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在吧台上啪啪地踱著步,不停地念叨著,但沒有得到迴音。他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就抬頭來看。看見老闆娘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紅暈,看見青木那溢出蜜來的眼睛,烏鴉似乎明白了什麼:
「找到了!找到了!呱呱……我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大一個城市,你們猜我是怎麼找到他的?」
店裡的顧客都被滑稽的烏鴉吸引過來了,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烏鴉忙用翅膀擋住自己的臉:「呱哦,這裏的規矩,聊天可以,不許拍照,不許發朋友圈。」
烏鴉被青木摟在懷裡,伸出頭叫:「呱,哦,輕點!我都喘不上氣了!哇哦,你應該摟著老闆娘,而不是我!」
小齊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幫青木倒了一杯啤酒,熟練地往前一推,酒杯就在光滑的檯面上滑了過來,剛好停在青木面前。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不離不棄。從今天開始,我會對你好。等我完成了使命,我們就找一個小島,永遠在一起。」
畢生花不敢直視青木的眼睛,心裏暗暗叫著:說話呀,和-圖-書你個笨蛋!說點什麼吧,再別這樣看著了,說點別的什麼吧,趁著這會兒我的心軟了,趁著那隻該死的烏鴉不在……
青木的表情是認真的,語氣是誠懇的,眼神是熾熱的。畢生花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她的臉騰一下紅了,心不自覺地怦怦跳了起來。
煤老闆不知從哪裡蹦躂出來,撲扇著翅膀跳到吧台上,在青木和畢生花面前走來走去。
青木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找到了?」
酒吧里的人開始多了起來,莫語在台上唱起了歌,氛圍濃烈起來。畢生花和青木就都沉默地喝著酒,小齊則專心地給客人調酒。
「你是把我當慈禧太后了嗎!」畢生花從後門進來,剛好聽到小齊的話。她也在吧台前挨著青木坐下來,「來杯瑪格麗特,看看你的手藝。」
然而,烏鴉無處不在。
這是一個無解的迷,因為無論青木還是趙鵬程,都不可能再進去那個世界看一眼了。而在那個世界里漸漸老去的如花,最終又去了哪裡呢?她和眼前的畢
和-圖-書生花又是不是同一個人呢?
正在調酒的小齊噗嗤一聲笑了,又不敢笑太大聲,強忍著的樣子好像肚子疼。
畢生花點點頭,跟著青木站起來。
「呱呱,我在外面風吹日晒,你們卻在這裏享福!」
青木走進去,慵懶地靠在吧台上說:「來杯啤酒。」
小齊朝青木吐了吐舌頭,轉身去調酒了。
「得真傳的那是莫語吧?」青木端起酒杯,看著台上的莫語說,「不是有樂隊嗎,怎麼還讓你媳婦兒拋頭露面的,不怕被富二代拐跑了?」
空氣中流淌著一種和粘稠的情緒,就像一杯紅酒浸染了黃昏的晚霞。畢生花有點受不了了,避開青木的眼神,對小齊說:「好好調你的酒,笑什麼笑!」
不知是酒精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畢生花臉上始終泛著鮮桃花一般的紅潤的顏色,而青木的眼睛里充滿了濃濃的柔和的光。
然而,究竟是只有他一個人回去了,還是全世界都會因為他而回去呢?就像青木回來了,趙鵬程回來了,但趙鵬程所經歷的那個世
https://www.hetubook.com.com界是否真的回來了呢?
離開酒吧以後,烏鴉又回到了青木的頭上。晚風吹來,鬆柔了他頸間的羽毛。他低頭看看青木,又側頭看看畢生花,說:「我還是去吃醬肘子吧。」
烏鴉不慌不忙地點點頭,跳到青木頭上,用爪子撓撓青木的頭髮,伸長脖子,把腦袋倒垂下來,掛在青木的面前說:「加油!」
青木回到柳營巷的時候天色剛剛黃昏。
「神經病!」畢生花輕輕罵了句,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青木。
「嘁,誰敢!」小齊不屑地說,「誰敢在太歲頭上凍土?我和莫語的事兒那可是老闆娘准了的!」
「酣然?」青木知道貓對虞美人的重要性,「在哪兒呢?」
青木還是怔怔地看著,就像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他的眼神里漸漸有一些濃郁的東西流露出來,在空氣中瀰漫。
如花酒吧里已經稀稀拉拉坐了幾位客人,新來的服務員正站在門口攬客。比過去敞亮了許多的門面一眼就可以看到裏面的舞台,莫語抱著吉他坐在台上調音,小齊https://m•hetubook.com.com在調酒的吧台後面痴痴地看著。
「什麼?」畢生花一臉疑惑,「謝我什麼?」
青木把烏鴉從頭上抓下來說:「你再招搖下去就可以當網紅了。」又對畢生花說,「出去走走吧。」
烏鴉呱呱叫了兩聲:「醬肘子準備好了嗎?」
煤老闆說:「那隻蠢貓呱。」
畢生花說:「在樓上,自己去吃。」
煤老闆說:「被一個好心老太太收留了,白天不好帶他出來,我打算半夜去接他回來。哦,對了,那個老太太好像出了點事。」
畢生花見青木老朝她看,看她的眼神還怪怪的,把眼睛一瞪說:「你看什麼呢,我臉上寫字啦?」
小齊憋著笑,把一杯瑪格麗特放到吧台上,朝畢生花眨眨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老闆會說情話,真是鐵樹開了花。」
「哇哦,天要塌了嗎?如——花——,堅持住!」
客人們哄一下就笑了。
畢生花說:「這是要緊事,現在就去接吧,別節外生枝。」
畢生花假裝不屑地說:「切,這種話在酒吧里一天能聽見幾百次,耳朵都起了老繭了。」
https://m.hetubook.com.com在夢裡展開記憶場景不過一瞬間而已,然而對於那個世界來說卻是真真實實的十年。人生苦短,繁華易逝,一個女人把最美好的歲月獻給了一個躺在床上的已經不可能醒來的男人。現在,他回來了。而那個她,是否也回來了呢?
「謝謝你!」他說。
小齊緩過神來,笑道:「老闆,你不嘗嘗我調的雞尾酒?」
自從看到了趙鵬程那虛渺的後半生以後,青木再看畢生花的時候就有點不太一樣了。他彷彿看到了那個眼角布滿了魚尾紋、眼裡暗含著哀傷的中年婦女,拎著菜籃子,在蕭索的柳營巷大街上孤獨地走著。
青木說:「算了吧,就你那手藝,我還是喝啤酒好。」
「我可是得了老闆娘真傳的,客人們都說好喝呢!」
青木忽然想起了杜瓦說過的,司徒在尋找二戰是假的證據。他曾經覺得這個想法是多麼荒誕,現在想想,如果二戰前有一個人被困在了零維的夢境走廊里,如果他哪一天走出來了,時空是不是會被拉回到那個時代?
畢生花伸手作勢就要打他,笑罵道:「死烏鴉,肚子不餓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