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躺在床上的連天青的眼珠子突然停止了轉動,氣息逐漸變得穩定而平靜。
岳雲羅低著頭,心中掠過一道尖銳的疼痛。
要是小許在這裏就好了……他一定會告訴我一些什麼的吧。
片刻后,驚訝瀰漫在她的腦海中,她抬起頭,看著連林林問道:「莫明丟失了一些記憶?」
她深吸口氣,指甲陷入手掌,強迫自己認真聽連林林說話。
他額上全是汗,眼皮下的眼珠子動得比剛才更加劇烈。
然後她看見床上的人,立刻「咦」了一聲。
這是人生的經歷,各人也都有各人的選擇,沒什麼可指摘的。
大夫點頭附和:「確實,這樣像是受驚了,而且還在持續的受驚中!」
這時岳雲羅走到了她身邊,俯身去看。按理說,她應該把位置讓給岳雲羅的,但連林林坐在那裡動也不動,身體還微微一側,阻擋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地道:「對不起,我知道你是誰。你來之前,我們在談論當年你們的事情。」
他會驚厥,簡直讓人覺https://m.hetubook.com•com得不可思議!
連林林用帕子給連天青擦了擦汗,聽見岳雲羅在旁邊問道:「倒下之前在說什麼?細細給我講一講。」
「我……」岳雲羅欲言又止,她看著連林林,明明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喉嚨一樣,完全說不出來。
但連林林知道,她爹其實沒那麼老,只是經歷了一些事情,生活也過得很平凡,看上去像是經歷了一些風霜而已。
岳雲羅手一僵,沉默了著按完連天青的脈搏,有些意外地道:「心跳很快,但還算正常。」
她心裏本來就有點著急,這時更不猶豫,加快腳步走到房門跟前,飄出的藥味也更加明顯。
岳雲羅敏感地意識到了,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走到了另一邊,伸手按住連天青的手腕。
之前連林林問她是誰的時候,她有點難過,但現在她才意識到,更難過的其實是連林林冷靜地、不帶一絲情緒地說出她是誰!
「怪哉,看著像是驚厥,脈象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但葯敷針扎都用過了,就是醒不過來。」一個陌生的低聲在房中響起,聽上去像是大夫的。
平白無故怎麼會擺個葯盅在這裏?這裏誰生病了?沒聽說啊?
她看著床上的連天青和坐在床頭的連林林,恍然有了一種感覺,自己被排除在了這兩父女之外,變成了一個局外人。
這一刻,無數種情緒湧上岳雲羅的心頭,瀰漫開來,變成了濃濃的茫然。
連林林沒有阻止,眼睛緊盯著她的手,道:「我們正在談論當年天雲山上發生的事情。」
然後,他的身形淡去,就在連林林和岳雲羅兩人的眼前,從床上消失了——
那真是一個天塌下來了都會面不改色的人物。
連林林困惑地回憶著,擔心地去摸連天青的額頭。
再想到不久前許問對她說過的她離開之後連林林遇到的事情……
連天青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當然非常清楚——比誰都清楚。
然後,她開始給岳雲羅復盤剛才談話的內容。
這樣看起來,岳www.hetubook.com.com雲羅很年輕,大約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紀,鬢髮如雲、明眸皓齒,是如果她不認識,會真心實意贊一句美麗的水平。
她怎麼會在這裏?不久前她私下跟自己見面,還裝成了陌生人,並不打算跟她相認的樣子啊。
驚厥不醒,誰?林林嗎?
以前在舊木場的時候,有些新來的比較大胆的徒弟,譬如羅梢這樣的,還偷偷問她是不是她父親的老來女。
連林林轉頭去看她。
連林林以前見過,一些做惡夢的人會變成這個樣子,連天青是在做夢?他夢見了什麼?
躺在那裡,雙目緊閉,眼珠子在眼皮下面微微跳動,彷彿極為不安的,是連天青!
突破了?
看他的表情彷彿並不驚慌,反倒更像是……驚喜?
「怎麼回事?」她沉聲問道。
這話本來就很奇怪了。
但這是她自找的,是她當初離開時就應該清楚自己將要付出的代價。
想通了?
連林林本來正俯身看著她爹,一邊聽著大夫說話,聽見外面腳步聲,疑惑轉頭,看見岳雲羅,瞬間呆了一下和圖書
。
岳雲羅的心馬上懸起來了,她一步邁過門檻,一眼看見坐在床邊滿面憂色的連林林,略微鬆了口氣。
連林林突然抬眼看見,問道:「你是誰?我都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跟你說?」
連林林一時意氣嘲諷完這一句,立刻意識到連天青還躺在床上,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認出連天青現在的表情之後,連林林稍微鬆了口氣,沒之前那麼緊張了。
就算他什麼也不說,只要他在這裏,就會讓人很安心的感覺……
岳雲羅的目光落在上面,眉毛馬上皺了起來。
「是。然後,他連自己丟失記憶這件事也忘記了。直到剛才,他說有什麼壁壘彷彿鬆動了,再然後,我們並沒有討論這件事情,他莫明其妙地就倒了下去。」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心中一閃,相比起岳雲羅的出現,她還是更關心連天青現在的情況。
「那之前你們在說什麼?」她問道。
相比之下,躺在床上的父親,臉上已經鐫上了深深的皺紋、頭髮里摻了些銀絲,顯得有些蒼老。
連林林在心裏嘆了口氣,微和-圖-書笑著抬起頭,道:「阿爹跟我說,你們之間沒什麼誤會,一切皆是必然。他想通了,然後這……應該是突破了吧。」
院子里非常冷清,正對院子的廂房門大敞著,門口有個爐子,上面放著一個陶盅,正在燉著什麼。
她當然能認出來,這是一個葯盅。
無影無蹤!
只是……
她之前就知道了,但這時與她說著父親的事情,卻又意識得格外清晰。
「大約半個多時辰前,阿爹正在跟我說話,突然就厥過去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連林林如常說道。
「把你們說的事情具體給我講一講。」岳雲羅深吸口氣,示意大夫出去,然後對連林林道。
她明明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但卻熟悉得像是天天上門一樣。
持續的受驚?
這是我的母親。
什麼事會讓他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
岳雲羅翻身下馬,大步流星走進竹笛巷十七號的院子里。
而這,確實是她八年以前做出的選擇。
無論岳雲羅還是連林林,誰不知道連天青的性格?
其實早就知道,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