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阿伊出現在自己身邊,先競月頓時回想起自己暈倒前曾見到哥舒王子和木老先生從嘉峪關城牆上下來,難道竟是他們出手相助,治好了自己身上的瘟疫?他便向阿伊問道:「多謝阿伊姑娘相救。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此行眾人已經安然無恙,先競月這才稍微寬心,卻又對這個哥舒王子的舉動起了疑心。要知道哥舒王子乃是蘭州城裡色目人的首腦,理當是在蘭州城一帶活動,又怎會突然出現在這嘉峪關城牆上,還出手救下己方這些漢人的性命?
依照木老先生的說法,這源自西域的「貝爾摩症」還有一個特點,那便是患病之人一旦治愈,往後便再不會被此病感染;就好比是中原常見的「天花」,只要患過一次,便終生不會再患。正因如此,這「貝爾摩症」其實早在西域絕跡近百年,即便是西域各國的醫者,也大都不識此病,更別說是中原的郎中大夫。就連木老先生自己也有些詫異,想不通為何會在嘉峪關前撞見此病。
之後木老先生便開了張藥方,用吊斗送上嘉峪關城頭,嘉峪關里哥舒王子的手下便照藥方採購藥材,又乘坐吊斗將藥材送來給眾人煎服。眾人服食之後,除了兩個實在病得嚴重的百姓,其他人都已漸漸好轉過來,紛紛感謝哥舒王子和木老先生的恩德。而先和-圖-書競月因為病發得最晚,又中了木老先生的兩種迷|葯,所以雖然也服了葯,還是接連昏迷了好幾天。
先競月卻不鬆口,接著說道:「你當然聽得懂我的意思。」哥舒王子雙眉一揚,反問道:「競月公子的意思是說,此番玉門關的瘟疫乃是由小王一手謀划,所以小王麾下的木老先生才會識得這『貝爾摩症』,並且能開出對症的藥方替你們醫治?」
先競月不再回答,只是死死盯著哥舒王子的雙眼,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內心深處。哥舒王子被他盯得渾身難受,不禁嘆道:「若是小王一口否認,競月公子是否便會相信於我?」先競月緩緩搖頭,說道:「不信。」
哥舒王子含笑點頭,說道:「競月公子無需客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只是算起來這已是小王第二次出手相救,反倒有些習以為常……」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先競月已沉下臉色,緩緩問道:「閣下湊巧出現在嘉峪關,又湊巧能治我們感染的瘟疫,想必不是巧合。敢問閣下,到底有何意圖?」
阿伊見他醒來,臉上儘是藏不住的喜悅,回答說道:「不是我。是哥哥,是木老先生。你們身上的貝爾摩,木老先生知道。」先競月聽得雲里霧裡,這才記起阿伊的漢話不好,只怕從她這裏也問不出什麼,便從毛氈上坐起和-圖-書
身子,說道:「我要見哥舒王子,有勞阿伊姑娘帶路。」
要知道此番若非有木老先生出手救治,先競月等人只怕早已死於瘟疫之下,所以眼前這位哥舒王子可謂是眾人的救命恩人;若是換做旁人,即便對哥舒王子的舉動心存懷疑,也不至於向他當面發問,最多只是用言語旁敲側擊。誰知先競月一上來便開門見山質問此事,哥舒王子縱是才思敏捷,也不由地微微一怔,有些尷尬地笑道:「競月公子此話何意?」
先競月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張毛氈上面,所在之處則是一個簡易的帳篷。他漸漸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咳嗽兩聲,胸中的淤堵居然輕鬆了不少,竟是所感染的瘟疫已經大有好轉。隨後便聽身旁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用怪異的腔調驚呼道:「醒了!你!」他轉頭一看,卻是一個二十齣頭的胡人少女,火紅色長發,淡藍色瞳孔,正是幾個月前在蘭州城見過的哥舒王子的妹妹哥舒阿伊。
要說李劉氏之前畏懼這個胡人女子,說到底只是忌憚對方的武功,眼下先競月既已蘇醒,自己當然再不必怕她。當下李劉氏便有意無意地靠在先競月身上,向阿伊冷笑道:「我是這位先統辦的屬下,自然也是他的人;就算要我滾,也得由他吩咐。卻不知與你這番邦女子有什麼干係?」阿伊見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
們兩人並肩而坐,直氣得滿臉通紅,突然從長靴中摸出她那兩柄短刀,向李劉氏沉聲喝道:「滾!我說最後一回!」
阿伊正怒氣沖沖地瞪著李劉氏,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帳外傳來哥舒王子的聲音,笑道:「競月公子這才剛一醒來,便已是滿帳篷的醋味,當真是羡煞旁人。話說小王如何就沒你這麼好的福氣?」伴隨著話音落處,哥舒王子已微笑著走進帳篷。
說著,她不禁咬牙切齒,又說道:「尤其是那個胡人野丫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這些天她一直死皮賴臉地留在你帳篷里,簡直不知廉恥為何物……」先競月聽得心中好笑,這李劉氏居然也會罵別人不知廉恥,誰知李劉氏話還沒說完,阿伊突然闖進帳篷,寒著臉對她喝道:「滾出去!賤婦!」
何況俗話說得好,解鈴還須繫鈴人。此番玉門關里流傳的這場瘟疫,就連軍中那三十多個隨軍郎中都束手無策,那木老先生又怎會恰好識得這「貝爾摩症」,還能開出對症的藥方?莫非是自己從一開始便猜想了,此番設局對付玉門關駐軍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神火教,更不是那個言思道,而是此間這位哥舒王子?
阿伊和李劉氏二人雖是怒氣未消,見到哥舒王子進來,倒也不再繼續爭執。而就在哥舒和_圖_書王子掀開帳篷的剎那間,先競月已看到帳外還站立著四個色目人高手,就連那變戲法的居星士也在裏面,卻並未和哥舒王子一同進來,顯是要留守在帳外。他當即便向哥舒王子抱拳行禮,說道:「救命之恩,終生不敢相忘。」
殊不知阿伊前腳剛出帳篷,後腳便有一個身穿胡人男裝的女子已衝進帳來,卻是那李劉氏。眼見李劉氏雖是面容憔悴,卻已能行動如常,之前感染的瘟疫顯然已經好了大半,先競月驚喜之下,又從毛氈上坐了起來,問道:「你沒事了?」
不料阿伊卻伸手將他按倒在毛氈上,搖頭說道:「病沒好,你休息。」先競月猝不及防,只覺胸口難受,不禁咳嗽兩聲。阿伊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關心,問道:「弄疼你了?我不故意!」眼見先競月搖頭,她連忙又說道:「你休息,我去找哥哥來。」說罷,她又依依不捨地望了先競月幾眼,這才離開帳篷。
李劉氏也不和他客氣,徑直到先競月身旁坐下,臉上笑靨如花,說道:「多謝大人記掛,卑職的病早已不礙事了。只是那胡人野丫頭兇悍得緊,這些天幾乎一直守在你的帳篷里,就像一條看門惡犬,說什麼也不肯讓我進來。方才我見她終於離開,這才伺機溜了進來,想不到大人卻已蘇醒過來,當真是謝天謝地!」
那李劉氏雖不知先競月心中的
和-圖-書猜想,對於此事卻和他想到一塊去了,又繼續說道:「如今嘉峪關的城門依然是『只出不進』,所以哥舒王子的人從城牆上下來以後,便再也無法返回。於是他們的人便用吊斗送來各類物資,短短几天時間,便在這嘉峪關的城牆前搭建起了營地,還分給我們不少帳篷。只是……只是卑職始終感到有些奇怪,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哥舒王子本是突厥人,手下也是清一色的色目人,又怎會真心救治我們這些漢人?只怕是心懷叵測,別有所圖。」
先競月正是滿腹疑問,連忙向李劉氏詢問事情經過。據李劉氏所言,原來那天眾軍士在嘉峪關城牆下自相殘殺,幸好有哥舒王子和木老先生突然現身,用迷|葯將在場眾人盡數放倒。隨後那個木老先生居然來替眾人把脈,而且當場認出了眾人所感染的瘟疫,說是源自西域的什麼「貝爾摩症」,倒是不難治愈,只需用常見的「掛金燈」和「朝天子」這兩味藥材配藥,十天半月便能康復;但若是一直拖著不治,不出半月便會因此咳嗽至死。
看到這般局面,先競月心裏自然清楚,多半是這兩個女子都對自己有意,所以才會爭風吃醋。然而此時此刻,自己又哪有心思理會這些事?他便從毛氈上站起身來,有意無意地擋在李劉氏的身前,向阿伊問道:「請問哥舒王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