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醒的夢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上)

青木說:「回去換一種活法。」
候彪穩住身形,抬眼四望,看見黑暗中影影重重全是汽車,一輛輛堆疊在一起,像爬滿了鋼鐵死屍。
青木說:「你當然不能拯救人類,但有些人能。」
候彪突然愣了一下:「拯救人類?」
那槍聲不知從哪個方向來的,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卻又想從近處發出,在他的耳旁迴響不絕。
候彪看到遠處的朦朧的村莊的影子和零星的燈光,猛然想起來,這是他們棄車步行以後進入的山。他現在正打算去弄吃的,然後還搞了輛麵包車。但那些顯然不是真實的,時間不可能倒轉,那是他被催眠后做的一場夢。
青木說:「你自己說過,你已經儘力了。你早已不欠他了,這又是何必呢?」
候彪說:「讓我想想。」
青木說:「你救他只不過多走一段路而已,結果你已經在夢裡看到了。與其讓他浮屍河中,死在家鄉父老面前,還不如就死在這裏。你又何必徒勞呢?」
候彪疲憊地站起來,在廢舊汽車堆成的鋼鐵世界里麻木www.hetubook.com.com地走著。走了幾步,他想起蔣得官的屍體還在車裡,暴露在這裏終究不妥。
候彪沉默了半天,問道:「你想讓我保護誰?」
他急忙回頭跑回去,看見蔣得官正獃獃地坐在那裡抬頭看天。黑夜裡的天沒有一絲雲彩,低垂的星空像要掉下來一樣。
候彪想著,如果自己是這時候被催眠的,那麼後來遇到黃子強的人追進山來,蔣得官受傷這些事情就都不是真實的。
候彪罵了句「艹!」一把將三輪推倒,朝著麵包車的所在奔了過去。
候彪茫然四顧,看見青木就站在他身後,手插在褲兜里,身子懶洋洋地斜倚在一輛報廢的舊車上。
他被槍聲一驚,忽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候彪說:「那回去幹什麼呢?」
他就想回頭去把屍體拖出來找個地方埋了,可是這一回頭,他忽然發現景色變了,哪裡還有什麼停車場,哪裡還有什麼報廢汽車,更沒有什麼屍體。
候彪不由分說就跳進了河裡,朝著蔣和-圖-書得官游去。可是游到河中間的時候,蔣得官就不見了。
「蔣爺!」他叫了一聲。
「你知道我小時候的理想嗎?」蔣得官繼續說著,「我小時候想當一個科學家。那時候最愛看的動畫片是《機器貓》,哦現在叫多啦愛夢,可我們那個時候都叫他叮噹。我喜歡他那個神奇的口袋,那裡面裝滿了未來的憧憬。我想當一個科學家,可以改變世界。我甚至常常幻想,如果有一天外星人侵略地球,我會成為那個拯救人類的英雄!」
候彪走上石橋,把三輪車推了下來。這輛車擋在橋上很礙眼,他想把它推到旁邊的桑樹地里去。
蔣得官緩緩轉過臉來,看著他說:「猴子,你儘力了,不用再管我了,你走吧。」
他舉起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拯救全人類?」候彪呵呵大笑起來,覺得在這個時候聽到這樣一個笑話也挺好的。
候彪越來越覺得自己這會兒還在做夢,蔣得官說的話根本不像他平時的為人。
「跟我回吳中吧。」青木說。
青木說:「你的潛www.hetubook.com.com意識不會騙人。」
他頹喪地上了岸,渾身濕漉漉地坐在堤岸的石頭上一聲不吭。
候彪不說話了,在心裏仔細衡量青木的話,最後搖頭道:「不,蔣爺沒把我當狗,是我自己想多了。」
他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在河底摸了很久,浮上來透一口氣,又下去摸。就這樣起起伏伏好多次,摸遍了河底也沒找到蔣得官。
此刻的蔣得官應該正藏在山上那個石縫裡等著他。
青木說:「看樣子蔣得官雖然救了你的命,但並沒有好好待你,不然你何以覺得自己當保鏢是當狗呢?」
青木說:「那好,你想好了隨時來找我。」
蔣得官說:「你剛才走開的時候,我一直在回顧,在反省我的一生。這安靜的野樹林很適合思考,現在我想通了,我這一生也算活過了,儘管活的不是我想要的那種,但榮華富貴卻是普通人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的,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再活下去也沒有意義了,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下輩子,可以做一個不一樣的人。」
候彪看看手裡推著www.hetubook.com.com的三輪,突然明白過來,剛才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夢,他從停車場找三輪的時候開始就被催眠了。這會兒他剛剛找到三輪,而蔣得官應該還在來時的那輛麵包車裡。
「比如什麼?」
候彪說:「我本來可以救他的,是你催眠了我。」
槍聲迴響過後,停車場里一片寂靜。
候彪抬起頭來:「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美國總統嗎?」候彪突然覺得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了,「給有錢人當狗和給官老爺當狗有區別嗎?」
青木說:「我不是有錢老爺。」
候彪開始懷疑自己現在到底是不是在做夢,沒有接話,而是警惕地看著周圍。
這不就是他藏車換三輪的那個報廢汽車停車場嗎?
候彪說:「我生無可戀,活著幹什麼呢?回去當雇傭兵,還是繼續給老爺們當保鏢?」
現在想想也是,黃子強頂多盯著他的車,不可能在他棄車以後還能追進山裡來,如果說是李衛,他倒還相信對方有這樣的本事。
「好,你慢慢想,想好了隨時來找我。」青木說。
蔣得官就躺在麵包www.hetubook.com.com車裡,手裡拿著槍,子彈穿透了他的太陽穴。從現場來看,他是用手槍自殺的。
到處都是樹,風從樹林間吹過來,夾著夜貓子的叫聲,聽起來極為瘮人。
候彪頹然坐倒在地。
青木走了,候彪在河邊想了很久,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才對著平靜的河面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站起來,說了句:「蔣爺,我儘力了。」
蔣得官笑著點頭:「是啊,哪個男孩沒有做過這樣的夢呢!」
青木說:「也許有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比如……」
「比如拯救全人類。」
「回去幹什麼?給你當保鏢嗎?」候彪自嘲地笑起來,他這一生除了給有錢老爺當保鏢之外,還能做點什麼呢?
青木說:「可以拯救人類的科學家以及可能受到傷害的好人。保護他們,你也可以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人,而不僅僅讓人覺得你是個不好惹的混蛋。」
青木走過來說:「走吧,回吳中。」
剛把三輪推下車,他忽然聽見一聲槍響。
候彪說:「容我想想。」
「我是說你可以用你的本事,去保護更需要保護的人。」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