺交代了，同學間總是好說話，勸勸她，節哀順變，死的人死了，活著的還要活下去。也替我問她好。」
「哦，你覺得公司應當如何發展？」陶唐看著韓瑞林。
「沒，就是來看看您……」他本想請陶唐到家裡吃頓飯，但最近和水嬌的關係尚未恢復正常，不好辦。
「考慮到我的年齡大你二十歲就公平了。」
馮老總的話有些偏頗，但不能說沒有道理。
出了小招的旋轉門就看見了韓瑞林，「老韓啊，找我？」
「是嗎？具體是做什麼的？」
「傳達了。」尤本玲說，「正想請教您，您覺得廠報哪裡辦得不好？」
「您是說李素藝吧？」
孟凡跑步回來了，華子趕緊讓出位子。
「也不是。走過幾個單位。其實我的專業不是法律，咱廠就是這樣，專業對口的情況不多，浪費了。我，我能不能提個個人要求？」韓瑞林突然覺得這個話題太難得了，不抓住簡直對不住自己了。
「機要室。」韓瑞林不能不如實相告，他特別擔心水嬌會找陶唐告狀。那天水嬌曾這樣威脅過他。
「啊，您好……」陶唐站起來，伸出手去，「我聽孫德全提起過您……」
他的愛好不多，第一是運動，第二是讀書，都能拿得到檯面上。當年馮世釗去盛東考察，談及領導幹部要謹慎八小時之外，在盛東班子會上表揚他，「要向陶唐同志業餘愛好學習，打球、讀書，多陽光文雅的愛好啊，業餘愛好彰顯人品，別搞那些被職工戳脊梁骨的事兒。」
韓瑞林沒走，站在那裡看陶唐打球。沒想到技術真是不錯，也不知道他的對手是不是有意相讓，陶唐很快就佔據了主動，吊、扣、挑、抹，連連得分。
「哦，前天我批評了你們部長，他跟你們傳達了嗎？」
「無所謂呀。既然你來了嘛。要不隨便走走？」
「是呀，牛奶多，真材實料，好多人都有同樣的感覺。後來蓋了三號樓，生活服務中心改製為物業公司，平房拆了，這一片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
這場比賽就有點意思了，孟凡力量足，扣殺兇猛，陶唐則展示了精湛的小球技術，防守非常精彩
https://www.hetubook.com.com。雙方的回合球格外長，讓觀戰的單身們興奮異常。足足打了半個小時，孟凡以兩分優勢艱難地贏下了比賽。
「別說，陶總的技術厲害呢。」尤本玲笑著說。
「是嗎？在哪個部門？」
「廠報是黨委和行政的喉舌，宣傳黨、國家以及公司的大政方針，讓員工知道公司的動向……」
「跟我家丫頭一樣。學習好嗎？」
「這個可不能怪小尤同志。問題出在你們部長，出在常副書記以及趙書記身上。我希望廠報把辦報的思路變一變，到基層去，親手挖掘些值得報道的素材出來。咱們紅星有兩萬多職工，俗話說，人過一萬，卧虎藏龍。肯定有寫不盡的好人好事，講不盡的好故事。對不對？」
「好的……」李志斌摸出手機給孟凡打電話。
運動的愛好是從中學就養成了，紅星子弟中學有著籃球傳統，很多人走了特長被招入大學。那時紅星一中的男生們幾乎人人喜歡打籃球，陶唐的水平自然沒法子跟校隊的高手比，但在上了大學后還算是系裡的佼佼者。讀書習慣的養成則是受到大學時期一位同寢的影響，那位同寢嗜書如命，幾乎手不釋卷，連上廁所都夾著書。陶唐跟他探討了幾次讀書的真意后也嘗試起了系統的閱讀，自覺受益匪淺，當知識從點到線再到面時，便有一種融會貫通的快樂。那種快樂非親身經歷難以體會，大四時他與同寢談及唐德宗時期反覆不絕的叛亂，卻難以究其緣由，那位同學提醒他，屬於中央軍性質的神策軍與地方軍的待遇不同，當置於同一戰場時便易發生嘩變，並教給他一些從經濟上尋找政治軍事規律的方法，他才恍然大悟，讀書的樂趣在於悟心，不在於功利，養成后便擱不下，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對於馮老總的表揚，他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讀書鍛煉都在於消磨時間，真沒那麼高尚。但馮世釗卻強調愛好很重要，尤其是領導幹部的業餘愛好，事關重大，不可等閑視之。馮世釗在盛東班子會上舉陶唐的例子，「讀書打球，所費甚少而受益良多，關鍵是自己的薪水完全可以支撐下來，如果你喜歡收藏，那就不得了。一方面是喜歡，另一方面則是經濟的壓力，保不準就動貪污的心思了……我一直認為，考察幹部不能只看八小時之內，更應該看八小時之外，大家想一想，如果一個領導幹部業餘時間泡在羽毛球場上或是書房裡，他能幹什麼壞事呢？」
「怎麼不適合？」陶唐微笑道。
「陶總讓我說實話，不，我基本不看。」
李志斌早已準備了礦泉水和毛巾，比賽停止，急忙上前服務陶唐。
「夏小龍你不行https://www.hetubook.com.com呀，真丟人……」陳嫣喊得最響。她和尤本玲從食堂回來，沒想到陶唐出現在單身樓前。
「發展方向不明的問題是你倆提出的還是下面的同志？」
「那我就獻醜了……」陶唐微笑著接過小夥子遞過的羽毛球拍，下場了。
陶唐望著徐德玉的背影有些出神。
「家裡怎麼樣？夫人在哪個單位？孩子呢？我記性不好，不好意思。」陶唐再次轉了話題，他真的記不得在東湖會所是不是問過對方。
孟凡和陳嫣同時鼓掌，單身們都熱烈鼓掌。
觀戰的單身們很快就將球場圍住了，陶唐的每一次得手都贏得熱烈的掌聲。
「你不是要打球嗎？」
「我可是剛吃了飯，有些不公平啊。」孟凡笑著對陶唐說。
「今天我說的，只代表我自己，而且不是正規場合，絕沒有批評你的意思。小尤，你辦報要注意一個問題，那就是讀者是誰。如果是給公司領導辦報，現在的情況是層次低了些，你們講的道理，我們都明白。如果給普通職工辦報呢，調子又高了些，因為職工更關心他們的身邊事。所以呢，我建議把廠報的風格改一改，更多的宣傳一線員工，宣傳他們的好人好事。不是說領導的講話不應宣傳，而是要注意分寸。像馮世釗同志在我就職會上的講話，我認為完全是應景文章，完全不值得展開個專欄連續討論。而我的那幾句話，更是一點價值沒有，除了那句要求別人做到的自己先做到，其餘有價值嗎？而且，那個表態要用行動來檢驗，你不宣傳，我做到了，職工會認可。你宣傳了，我做不到，就是抽我的臉。」
「想玩會兒球。有事？」
「那可不好，年紀大了，還是要加強鍛煉。」
「對。李素藝。趙主任為她爭取了不錯的賠償，你知道吧？」
「不是不是。那天真是丟人……」
「甘拜下風。」夏小龍丟掉球拍，抹了把汗水，「想不到陶總這麼厲害，都要被你調死了……」
「你也不知道讓一讓陶總。」尤本玲低聲對孟凡說。
「是嗎？那個崗位蠻重要。」陶唐拚命回憶著孫德全介紹的情況，但只想起了眼前這個女人是單身，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想買的人太多，沒辦法，空著反而安生。」
「狠狠地搞了幾天呢。」陳嫣湊過來，「按照您的要求，我們選了領導機構，每天都有人值日。」
「你嗓子亮，就用你的金嗓子當哨子吧。」陶唐笑著說。
「都好……老婆就在廠辦……」
「陶總，德玉是廠報總編……」
「那，那就過一段時間再說。」
「我是廠報記者。」
「我說你就別您來您去了。我真的官威十足和*圖*書？」
韓瑞林是認真答了問卷的，他希望陶唐能看到，「主要有三個，一是工資太低……」他看了眼陶唐的臉色，「第二是公司發展方向不清楚，有些擔心。第三是職工住房，希望廠里利用棚戶區改造的政策多蓋幾棟樓房……」
「好吧。」陶唐被單身們簇擁著來到頂樓，進了陳嫣的屋子，「住兩個人？還行，沒讓我進不去。」
「華子你更不成，你連夏小龍都贏不了……」陳嫣笑著叫道。
「誰來？難不成連我一個老頭子都擺不平吧？」陶唐邀戰。
「我明天，不，今晚就去。」
陶唐往左拐，還是朝單身樓方向去了，「對了老韓，你不是在法律辦嗎？趙主任跟對方談了，為那個叫李，李什麼來著，談了個不錯的結果，和咱們那位同學談過了嗎？」
「沒呢，你不要管了，我有地方吃。你抽空下去替我了解下補發工資的情況吧。」
「德玉，你這是到哪裡去？」韓瑞林跟女人打招呼。
「我實在不適合干現在的崗位，我早想換換崗了，可不是因為你來，呂綺可以作證。」
「老韓，你是法律辦副主任，應當站在公司的立場上考慮問題，駱總也是著急嘛。把打官司的化解為私下調解，把一次性支付的談成分期支付，就是你們的成績呀。廠里的資金壓力大，你們要多理解。」
「您這樣說就好辦了……駱總總是批評我們不作為，就是他當法院院長，也不能判我們欠錢有理吧？」
「五個。除掉我倆，還有三個兵。」
「喝酒嘛，難免的。上來坐坐？」陶唐好像真的沒聽說他在穆桂花家的醜事……
「我還以為您去食堂了……這是要鍛煉？」看到陶唐和煦的笑容，韓瑞林將懸著的心放下一半，那件事或者他沒聽說，或者不在意，最好是後者。
「看你的時間吧。最近要債的特別多，你們要妥善處理，盡量不要把對方逼上法庭去，這種官司怎麼能贏？」
「不了，我去打會兒球。老韓，你要多加運動呢，瞧你的肚子。」陶唐舉步朝單身樓方向走去。
「小尤，我抽空看了最近幾期的廠報，感覺和陳嫣是一樣的，三個字，沒意思。我贊同孟凡說的，我也喜歡看基層的新聞，特別是一線員工的新聞，想從廠報上看到員工在想什麼，渴望什麼，討厭什麼。結果呢，基本看不到。」
「哪一類新聞？」
「都誇您英明呢。權建和仗著有人撐腰，弄權慣了，活該。」
「現在不是挺好嗎？法律辦很重要的。」
「唔？」
「很願意跟年輕人在一起，因為感覺自己變年輕了。大家都是有希望的，紅星的未來就在你們身上。不耽誤你們的業餘時間了，再見吧。」
「孟凡是我們選舉的樓長。」陳嫣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