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卻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又有什麼事情該想起來卻沒想起來。
佩特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急忙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問拉里夫人:「夫人,你怎麼啦?誰欺負你了?」又回過頭來怒目注視其他人,「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我從來沒見夫人流過淚,你們誰欺負她了!?」
烏鴉和青木關於數學的爭論給沉悶的氣氛增添了活力,人們臉上都露出了笑意,生活似乎又有了趣味。然而,煤老闆的下一句話立刻讓空氣重又變得凝重起來。它說:
「呱,上次過了一秒,夫人說有10到12個小時,現在過了二十一秒,那麼也就是……二十一乘以10或者12……呱,到底乘以10還是12好呢?……21乘以10再除以24……呱,不對不對,還是乘以12簡單一點,乘以12再除以24就相當於乘以二分之一,呱呱,我真是太聰明了……額……多少來著……呱……重來一遍……」它又伸出爪子,「二十一乘以12再除以24……」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想象,因為他們看不見地球。
假如現在能看到地球www•hetubook.com•com上的一切,那麼他們將看到有史以來最慢的慢鏡頭:
然而現在,如果要老死在這異國他鄉,又何妨接受這一份溫情呢!
但現在可怕的不是處於靜止狀態的太陽系,而是處於時空深井的他們。太陽系的靜止只是他們的感覺,真正靜止的是他們自己,是這個該死的時空靜止區。
他怒氣沖沖,看樣子是真生氣了,就連鬍子都翹了起來。
佩特魯一下子驚住了,不知道夫人何以突然問這樣的問題。他發現他只不過和伊萬一起下船艙去溜達了一圈,上來以後怎麼好像每個人都變了呢!
就在人們絕望的時候,艦橋方向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指揮室的艙門打開,伊萬率先走出來,緊跟其後的是佩特魯,他那紅色的頭髮和鬍子在晦暗的天色里顯得異常妖艷。
伊萬說:「一定是你搬的,如果我搬的我不會不記得。」
拉里夫人突然一把將佩特魯掰轉到她的正面,雙手握住他的手臂,正視著他的眼睛,問道:
我們都知道光速是最快的,30萬公里/秒的速度讓我們的肉眼
和*圖*書無法捕捉其動態。但從時空深井望出去,光速一下子降低了四萬多倍,變得接近第一宇宙速度,大概7.8公里/秒的樣子。一束從太陽射出的光需要兩百多天才能到達地球,肉眼可以看到它像火箭一樣前進的樣子。由於光具有波的特性,也可以看到成片的陽光如海浪一樣湧向地球。
佩特魯說:「哦,我們找遍了整艘船,也沒有找到羅納德·科恩的屍體。我說一定是伊萬搬走了,就在屍體堆里,不信我們那兒去翻翻就是了。」
他們會在這裏慢慢老去。地球上的人也許只是睡了個懶覺,或者在網吧打了一個通宵的遊戲,他們就已經老死了。
獵豹在草原上飛奔28米;
蜜蜂將扇動270次翅膀;
天上是密布的群星,以及星空上面的四個模糊的太陽。
蜜蜂煽動一下翅膀需要兩分多鍾,這個速度比你的電腦開機還要慢;而更為讓人心焦的是電影,每個小時放兩幀畫面,也就是當你坐在電影院里,看到一個畫面定格在熒幕上,你可以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容地去上個洗手間,再買一杯可樂,用多餘的硬幣玩兩局抓娃娃遊戲,然後回到座位上慢慢等著,因為下一幀畫面需要和上一幀間隔半小時才能出現。
烏鴉伸出它的爪子,數著數字:
「呱哦,那麼紅鬍子他們失蹤也快十天了呱,如果他們在船里,就算本來沒死,現在也餓死啦!」
愛麗絲看見了,十分驚訝。她從未見夫人落淚,即使在耶格先生去世的時候。
「佩特魯,你是不是想娶我?告訴我,你愛我嗎?」
電影放映了24幀畫面;
青木說:「不用算了,是十天啦。」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如果一定要說有人欺負了拉里夫人,那就是他自己啊!
「那我們結婚吧!」夫人說。
他臉上的肌肉抖動著,鬍子一會兒翹起,一會兒垂下,胸膛劇烈地起伏,彷彿剛剛做完一千個俯卧撐。
他看見人們一動不動,看他們的眼神有點怪異,尤其是拉里夫人,臉色不好看,似乎還哭過。
獵豹在草原上以比蝸牛還慢的速度追擊瞪羚。正常情況m•hetubook•com.com下,蝸牛全速爬行時速度可以達到8.5米/小時,而獵豹現在需要十二小時才能跑完28米,也就是說它的速度只有蝸牛的四分之一。
經過了激烈的掙扎,他終於鼓足勇氣,瞪大眼睛看著夫人,把胸膛一挺,說:「沒錯,夫人,我愛你!我想娶你!」
光跑了三十萬公里。
烏鴉不滿地用爪子敲了敲他的頭,說:「喂喂,記住自己的人設,你是根木頭,一根三百萬有幾個零都不知道的木頭,木頭是不會做算術的。」
人們都知道二十一秒意味著什麼——假如地球就在頭頂星空的某個位置上,相對於他們,此刻的地球就像被使用了時間停止的魔法,地球以及地球上的一切都處於接近靜止的狀態中。
人們都看著他們。事情詭異得叫人說不出話來。
地球上的一秒會發生什麼?
拉里夫人想起了佩特魯——這個和她在最複雜難言的環境里相遇的大鬍子男人,一路對她關懷備至,她能感受到他火熱的心和渾身散發出來的溫情。
人們驚呆了,不知道他們何以又這樣突然冒了出來。而佩特魯和伊萬似乎也十分吃驚,看著大伙兒問道:和圖書
她扶著欄杆,默默地望著湖面,眼裡竟然流下了淚水。
它又伸出爪子算了幾遍,「呱,幸虧你算得不對,不然你的人設就毀了!是十天半,不是十天,你少算了半天,下次記得不要在一隻聰明的鳥面前做這麼高深的數學題!」
人們臉上的神色都暗淡下來,對於找回佩特魯和伊萬已經不抱希望。
她有點後悔,為什麼要等佩特魯失蹤了,並且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時,心底才升起這樣的念頭。如果早一點,早一點敞開心扉,也許就會不一樣。就算死,也不會留下遺憾。
佩特魯一揮手裡的半截火之魂,說:「管他呢,反正這裏沒有,肯定是搬走了。嘿,我說夥計們,我們去點火吧!」
「夫人,您怎麼啦?夫人!」
很難說她沒有被他感動過。有那麼一刻,她的心也被融化,像七月里太陽下的巧克力。然而她始終堅硬地和他保持著距離,因為她深知,他和她心底都有各自埋藏的情感,像沉寂的火山,只為另一個人噴發,而不屬於彼此。
「咦,你們怎麼都回船上來了?」
但這對她來說又是多麼難的事情啊!
「沒什麼,眼睛太累了而已。」拉里夫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