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傳到霍崇耳朵里，霍崇完全沒有反應。又去了其他兩缸酒邊，也投入石灰，令兩名小工攪拌。
折騰了好一陣，這貨才算是緩過勁。扶著酒槽開始喘氣。
朱二牛的兩名小工也被霍崇安排了同樣的差事。看他們不明所以的乾著，霍崇心中遺憾。自己實在是沒有時間，如果有足夠時間，自己就要做石蕊試紙。
正考慮出去之後怎麼說，徐右林已經從難受狀態中恢復過來，走到霍崇身邊說道：「霍兄弟肯，俺得出去辦點事。你不用等俺吃飯。」
霍崇一把將被壓制的傢伙推遠，喊道：「劉大哥，你這是來給朱大爺評理的么？」
霍崇剛走近，就聽朱二牛艱難的問道：「這……這是……啥！」
霍崇這才放下心，原來朱二牛是個正常人啊。
「啊？」霍崇被這神叨的話弄糊塗了。現在啥時候了，那裡有心思管徐右林吃飯。
蒸酒最好在通風的地方，在霍崇命令下，師弟劉時旺和朱二牛的兩名小工把霍崇打造的蒸餾裝置搬到院子里。普通的蒸酒木桶上安裝了銅製管道。
說完，又轉向朱二牛，「你覺得這酒和朱大叔的酒比較，大夥會認為是一個味么？」
這話直接懟的三瓦缸不能吭聲，圓胖如同瓦缸的臉上有了點怒氣。停了片刻，三瓦缸說道：「霍崇，你讓人偷師，你還有啥好說。」
在21世紀，只要有錢有想法，很多事情直接去做就好。有沒有背景當然有巨大影響，這種影響體現在能把事情做到多大，能夠抗住多大風浪。
「俺X！」霍崇被這貨的反應驚呆了，就算是21世紀，這麼一兩下肚也不會行若無事啊。難道朱二牛其實是罕見的對酒精無反應的體質？這種體質喝多少都不會醉，更不會難受，若是……
「你魔障了？」霍崇被氣的想揍朱二牛。不久前朱二牛還特么如喪考妣的罵霍崇，說霍崇弄壞了他的酒，沒想到這會兒又特么覺得酒酸了就成了逃避的理由。就外頭這陣仗，酒酸不酸其實無所謂。
「不著還能叫烈酒么？」霍崇笑道。不過沒等霍崇嘚瑟多久，酒上的火焰就熄滅了，看來這種酒的酒精含量還沒到21世紀的高度酒程度。
「什麼老酒……嗯……在屋子角裡頭放著。」朱二牛說話都有點醉醺醺的。
然而徐右林竟然徑直出門，和-圖-書也不知道往哪裡去了。
朱二牛明顯覺得這次在劫難逃，還是說著「不就是點酒么，俺認了還不中。」
霍崇也覺得有些感慨，嘆道：「徐兄弟，有些事你不知道，也想不到。」
霍崇也不多話，直接去屋裡拿出個大酒的小提勺，舀了半勺生石灰放入酒中。隨即用木棍開始攪拌。等石灰化開，霍崇舀了點酒嘗了嘗，還有酸味。隨即命令劉時旺，「你就按俺這麼弄。每次把石灰化開，就叫俺一次。」
這過程總共不到一個月，霍崇沒費太久時間就把事情大概講清楚了。聽完全部過程，徐右林重重點頭，卻猛然想起什麼，問道：「霍兄弟，你都認識那般位高人，為何會願意在這裏受罪。」
除了蒸酒用的銅管，霍崇還做了幾個螺旋扭力器當做扭力溫度計用以控制蒸餾溫度。那些蒸酒的管子通入冷水浸泡的凝結瓮中，沒多久，就聽到瓮裏面傳出細微的水滴聲。
聽了一陣，霍崇忍不住大笑起來。大概沒想到霍崇居然如此反應，對面罵街的人暫時愣住了。霍崇自顧自的笑著，直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停止了大笑。
徐右林聽著，越聽臉色越是古怪。像是驚訝，又像是自嘲。還在中間忍不住打斷霍崇，詢問些細節。得到霍崇的驗證后，忍不住嘀咕著「原來如此」。
「酒啊。咱們釀的。哈哈。」霍崇笑道。
霍崇看事情沒辦法善了，只能回了作坊里。朱連襟名叫朱二牛，見到霍崇回來，立刻慌亂的說道：「霍崇，咱們就說酒酸了，中不中。」
徐右林在霍崇身邊坐下，慢悠悠的問：「他們和衍聖公有瓜葛么？他們是進士家的么？他們家裡出過舉人么？」
霍崇嘆口氣，人啊，就是這麼容易自作多情。自己不過是一時感慨，與其他人毫無關係。此時也解釋，霍崇哈哈冷笑一聲，「你們是說俺偷師么？」
但是在滿清，有沒有背景，也就是徐右林所說的跟腳，就已經決定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想都別想。
又過了一陣，用來分餾的管子里的水聲又開始變得微不可聞。霍崇也不敢拚命蒸，就把裝置拆下。打開收集頭道酒的瓮，一股強烈的酒氣從中直衝出來。霍崇一個月沒有粘過烈酒，只是這股味道就讓他覺得有點暈乎乎的。
「啊！！和_圖_書！」朱二牛突然蹦了起來，捂著喉嚨嚎叫起來。
霍崇不想搭理這慫貨，對著朱二牛的兩個小工喝道：「你們都趕緊幹活！俺讓你們幹啥你們幹啥！」
「別JB廢話！趕緊按俺說的干！」霍崇拽著朱二牛的脖領子喝道。
這話一出，朱大爺還沒吭聲，已經有他徒弟衝過來，想推搡霍崇。霍崇一個小擒拿，已經把這貨給扭過胳膊壓制住了。雖然身體虛，但是對方破綻太大，讓這幫貨知道動手沒勝算。
朱大爺身前的人見到霍崇從作坊里出來，聒噪的更厲害了。「偷師」「坑騙」，此類言辭如機關槍般向著霍崇掃射。只是鄉下人詞彙量有限，翻來覆去也就這麼點詞。只是人多，聲量大，僅此而已。
「大師兄，俺攪好了。」師弟劉時旺喊道。
霍崇一顆心終於放回肚子里，雖然中間經過許多事情，至少這次的酒搞成了。拍了拍徐右林的肩頭，霍崇答道：「酒。這是俺們的酒。」
又提了一勺倒入酒碗，霍崇端著酒盞進了屋。就見朱二牛失魂落魄的坐在屋裡，雙目獃滯，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還是陷入了腦子一片空白的獃滯之中。
「俺想說，若是朱大爺要說這天下的釀酒的都是他教出來的，那就能說說偷師的事情。要不是這樣，說偷師，總得有個說法！」
霍崇看向朱大爺，就見朱大爺一副真理在握的模樣，霍崇向朱大爺問個好，見朱大爺也不吭聲，霍崇這才繼續說道：「朱大爺，你是不是覺得這天下就你一個釀酒的？」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徐右林走到霍崇身邊，「霍兄弟都記起這些人的跟腳沒有？」
霍崇只覺得自己此時很虛，就向前走了幾步，降低了點聲量，「喂！你們說俺偷師，那俺偷了誰的師？」
「說來聽聽。」徐右林更有興趣了。
霍崇隨即慢慢踱著步，感悟著徐右林指出的方向。越想越是通透，越想越感覺抓住了1717年這個時代的本質。
彷彿要和霍崇呼應，外頭的徐右林也喘起了粗氣。片刻后，徐右林也衝進來，艱難的問道：「這是什麼？」
霍崇也不再瞞著，用江浙話把自己的遭遇講給徐右林。穿越這等事當然不會講，但是自己被劉叔救了之後被劉叔給安排了，以及之後的種種，霍崇都全講給徐右林。
水滴聲ｗww.ｈeｔuｂｏok.coｍ•com越來越清晰，可見目力看不|穿的瓮中，分餾得出的蒸餾液越來越多。而分餾管另外一頭排出來的氣味也濃郁起來。
「霍崇，你咋這麼不要臉！還笑！笑啥！」對面傳來罵聲。
霍崇覺得見到這臨時合伙人不為人知的一面。徐右林做事也挺追求神秘么。
看著師父劉叔留給自己的唯一值錢的玩意，霍崇心中感慨。要不是為了給祖師爺上香，劉叔跑路的時候大概連這個銅爐都會帶上吧。
「那位高人沒有收俺當徒弟，他當時只是對俺說，說俺命中一定會遇到些變故。要俺隨遇而安。俺從東邊往這裏來，也是意外的就暈倒，被師父劉叔所救。俺覺得這大概就是高人所說的變故。既來之則安之，若是不認命，觸怒了天意。天知道下回又遇到更慘的事情。」
正說話間，三大缸酒新加的生石灰都已經化開。霍崇再次嘗了味道，已經感覺不出酸味。
「曉得！曉得！」徐右林用力點頭。
朱大爺大概這時候才聽明白，立刻喊道：「只要用了俺家酒麴，就有俺家酒的味。是不是偷了俺家的酒，一喝就知道！霍崇，你把酒端出來讓大夥嘗嘗，你敢么！」
「就是你！」「就是你！」幾個只為了吵架的傢伙立刻氣勢洶洶的聒噪。
「呃……呃……」大概是被烈酒傷了喉嚨，朱二牛已經嚎叫不起來。就見他捂著喉嚨連蹦帶跳，到處亂走。想儘快從強刺|激里恢復過來。
「放這個？」劉時旺呆了，他懷疑的指著裝了生石灰的木桶，試探著問：「大師兄，真要把這個放裡頭？」
用乾淨的小提勺提出一兩酒，霍崇品了品，酒中並無酸味。以霍崇的感覺，這酒已經有了四十度的酒入口的感覺。
用力在朱二牛肩頭拍了一掌，朱二牛整個人一激靈，木然的抬起頭。霍崇把酒盞遞給朱二牛，「喝了這酒。」
如果朱大爺還稍微要點臉的話，這次霍崇就能混過去。
霍崇覺得這大概是朱二牛好長時間啥也沒吃，空腹喝酒導致的速醉。也不再管這開始左右搖擺的貨，叫了朱二牛的小工，前去所謂屋子角落所搜。那邊倒是有幾個小酒罈，卻沒標籤。霍崇一個個打開嘗過，登時放下心來。
「既然朱大爺這麼講，俺就回去把酒蒸出來。」說完，霍崇就想回去。卻見外頭的人一動ｈtｔｐs://ｍ.ｈｅｔｕｂoｏk•ｃｏm.coｍ不動，霍崇回頭問道：「大夥這是準備堵在門口等著么？」
「這能一個味么！這能一個味么！」臉頰已經開始變紅的朱二牛大聲喊道：「喝他十杯也頂不住喝這一杯！呃……」
朱二牛動作遲緩的接過酒盞，神色木楞的一口灌下，然後整個人就獃滯不動。
聽到要還錢，又聽著霍崇這義正辭嚴的發言，朱二牛看上去要崩潰，直接蹲到地上，雙手抱頭。
霍崇一激靈。只覺得徐右林的話簡直是醍醐灌頂，好多沒想通的事情突然就豁然開朗。
徐右林捂著胃部，臉都要皺成一個包子，「俺從來沒喝過這麼烈的酒。」
霍崇不想騙自己的合作人，爽快答道：「俺也不是本地人，外頭人有什麼跟腳，俺是一點都不知道。」
朱二牛低聲說道：「霍兄弟，俺就是拿了人家的……」
聽到這裏，霍崇更是安心了。朱大爺說的沒錯，每一種酒麴都會含有自己獨特的細菌，每一種細菌分解糧食后產生的醇類也都不相同。這一品嘗，味道就出來了。
劉時旺畏畏縮縮的接過舀勺與木棍，小心翼翼的開始幹起來。
徐右林上下打量霍崇片刻，用並不驚訝的聲音說道：「倒也是，霍兄弟……怎麼看都不像這地方的人。」說完，徐右林反倒有點感慨，「若之前不是你大師兄，而是霍兄弟你我見面，事情斷然不會變到這樣。」
霍崇站起身到了缸邊，稍微嘗了一點。覺得好像還有點酸味，根據之前的感覺，霍崇直接加了好幾倍的生石灰進去。讓師弟繼續攪拌。
「這酒……著了？」徐右林喃喃的說道。
打完了哈欠，霍崇突然又想笑。這還真不是想嘲笑對面這幫貨，霍崇想起見過被逼債的P2P平台，那些被騙的用戶們就這麼個反應。霍崇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在1717年而不是2017年面對這樣的局面。
酒頭已經蒸出來了，霍崇反倒不敢託大，「朱兄弟，俺聽說有一種老酒，勁頭大得很。說什麼三碗不過崗。」
「霍兄弟，外頭那些人都是什麼跟腳。」身邊傳來徐右林的聲音。
本以為酒精味道會很重，卻沒想到，這味道中酒精氣並不濃，濃烈的反倒是各種雜醇的味道。
李童山那邊能打鐵管，趁機讓李童山把銅管也給打出來。希望這次銅管能起到作用。此時也沒有拖延的必要，hetubook.com.com霍崇命道：「時旺，你就一點一點把這個放到酒里。」
這就命人把除去酸味的酒導入霍崇製造的蒸酒器中，加火開始蒸餾。
直接從燒火的灶糖里弄根燃燒的樹枝湊到酒面，雖然沒有純酒精那麼猛烈，酒面上依舊慢慢燃起一個小火苗，然後逐漸向周圍擴散。過了好幾秒，小盞里的酒面都升騰起淡藍的火焰。
雖然現代釀酒工業早就不用石蕊是指這樣反應並不明顯的玩意，各種酸鹼度測試儀早就普及了。但是沒有現代工具，石蕊試紙也比用人體器官判斷來的有效。
互相對比下，這些酒的確有差距。即便是裏面最有勁的酒，與蒸餾酒相比，也如春季的雨和颱風季暴雨的差別。都是雨，沒錯。相似點僅此而已。
朱大爺一聽沒明白，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霍崇繼續說道：「這方圓幾十里，釀酒的也不是朱大爺你一位，俺就想問問，朱大爺你這釀酒是不是跟著師父學的。」
聞著這些氣味，霍崇只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分餾不是簡單的冷凝，分餾要把無法冷凝的氣體排放出去，所以結構更加複雜。同樣的原料下，冷凝直管能收集到的冷凝液比分餾管收集到的更多，如果自己之前自作聰明，採用簡單的冷凝直管，天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釀酒報告書裏面提及的種種……
「你偷了俺師父！」明顯是朱大爺徒弟的傢伙喊道。
果然，其他人見霍崇如此利落的壓制了同伴，也不敢再上來。霍崇正想說話，就見村裡外號三瓦缸的劉地主趕來，遠遠就喊道：「霍崇，你這是要幹啥！」
牆外頭傳來朱大爺那幫人的嘲笑，「喂！這味兒是酒酸了！偷師都學不會，丟不丟人！」「要是俺，直接就羞死了！自己找根繩把自己弔死算了！」
「放屁！俺加的東西是你偷咧！俺讓人打的釀酒的東西是你偷咧！你想認，先把俺咧東西還給俺，俺可是花了錢咧！你給俺還錢！」
說完，霍崇苦笑著補充了一句，「呵呵，這次已經這麼慘了。再遇到別的事情，俺除了死之外只怕也沒別的辦法啦。」
霍崇反問：「所謂跟腳怎麼講？」
「都用那種瓶子裝，若是沒有些特別之處，別人怎麼肯認。」霍崇嘆道。
「霍崇，你別耍小聰明！」朱大爺冷笑道：「你以為偷偷換了酒，就能蒙人？俺就帶著徒弟守住門，你別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