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醒的夢
第九十四章 求救一飯里,歡顏滿席間

那是熱情,是滋味,是希望……
史大壯顯然也注意到了,問恩昆:「這是誰家的媳婦?以前沒見過呢!」
要救她嗎?
侉子壩人的熱情全都融進了這頓飯里。女人們嘰嘰喳喳地跑進跑出,殺雞宰魚,燒火上菜,忙得不亦樂乎。男人們大多擠在院子里的圓桌旁,有說有笑,一輪一輪地給史大壯敬酒。
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情急之下寫上去的。

「要啥自行車」是著名的小品《賣拐》中的一句很有名的台詞,所以這句話要說的重點是「拐」;
女人「哎」了一聲,像蝴蝶一樣穿梭來去,一會兒就端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過來。
就像在一片絕望的黑暗裡,忽然燃起了一點星火。
老恩昆煙杆子一敲,打斷了他的話:「莫管閑事,乾飯!」
可是,這樣求救的成功率也低了很多,看樣子,這裏的人把她看得很緊。
他是個不喜歡應酬的人。
「咯是滇南特產的香米飯,毛竹罐頭燒出來咯,儂恰恰看,好恰勿?m.hetubook•com•com
老鄉
女人已經轉到鄰桌上菜去了,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他這裏。
恩昆指著鄰桌一個三十來歲的黑臉漢子說:「勒托烈家的,娶回來小兩年了。」
「老鄉」是女人錯把青木當成她老鄉了。大概青木和史大壯說話的時候帶著一點點三吳口音,和申州接近,所以女人給他端米飯時才會用方言和他說話;
這不是風塵的笑,而是絕望的笑,是在籠子里活得久了,明明看得見籠子外的世界,卻無法打開枷鎖的那種無助。無助之後是絕望,和對一切都失去了興緻的寡淡。
梧桐9
青木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這是一封求救信!
他停下腳步,順著屋牆的木板縫往裡瞧,看見黑乎乎的屋子裡,一個蓬頭垢面、身上什麼都沒有穿的女人正在用手拚命地拍打著木板牆。
身後傳來許多腳步聲,有人用方言大聲嚷嚷著什和-圖-書麼。
但酒喝得太多,總歸不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肚子會脹。
侉子壩的人大多比較黑,有點像緬越那邊的人。但青木注意到有一個給她們端菜的女人長得特別白,一眼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青木端起碗吃了兩口,果然有種特殊的香甜的味道。
侉子壩的房子大多都是老木屋,少有的幾間二層磚木混搭的房子,大概是壩子里的富戶了。由於壩子處在山坳子里,沿著山坡而建,各家的屋子排列比較亂,高高低低、前前後後的,不像平原地區的農村房子那樣造的齊整。
他剛想說米飯好吃,就看見飯里露出半截小紙條。
所以,反正能喝,就喝了吧!
看得出來,史大壯和壩子里的人關係不錯,但無論如何,他是個警察!
史大壯幹了酒,指著他媳婦說:「勒托烈你好福氣啊!」
勒托烈就挺著胸膛嘿嘿地笑,那笑容里裝滿了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的得意。
女人似乎發現了有人在窺探,敏感地轉過頭來,像豹子一樣撲到青www.hetubook•com.com木所在的這堵牆邊,用力地拍打木板,嘴裏發出沙啞到極難分辨的嘶吼:「救命啊&%&$&^%……」
黑屋子裡的女人聽到那聲音似乎很害怕,縮著身子躲到了牆角瑟瑟發抖。
吃了一半的時候,院子左邊的一間泥瓦房裡忽然傳出殺豬一樣的嚎啕,把眾人的酒興給打亂了。人們舉著酒碗在半空,停下筷子,紛紛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恩昆。
青木見過這種笑容,在柳營巷邊上的無名小弄堂里,有些女人的臉上也會有這樣的笑容。
青木在恩昆家的茅房裡通了通自己的水道,然後就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壩子里閑逛。
女人依舊勤快地跑進跑出,端著菜總是先送到史大壯和青木的面前。
人人都說風月好,卻不知一入風月場,終生不得回。
青木決定把這個問題拋給史大壯。
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青木走著走著,經過一間木屋邊上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沙啞的吼聲,伴隨著啪啪的拍打聲。
青木看見她的眼睛布滿了血絲,雙手和-圖-書的手掌拍得血肉模糊。
那個叫勒托烈的漢子就嘿嘿笑著過來敬酒,說:「史大哥多照應。」
大家就不再提這事,又哥倆好五魁首地鬧騰起來。
青木不知道這個長得白白的女人在希冀什麼,但他可以肯定,她絕不會是看上了自己或者史大壯。
就像在一碗寡淡的開水裡,忽然丟進了一點鹽巴。
雖然看起來他喝酒很爽快,來者不拒,但那是因為他覺得拒絕別人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要啥自行車
殺豬聲還在繼續,老恩昆吧嗒吧嗒地抽著煙,就是不許人過去看。
廁所在後門外,是一個單獨的小茅草屋。
這樣的紙條,即使被人發現了,也說明不了什麼。她大可以說是煮飯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的。
只有青木注意到,那個白白的女人的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雖然也在笑,但笑容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寡淡。
女人突然冒出來的有點像申州一帶的方言讓青木很意外。女人的丈夫勒托烈朝他們這邊瞟了幾眼,眼神里充滿和*圖*書了警惕。
青木把碗放到嘴邊,將紙條用筷子撥進嘴裏,含在舌頭底下,然後以上廁所為由離開了座位。
所以綜合起來,女人大概是想告訴他,她是被拐賣到這裏的,老家在申州或者申州附近的什麼地方。
青木把紙條放進口袋裡,但沒有馬上回到前面的席上。
青木趁著沒人把紙條從嘴裏吐出來,打開一看,上面寫著——
有幾個端茶送菜的女人過來問要不要給那屋裡送點吃的,老恩昆把煙杆子敲得梆梆響,罵道:「咯日鼓的歪貨,吃什麼吃,餓死算逑!」
史大壯皺起了眉頭說:「恩昆公……」
梧桐9不知道是什麼,大概是個地名或者什麼特殊的標誌,也許只有她真正的老鄉才能明白。
大伙兒也都開玩笑說他自打結婚後整日介賴在炕頭不肯起來,連人都瘦了幾圈。
「幫我盛碗飯吧。」青木說。
這本是待客之道,但青木總感覺女人在把菜放到桌子上的剎那,看向他們的眼神里,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老恩昆家的院子里支起了兩張大圓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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