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伊門人是出了名的有各種奇怪的戒律。

一雙細長蒼白的手陷入了財財的身體，將它抱了起來。

於是伊利安板著臉說起了他的正事。「你知道我們即將面臨的是什麼嗎？」

「我烤了小餅乾，你要吃嗎？」她笑嘻嘻地問道。亮麗橙色頭髮梳成的長辮隨著她的腦袋一晃一晃，夾克被俏皮地系在腰間。現在的迦莫兒看起來就像是二十歲出頭，不，剛剛十八九歲的智人，與她所說的自己是剛畢業的學生身份倒是一致。但菲不會相信這個說詞。

真不知道你們見面，誰會更加陰陽怪氣一點。

她會是那個人嗎？

「好的！！」迦莫兒收起自己的盤子，眼中閃著快活的光，「太好了，我還以為菲是不是討厭我，所以一直不肯吃我做的飯。」她笑得眉眼彎彎，「抱歉我不應該亂想，現在誤會解開了真的太好了！」

「哎呀，看在你這麼想吃的份上……」

那麼多年過去了，那張臉龐與記憶中的她分毫不差。

數日後，澤金號抵達了希望鄉。

「謝謝，我不餓。」

我的殺父仇人。

「以後會見到的。」

「也就是說，他獲得了神秘的力量，他贏了。」伊利安冷笑道，「果然是兒童文學式的傳說。」

她又想起了那個晚上。

「啊，原來是這樣。」迦莫兒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態，「你的祖母實在是很了不起。」

「是什麼？」

「是嗎？可是我這次的小餅乾用了特別的材料，加了橘羅果肉，混合了塔蘭奶，你聞聞這個香味。」迦莫兒抬起了小盤子。不用她這個舉動，菲也聞到了她踏入房間后帶來的誘人芬芳，她猜這個小餅乾一定味道不錯。「顏真先生也說這餅乾很好吃。」

「大人您作為星序團的指揮官，在和*圖*書戰前說這個真的好嗎？」小真說道。

打擾到了。菲在心中如此想。但她的表情沒有變，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她可以進來。

又是這一副純真單純的模樣，菲望著她默然不語。

小真笑道：「他和狗在一起，不會寂寞的。」

她本能地抓緊了自己的胳膊。菲眨了眨眼，她正坐在自己的房間內。空氣過濾器正發著嗡嗡的聲響。這是澤金號，她現在是澤金號的領航員，她的僱主是船主顏真。

她是領航員，她的要務是安全引領澤金號抵達希望鄉。

財財的尾巴搖得更加激烈了。

「哎？」迦莫兒一愣，問道：「是嗎？在哪裡？」她只是一個剛畢業的普通學生，她不曾記得自己在過去有遇到鯊牙這樣讓人印象深刻的大名人。

她看見我了。

可現在，迦莫兒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星泉之光的庇佑。」小真喃喃自語，「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迦莫兒輕快地跑到了走廊上。菲的一番解釋讓她心滿意足。

「謝謝，可我真的不餓。」

……

啊，直中中心。

「什麼？」迦莫兒茫然地站在原地。

還是……

菲平靜地說道：「因為我有戒律要遵守。」她指向掛在牆上的那幅畫毯，「為了紀念我的祖母。」

迦莫兒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情，她總是一副不加遮掩的天真爛漫，讓人不知不覺就卸下心防，可菲永遠不會被她這幅神態所欺騙。「菲，自我上這艘船以來，你都沒有吃過我做的飯吧。」她的睫毛抖動了幾下，「莫非……是我做的飯菜完全不符合你的口味嗎？」

「汪汪！」財財努力搖著尾巴，發出了懇求。

鯊牙盯著她並沒有回答。這時一個腳步聲自甲板遠處響起，「鯊牙，我們和圖書要談一談。」顏真在背後喊道。

可是這狗也不是你的啊。是你偷來的狗。

「這是一場無望之戰。」

「我把他關了禁閉。希望鄉就要到了，為了避免意外，還是把他關起來比較好。」小真回答道。

等到她的守戒結束了，我一定要做我最拿手的菜給她嘗嘗。迦莫兒想，我還從來沒看過菲笑過呢。真希望我做的飯菜能讓她的心情好一點。

「嗯，所以我現在不能吃你做的飯菜。」

「是的，我的祖母剿滅過食頭蝠……」菲曾經對船主顏真講述過這段光輝往事，現在說起來也頗為流暢。雖然只是她搪塞的借口，但祖母仍讓她心中充滿驕傲。「為了紀念去世的親人，在這段日子里，我的飲食要遵守伊門人的傳統，保持齋戒，不食用外人做的餐點。」

小真也和他一起目睹到了那覆蓋了大片星河如陰影沙暴般的異形艦隊。在數以萬計伊澤爾異形艦隊的進攻下，希望鄉必將毀滅。

也是只是我搞錯人了。

「大人，你是想踢走射影探長那樣踢走我嗎？」

她知道我在柜子里。

甲板上迎面跑來一條狗，它對她搖起了尾巴。

她的臉上沒有歲月的痕迹，原本冷漠無情的臉上變得活潑而生動，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年輕智人姑娘。

羅肯89說迦莫兒的身份沒有問題。

記憶的碎片緩緩浮了上來。

但在下一刻，兇手轉頭步入了黑暗中，無聲地離去了。

「財財？」

是鯊牙。

他們即將前往戰火燃燒之地。

迦莫兒看著手中的小盤子，笑道：「你是要吃小餅乾嗎？這可不行，這是給船員吃的零食。」

伊利安問道：「鯊牙呢？」

「什麼？」

於是她乖巧地收起餅乾，準備禮貌地離開。

年幼的菲瑟瑟https://www.hetubook.com.com發抖地躲在柜子里，冷汗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在黑暗中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那張臉就像是火花一般點燃了她昔日的回憶。憤怒與哀傷頓時涌遍了她的全身。在顏真介紹迦莫兒的那瞬間，她感覺到了她指尖的刺痛，那是因為父親之死的激怒與恐懼，她不由得將手放在背後握緊雙手。

「我知道這場戰爭面對的是什麼。」監察長伊利安看向小真，「作為指揮官，應當清楚戰事的走向，應當履行自己的職責。但是你，雖然被監督之眼雇傭，但仍然是一個平民，一個太過年輕的孩子，你不應當在這個時候奔赴戰場。就算是鯊牙是監督之眼重要的犯人，你也不應當在這個時候去希望鄉。」

這是一個巧合嗎？迦莫兒只是碰巧長得像那個兇手？

那就是他對這場戰爭不抱任何希望。他已做好了迎接最慘痛的失敗，履行職責到最後一刻，戰死在希望鄉。

大門發出嘎吱的聲響。

這不是悲觀，這也不是絕望。

伊利安沉默不語。在一瞬間，小真敏銳地感受到了他稍許泄露的淺層意識。

這才是她優先思考的事。

菲的全身如被凍結，她要殺了我，就像剛才殺了我的父親。

也許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智人。菲盯著她的背影沉思。但隨後她否決了這個念頭。精通這麼多技能，又怎能稱為普通人。

她們的視線剎那間撞在了一起。她有著漂亮的橙色頭髮和弧線優美的臉龐，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菲咬住嘴唇。將自己紛亂的思緒壓了下去。

小真念道：「在星泉之光的庇佑下，洛薩帶領工友們解放了亞薩星。」

他抽出了那本《希望鄉往事》，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道：「伊利安大人，https://m.hetubook.com.com你看過希望鄉過去的傳說嗎？」

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清冷的星輝映照著一個年輕女性智人窈窕的身影。然後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向柜子。

柜子的縫隙之外，躺著一具屍體，地上閃著水光，那是她父親蜿蜒流淌的血。一個人影站在她父親的屍體旁。她是殺害父親的兇手。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的領航。

船上的大多數人都很懼怕這位赫赫有名的銀河特級重犯。這很正常，每當鯊牙出現時，就像是帶來了一陣冰冷的風暴，光是直視就會被捲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他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就足以讓大多數人恐懼發抖，甚至尖叫求饒。

伊利安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因為安委會的廢物比較適合去請援兵。實際上也只有他去才有說服力。」他頓了頓換了一種略溫和的語氣說道：「年輕人，我是不會對我的恩人動粗的。你真的不該去希望鄉。」

「菲！！等你結束了這段日子的守戒，來吃我做的菜吧！！我會給你做我最拿手的菜。我們說好了！」她跑出了房間，銀鈴般的聲音猶在迴響。

迦莫兒覺得自己並不怕他。但她也沒膽子在他面前指責他與狗不光彩的關係。

「我的朋友在那裡。」小真回答，「就如大人您要履行自己的職責，我也要履行我的承諾。總有一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我絕不會背棄朋友。」他微笑，「大人，您現在說這個已經太遲了，我們已快要到了。」

他就像是一個幽暗的陰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漆黑長發下的灰藍眼睛譏諷地注視著她。「不要給狗亂吃東西。」他說。

迦莫兒站在了門口，她的手裡捧著一盤小餅乾。「請問，打擾到你了嗎？」

「祖母？」

「他會乖乖https://www.hetubook.com.com被關？」

那個黑暗的夜晚。

「哦？請問他是怎麼贏的呢？」

在這段旅程上，相處時間越長，她的憤怒不斷消減，她的疑惑日益增多。

一個冰冷的微笑出現在鯊牙的臉上，他輕聲說：「看來是另外一個你。」他轉身向顏真走去。

「我見過你。」鯊牙說道。

伊利安搖搖頭，「年輕人，就如你不清楚鯊牙的危險性，你也小看了這場戰爭。」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在這段同行的路上，我已經看到了你和你船員們的能力。那位貓先生能挖掘到你們這種人才，它的眼光著實不差。洛坤領主突然提拔它果然是有道理的。如果以後有機會，我還真想見它一面。」

「洛薩帶領工友們反抗時，世尊公司當時是銀河排名前列的強大集團，背靠政府，擁有不下於正規武裝軍的私人軍隊，甚至有記錄指出，世尊公司擁有一些神秘科技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小真說道，「在這樣壓倒性的懸殊力量對比下，洛薩獲得了勝利。」

……

這趟旅程開始以來，她親手做的餐點甚至得到了監察長伊利安的讚許。船上船員的胃幾乎都被她征服了，只有菲，只有菲是她不曾攻下的鋼鐵堡壘。她曾經為了菲故意不吃她的飯菜而徹夜難眠，她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菲討厭的事。如今菲的這番解釋后，迦莫兒立刻就相信了。

好多年了啊。菲低喃。那是年幼時的菲最慘痛的記憶。她的父親被殺害了，一群法務調查員在她家來來往往，監督之眼來過，安委會的人也來過，最後父親卻被認定作了自殺。小小的她意識到了某種隱藏在黑暗中的危險，於是她不對任何人提起那個兇手的模樣，將這段記憶埋葬到意識之海的深處。

這隻是伊利安對事實作出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