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偃月刀
第86章 持黑白對手博弈

這話一出,「謝貽香」似乎有些不太自在,又奮力吸了兩口旱煙,皺眉說道:「看來我和謝貽香之間的關係,你到底還是沒弄明白,否則便不會在此大言不慚了。」得一子不屑地說道:「區區『寄魂之相』,也便是俗稱的『鬼上身』,有什麼值得稀奇?」
耳聽得一子這番話夾纏不清,倒向是在和自己賭氣,「謝貽香」當即輕蔑地一笑,反問道:「是么?」得一子卻直視「謝貽香」的雙眼,冷冷說道:「說到底,你我都是編故事的人。如今我的故事編得更完美、更令人信服,當是你輸了。」
說到這裏,他那雙血紅色的瞳孔中分明透漏出一絲興奮,喃喃說道:「芸芸眾生,當中真正可怕之人,往往無名無姓、無親無故。來如風生水起,去如煙消雲散;天地為之爪牙,蒼生為之奴僕;能殺人于無形,能誅心於無聲。卻絕不會留下任何線索、絲毫蹤跡,使庸碌的世人察覺到他的存在。哼,因為所謂之世人,不過皆盡螻蟻罷了,又何需要在螻蟻眼前揚名?若非當日偶然一面,茫茫人海,只怕連我也尋訪不得。」
說完這話,得一子便重hetubook.com.com新挺直腰身,自懷中摸出一張早已畫好的符紙。而座椅上「謝貽香」則是臉色慘白,就連嘴角也微微抽搐起來,繼而沉聲問道:「你想怎樣?」得一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當然是要祛鬼。」
「謝貽香」微微一愣,隨即失聲笑道:「輸?這世間哪有什麼輸贏?看來你雖然有些門道,到底卻只是小孩子脾性,因為只有小孩子才會計較輸贏。待到你長大之後,自然便會明白,所謂『贏』的人,往往輸得更多;而所謂『輸』的人,或許倒贏得更多。」得一子冷笑一聲,淡淡地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直到此刻,還在兀自詭辯。」
聽完得一子這番話語,「謝貽香」雖然努力擠出一個笑臉,但笑得卻有些尷尬,緩緩地道:「你這話我卻有些不明白了,莫非你費盡心思,繞出這麼一個大圈子,到頭來卻只是要和我爭個輸贏,證明我輸了?這對你而言,能有什麼好處?」得一子雙眉一揚,正色說道:「人生在世,猶如各持黑白博弈,若是沒有博弈之對手,縱然能苟活百年,又有什麼樂趣?那我www•hetubook•com•com不如去死。」
得一子用那對血紅色的瞳孔凝視「謝貽香」,緩緩說道:「所謂道法神通,其根源乃是天道,是天理;至於持印步斗、畫符念咒,不過是哄騙世人的手段。而今你我皆是明白之人,方才我撕毀符紙,便是要和你開門見山、聊個通透。而你則是當朝大將軍謝封軒家的三小姐,江湖上人稱『競月貽香』的謝貽香,當然能聽懂我的話。」
得一子冷笑片刻,隨即爭鋒相對道:「你所知道的事,你又怎知我不知道?一樣的道理,有些事我不說,並不意味著我不知道。」
「謝貽香」聽得一子稱自己為謝貽香,不禁微一愕然,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不屑地說道:「旁人看不透,倒也罷了,但你卻不同。你知道我並非謝貽香。」
當此局面,「謝貽香」眼神中雖然透露出驚恐之意,反倒仰頭大笑起來。她兀自笑了半晌,忽然低頭猛吸了一口旱煙,噴出的煙霧笑道:「我雖不識得你,但你同樣也不識得我。試問你連我這個『鬼』是誰都不知道,又談何祛鬼?」
說著,他愈發變得興奮起來,甚至還有些激動www•hetubook•com•com,揚聲說道:「在鄱陽湖畔遇見你后,我立刻打消了入夢沉睡的念頭。當時恆王命喪於畢府之事,已逐漸流傳開來,更有先競月身陷其間一說;既然『紛亂別離,競月貽香』本是一對戀人,再加上謝畢兩家的關係,謝貽香自然也會前來畢府。所以我提前入蜀,只在路上等她前來,到最後果然不出我所料,面對畢府這一樁錯綜複雜的命案,謝貽香這小丫頭到底是焦頭爛額,走投無路之下,終於喚出了你!」
聽到這話,「謝貽香」的目光頓時一亮,默默地凝視著得一子,似乎想要將他的內心看穿;得一子更是毫不退卻,用他那雙血紅色的瞳孔和「謝貽香」四目相對。過了許久,「謝貽香」突然長嘆一聲,淡淡地說道:「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你今日為何而來。」
「謝貽香」緩緩搖頭,苦笑道:「看來要令你失望了。我從來不需要什麼對手,更不想有什麼對手。」得一子沉聲喝道:「你我既已相見,便由不得你!」
聽到這話,「謝貽香」卻是悠然笑道:「倒不是我詭辯,即便是單從這『輸贏』二字來看,未必便是我輸了。你以為憑你m.hetubook.com.com這裝神弄鬼的『雙瞳』,所看見的一切當真便是真相?只怕還差得遠了。你方才說我的結論乃是『本末倒置,大錯特錯』,如今原樣奉還!」說著,她吐出一口長長的濃煙,故作高深地笑道:「我先前的結論,的確有些不盡不實,甚至還有不少謊話;然而有些事我不說,並不意味著我不知道。」
只見得一子不屑地一笑,說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說罷,他突然將手裡的那張符紙從中撕作兩片,繼而不停地撕扯,將一整張符撕成一大把黃紙碎片。他將這些黃紙碎片隨手灑落在旁,正色說道:「謝貽香,遊戲結束了。」
說到這裏,得一子當即探身向前,將自己的臉貼近「謝貽香」的臉,用那雙血紅色的瞳孔死死盯住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但願你的真身,不要再令我失望!」
說罷,他便不再理會「謝貽香」的反應,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你可知今日的你,為何會輸在我的手裡?原因有三:其一,你在明我在暗,你雖知我,卻不知我意圖,此乃天時,亦是人謀;其二,我一早便已前來蜀地,可謂是有備而戰,而對你來說,畢府里這m.hetubook.com.com樁命案不過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之戰,你輸給我,自然在情理之中,此乃地利;其三則是人和,你終究只是個化身罷了,甚至只能算一個殘缺不缺的鬼魂,憑什麼與我的真身相鬥?所以——」
得一子冷笑道:「螻蟻終究只是螻蟻,現在才想明白,未免太晚了些。要說畢府里的這樁命案,什麼恆王遇害,什麼關公顯靈,什麼畢無宗復生,這所有的一切,我根本不屑一顧。」
「謝貽香」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得一子再次向她踏上兩步,在她面前三尺之處站立,似笑非笑地說道:「話說當日我去往江西鄱陽湖,除了要隔空祭奠百年之後那位有資格做我對手之人,其實還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尋訪隱居在鄱陽湖深處的三姓家族,從而以他們「萬木逢春」和「太虛一夢」的神通延長壽命;如此一來,待到百年之後,我便能與那人一較高低。誰知悠悠蒼天,到底待我不薄,我竟然在鄱陽湖畔遇見了你。」
得一子搖頭說道:「你當然是謝貽香。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或者將來,你都是謝貽香。」「謝貽香」臉色微沉,冷笑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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