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微在指揮部的住處，就是兩頂2.5×3米的帳篷，頭尾相連，一間睡覺一間辦公。這是沒辦法的事，司令部剛從漢城趕出來，接下來可能還要被趕來趕去，只有用帳篷湊合湊合了。不過，就算這麼狹窄的帳篷，在辦公的帳篷里，李奇微還是讓秘書擺了一張膠合板的作戰地域地形圖。

李奇微只能親自上飛機做戰場偵察了。

「這種燧發槍時代樣式的刺刀，也是中國軍隊的秘密武器嗎？」

「我知道我不會得到增援部隊，也清楚此時要在漢江以北地區堅守陣地是極端困難的。但是，現在第8集團軍不允許再撤退了。我要參謀部擬定一個作戰方案，在兩天之後停止撤退，原地整理部隊，之後發動有限的反擊。反擊持續3到4天，盡量多地奪回戰場的空間。如果中國軍隊再度發動進攻，我們就利用這些奪回來的空間，與中國軍隊保持接觸，晚上後撤、白天有限反擊，以每天20公里左右的速度緩緩退卻，5～7天後，中國軍隊就會停止進攻。」

「中國的步兵確實很優秀，但他們所有的糧食和彈藥補給都在肩膀上，只能持續作戰這麼長的時間。當他們的糧食和彈藥耗盡之後，就只能選擇撤退。」

在昨天，李奇微視察了釜山、大邱、晉州。他原來的作戰預案中，最差的打算是退回釜山，由聯合國軍四個驚慌失措的師死守釜山防禦圈，等待從本土增援的美步40師、45師抵達釜山，以及陸戰一師、美步7師補充兵員恢復戰鬥力。湊整齊之後，就用8個師再打出去和圖書。

美第8集團軍新任司令馬修李奇微坐在教練機的後排，他要親自偵察原州以北的志願軍部署和駐紮情況。

「是的，這是個拗口的名稱。它是鐵拳和巴祖卡的結合體。火箭彈射出時，類似鐵拳的無後坐力原理，火箭彈飛出去四十米左右，彈上的小型火箭發動機點火，推動火箭彈繼續前進。不必擔心灼傷射手，而且火箭發動機的燃燒時間可以很長，這種火箭彈的射程達到一千五百米，當然在這個距離上無法命中坦克，但可以當作小型迫擊炮使用。另外，根據我們的士兵們的體驗，最喜歡RPG的地方是它的發射器很小——因為口徑只有40毫米——所以背著RPG就像背著一支BAR一樣輕鬆。」

李奇微將50半扔回去，皺著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接下來是這個，像是個縮小的SCR-536。然而，這不是SCR-536，這是中國軍隊的SCR-300。我們做過測試，它的通信距離甚至比SCR-300還要遠一些。」

「我收到了一份經作訓部門核准的文件，主張部隊分階段地撤至太白山脈以南的陣地，並重構釜山防禦圈。據說，這份文件還獲得了情報部門、後勤部門、工兵部門、駐遠東海岸司令的代表以及第5航空隊的氣象部門等方面的認可。」李奇微對第8集團軍的參謀們說，「你們怎麼看？」

南朝鮮，原州上空。

說了一大通，參謀長仍意猶未盡，走到作戰室的一角，那裡堆放著一些物品。

在朝鮮和歐洲和_圖_書冬季作戰時，李奇微對士兵手中有沒有手套特別上心，現在他也一眼就發現了，這堆單兵裝備里是有手套的。

一架AH-6型老式教練機晃晃悠悠越過原州，繼續向北飛行。

「在師團級規模，中國部隊擅長使用口袋戰術，當我軍進攻時，中國軍隊總是引誘我們進入倒V字的陣形中，從兩側實施攻擊，口袋收口，一夜之間我們的部隊就被他們包圍。在溫井、雲山、楚山的戰鬥中，我們都陷入了這種口袋戰術。」

沉默片刻，參謀長說道：「中國軍隊沒有坦克，但是中國軍隊有步兵。他們的步兵是我所見過的最完美的步兵……無論是戰術還是武器。」

……拆掩體戰壕還好理解，可綿延幾十公里長的鐵絲網地帶也全消失了是怎麼回事？韓國農民真能拆啊。

「中國軍隊常常避開大路，利用山嶺，丘陵作為接近路，他們總是插入我縱深發起攻擊。」

「中國步兵訓練有素，作戰技藝精湛，善用自己手中的每一樣武器，特別擅長於夜戰。偽裝技術卓越，偵察員的偵察能力出類拔萃。山地行動能力強悍，富於欺詐手段。」

李奇微拿起50式半自動步槍，摸索著拉了幾下槍栓。槍上的漢字銘牌他雖然看不懂，但如同天書的字元在李奇微看來十分刺眼。李奇微繼續摸索50半的各個零件，居然自己嘗試著把刺刀展開了。

「這是中國步兵班裝備的輕機槍，和半自動步槍一樣，也是以一種蘇聯輕機槍為原型，也是中國大連生產的仿製品。我太愛這種輕機槍了，整整10https://wwｗ.ｈｅtｕｂｏok.ｃｏm.cｏｍ0發的圓形彈鏈盒，使用的是與半自動步槍相同的中等威力步槍彈。如果我是自動步槍手，我一定會把20發彈匣的BAR扔了，撿起一挺這種輕機槍使用，如果撿得到的話。」

「不僅是RPG，看見這枚火箭彈了嗎？這種神奇的火箭彈在緊急情況下可以不需要定向管，點火就能射出去，儘管精度稍差一些。在東線和西線的戰鬥中，中國軍隊都大量使用它。」

……

「我們可以立即制定交替掩護和撤退的計劃。」

李奇微揉揉自己的腦殼。第8集團軍狼狽成這樣，煩人。

「手榴彈……背囊……壓縮乾糧……輕盈的棉大衣……」

李奇微決定，不能讓自己的部隊全部撤回釜山一帶，不僅因為釜山防禦圈已不存在，還因為這會造成極其惡劣的政治影響。在過去的十幾天，李奇微已經抓住了志願軍後勤供應的短板，現在，就要利用志願軍的這一弱點，通過小反擊來穩住陣腳。到2月初，美步40師和45師抵達釜山，就繼續用這種反擊套路，逐漸把控制線往北移動。只要在自己任上，能夠收復一些地區，那麼它在軍內和政界的聲望就會明顯上升，甚至可讓自己的軍銜和職位再晉陞一檔。

上任10天後，李奇微大致搞清楚了狀況。根據聯合國軍司令部和遠東情報部門的推測，當面的中國軍隊大約有17.4萬人，至少4個軍。但是，這十幾萬人配置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企圖、下一步要做什麼，美軍難以確定。

「這是最近兩個月曆次戰鬥中，我們https://m.hetｕbｏoｋ.ｃom.ｃom好不容易從俘虜和死亡的士兵身上收集到的中國步兵的武器。」

李奇微不作聲，低下頭自己翻檢了一編志願軍的裝備。

然而，李奇微抵達現場一看才發現不妙。在50年7～9月，讓朝鮮人民軍十幾萬人碰得頭破血流的釜山防禦圈，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AH-6掠過可能藏有志願軍大部隊的滿是積雪的松林。和此前的偵察機飛行員一樣——李奇微連個人影也沒發現，也沒發現能夠證明有大部隊駐紮集結的營火、炊煙、車轍，甚至雪地都看不見人踩踏的痕迹。

參謀長一件一件地展示志願軍的武器和裝備。

「將軍，中國軍隊是沒有坦克，沒有自行火炮，空中也沒有戰鬥機。但如果你認為中國步兵是拿著19世紀到20世紀初的特別落後的武器與我們作戰，那就大錯特錯了。」

之前幾天，李奇微一直催促空軍加強偵察，然而，偵察機找不到這十幾萬人在哪裡。空中偵察搞不定，按常理是應該派偵察小分隊滲入敵後進行人肉偵察。但現在美軍人生地不熟當不了敵後偵察員，南朝鮮軍則根本沒這個膽。

參謀長先拿起一支50式半自動步槍。

「這支半自動步槍，它使用的是短步槍彈，威力比M1卡賓槍大得多，但后坐力卻比加蘭德小得多。需要注意的是，情報部門告訴我，它的原型是蘇聯的SKS步槍，但槍上的標誌卻表明這是中國大連的仿製品，中國現在能夠製造半自動步槍。」

「總之，我不認為中國軍隊是一支技術落後裝備簡陋的軍隊。它們捨棄了重型武器，很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m.ｃoｍ可能僅僅是因為沒有制空權。在不使用重型裝備的前提下，他們將自己步兵的裝備水平提高到了這個時代的極致。極致的戰術素養和極致的裝備，所以我把他們叫做完美的步兵。」

「步槍和輕機槍並不算什麼，將軍，這才是讓我和我的參謀部感到惶然的武器。」參謀長拿起一支40火的發射器。「有的士兵把它叫做中國的巴祖卡，有的則叫他中國的鐵拳，實際上，都不是，或者都是。我們給它起了一個正式的學名：火箭推進無後坐力榴彈發射器。」

「火箭推進無後坐力榴彈發射器，RPG？」李奇微問。

從飛機下來，李奇微還是一張標誌性的撲克臉，一言不發，上車回到了第8集團軍的指揮部。

參謀長攤攤手：「是他們的標誌性武器，威力有多大還不清楚，但據說我們的士兵吃過它的虧。」

精心構築的防炮掩體消失得無影無蹤，構築掩體的材料——枕木、鋼樑、板材，全被附近的韓國村民拆走。戰壕上壘的沙包也搬得一乾二淨，經過半年的戰爭，尤其是朝鮮人民軍圍攻釜山的戰鬥，南朝鮮基本也被打爛了，農民自然要趕緊想辦法把倒塌的房子再蓋起來，否則冬天可能凍死。

「為什麼？」李奇微掃視了一眼在坐的參謀，又重複道，「為什麼？1944年冬，在阿登森林，美國軍隊只後撤了110公里。現在第8集團軍已經後撤了300公里，還有人建議我們再撤100公里。在阿登森林，我們面對的是德國國防軍和黨衛軍的虎王坦克。在朝鮮，你們見過中國軍隊開坦克作戰嗎？哪怕一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