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插翅難飛

抱著腰刀的徐沖慢慢出現在了沈括背後,小蘋立即意識到什麼事。
「若等到天明,彌勒教匪類不來,可見他們膽怯勢頹,不敢明爭,只會暗鬥。此為我堂堂國威以力勝,敵蠅營狗苟,為勢敗。」
徐沖帶著人在一樓四下查找,沒找到地道,樓上搜查的就較為敷衍,畢竟沒人能把地道挖到二樓去。他返回后,再取來手銬腳鐐鎖住了小蘋。這嬌弱女子套上這麼沉重手銬,再帶上腳鐐,看的沈括揪心。
「公子,你為何……」小蘋狐疑道。
十個人趕到外城朱雀門外,果然入夜後不論內外城,都沒有行人。一行人靜悄悄到了那座宅院外。小蘋曾暗諷,沈括現在住的老鴉巷房子,也不那麼氣派。看來也是有些底氣。這座宅院避在蔡何北岸鬧市裡,遠看既不張揚也不顯眼,近看卻又別緻古樸,庭院里有古樹怪石,奇花異草,頗有些雅韻。比旁邊那些高牆大院更給人一種鬧中取靜的閑適安逸的感覺。
「既然二位,已定下計策,只管等等看,二位相公不信世上有仙術,不如我們打一個賭?」
「人手太少啊。還是先去軍頭司請包相同調撥人手來。」
「哈哈哈哈……」小蘋放肆嬌笑起來,「這書若沒有燒毀,後面便是了。」
「此事不急,還是先說你與那九公之間故事吧?」
小蘋大笑道。
「可是壑源佳茗?」
小蘋坐到對面。
再看院子前隔著一條街便是蔡河,兩岸各種店鋪鱗次櫛比,河對岸是汴京外城有名的會仙樓,也是三層高的酒樓,然而這些店鋪酒樓大部分也已經不見燈火,大概因為沒什麼客人關張了。
「我自然知道,那將她帶回去審問?」老包說。
「你是彌勒教四卦主之一的,聖女胡詠兒?」沈括驚道。
「然而她若與彌勒教有關,這裏便是巢穴,既是巢穴就可能有其他匪類自投羅網?如果走了,豈不可惜?」
外面徐沖繞了一圈沒看到這庭院前後有什麼異樣,又回和圖書到前面,看到外面衣架下有一把竹椅,便拉過來一屁股坐下,面對著外面大門。
「今天,我倒要看你如何逃走,也看看那些匪類會不會來救你,」老包冷笑一聲,「來人,取一副七斤半的團頭鐵葉護身枷來。先讓你先嘗嘗苦頭。」
「公子把奴家的琴帶來了?那日丟在了白礬樓上,以為從此見不到了。」
臨走時,他將小蘋的琴抱起,用布包裹好然後才下樓。徐沖已經將其餘人集結起來,大約十名差人,似乎有些少,但是考慮到小蘋也不是彪形大漢,看來也足夠了。
「你猜呢?」小蘋三根指頭捏著茶杯,笑盈盈對著沈括道。
「若是要圍住那院子,不讓裏面人跑脫,需多少人?」
「水火之讞,無非尋常幻術,並非大神通?」
「你要抓她?」徐沖也是一驚。
「可有供詞?」
沈括茫然站起,就聽到外面吵鬧,大概是包拯的大隊人馬到了。
「呵呵,」文彥博笑著捋了捋鬍鬚,「依我所見,若此女若確實為彌勒教內要人,我們在此等候實則是攻其必救,登上一夜,便有二勝,而彌勒教則有二敗。」
老包見沈括吞吞吐吐,這才轉向小蘋:「這位大姐,有招無招?若無招無供,就要本官為難了。」
二月十七 酉正
「哈哈哈哈……」小蘋在兩個老頭背後笑起來,顯然聽到了這番悄悄話。
「為何發笑?」包拯厲聲道。
沈括心裏感嘆,抓一個小女子何須這麼大陣仗,也大概是老包真的急著想要扳回一局,不惜如此大費周折了。
「其二又如何講?」
「是!」
「相公是怕不用七斤、十斤的刑枷,就輸了賭局,被我跑脫?」小蘋語帶挑釁道。
「呃……確實有此疑心。不過還是先說說,那日在宿州你與錦兒登船之事吧?為何那叫做九公的老者在後面緊追你們二人?」
「我從未曾猜疑到你,只因為這本書。」他從懷中取出那本絹帛長卷,打開到水火雙讞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裏。
「放刁拒官?那就是要試試王法了?」包拯語帶威脅道。
門打開了,小蘋月沈括照面。兩人相視不語許久。小蘋穿了一件尋常女子蠟染藍布裝,頭上包了塊普普通通頭巾,似乎是要出門的低調打扮。臉上沒施半點脂粉,但是依舊生的好看,穿著如此簡樸,反而隱隱有了當日在山中買驢時的樣子。
完成這一切,徐沖帶著人出去,屋裡只剩下沈括、老包和文彥博。
「好大口氣,我二老叟只是凡人,彌勒教不是非凡人?難道是刀槍不入的妖魔?」
包拯並不正眼看小蘋,只問沈括。
「我想……」
「這又如何說?」
沈括不知如何應對也不回答,只是急急敲門。
「可知道狐仙妙法中,分身移影,彈指遁形之法?」
「好,好。」徐衝下樓找人快馬去軍頭司調動禁軍。沈括在樓上思忖如何面對小蘋。包拯趕不及一起去也算一件好事,可以讓他先和小蘋面對面,一對一問話,看看能不能讓小蘋解釋清楚所有事情。但是他腦子裡依然想不出小蘋可能脫罪的所有可能。
「哈哈哈,那就賭我能不能插翅飛了?」
「狐仙妙法?你會狐仙術?」
小蘋向那絹帛投去漫不經心的一瞥。
「在!」
「沈兄,我看到那婆子叮囑完離開后,錦兒就在那裡收拾東西。似乎連夜要走。恐怕等不得了。」
「好一個激將法,好,好、好,我今日就免去你帶枷,然而不會容你得寸進尺,我就是要看看你那些匪類同夥有沒有本事救你出去。或者你在他們眼中是否那樣要緊?徐沖!」
「想要請教我那死鬼丈夫的公公到底是誰?」
「這些鐐銬好生沉重,重的我都有些疲倦了,此刻就要上樓歇息,若不放心就讓這位白面沈公子陪我如何?還是二位老相公也上來同寢?我自幼生在勾欄,天生會伺候小的服侍老的手段,可要試試那老龍戲雛鳳?」小蘋嬌笑道hetubook.com.com
小蘋抱起琴,用親昵地用臉摩挲著琴弦。
「如何講?」
「我笑二位相公還在以凡夫俗子的兵法,來揣度天樣大事。有沒有外面那些禁軍,該來的事情,一件都不會少。以大欺小,以明勝暗,無非欺世大話罷了。天道輪迴形勢變化,豈是二老叟私相請教,互贊妙算,可以定論的?」
透過外面窄小大門外兩頂轎子過去,前後更是簇擁著無數禁軍。隨後外面傳來了大呼小叫的聲音,看來有禁軍頭領在指揮包圍這裏院子。小蘋的院子牆不高,可以越過院牆,看到外面槍戟如林,草草一數,這老包光是長槍禁軍就帶來了七八十人,大概還有些開封府調來的差人,總共得有一百多人將這小院子圍的水泄不通。
二月十六 戌時 三刻
「公子果然是識得茶的,確是壑源茶。今日來我這裏,還是有些公事吧?」
「不妥不妥,」文彥博趕緊阻止,「此婦還未定罪,依宋刑統,如何能上枷?」
「錦兒與我舅母一家,都與此事無干。她只是宮裡趕出來的宮女,被我舅母買下,送到鄉下在我身旁伺候,全不知所有事情。」
「又是一位相公。然而此刻我雖有心招述些往事,卻有些倦怠,想要歇息,不如明日睡醒了再招如何?」她嬌滴滴道。
「文樞相的意思是,要在這裏守株待兔?然而外面已經調來了小半營的禁軍。彌勒教是瘋了還是傻了,還會上門來自投?」
昂首挺胸的包拯徑直進來,後面跟著文彥博。沈括趕緊出門施禮。包拯也不大答禮,邁著四方步匆匆進屋。小蘋就這麼穩穩坐在長案後面,見老包進來緩緩起身。
「正是。我實是有些不解,所以請教大姐告知。」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話想要當面問她。若她能說通,或許……還能脫罪吧。」
徐沖分派人手每邊牆兩人守住,自己與沈括到了門口。沈括觀看這大門窄小也沒有台階,完全配不上這寬闊的院子,然而據徐和*圖*書沖說附近的鄰居倒是還挺注意這裏,大概因為小蘋的青樓身份吧?
文彥博走上前:「招了自然免去皮肉之苦。」
「剛才,學生正要追問……然而……然而……」
「不如公子你先告訴我,如何猜想到這一層?」小蘋自己端起杯子,品了一小口。
「公子可是覺得,那日在街上死的幾個路人里就有他?」
「我也知不合大宋法度,然而……我也是怕不上鎖鏈……」包拯差點把心裡話說出來。
討論僵持了一會兒,深刻終於問出了那個他不願意麵對的問題。
小蘋一言,讓沈括愣住不知如何接下去,他原本打定主意要單刀直入,不料小蘋比他更先打開了天窗,似急著要說些亮堂話了。
「是啊,是啊,有些公事……」
她轉身燒水。沈括將那張琴放在桌子上,他感覺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這樣一個弱女子無論如何不可能跑掉,並不需要五十人,實際上五個人來都有些多了。
「這水火斷讞么……呵呵,」小蘋輕蔑笑了一聲,「可知這本冊子後面是什麼?」
「好,我這就去找快馬去軍頭司。」他一扶桌子起身又轉身,「你真的覺得,她們主僕都是彌勒教?」
「既然來了,兩位請進。」她冷冷說著,轉身向里走,沈括與徐沖跟著進去,既然她剛才喊錦兒,那錦兒應該已經出去,這會兒還沒回來。
「公子稍坐,容我奉茶。」
「不,我只想先登門問她幾個問題。卻也不想讓她能走掉。」
「這位相公,不招又如何無供又如何?」
「這些障眼法里,還有大神通?」
「尋常夜裡有二十一二人,然而現在都在街上巡查,此時,就是算上你我,也只有十三四人吧?」
「哦,我昨日夜裡又去了白礬樓,看到了這琴便帶來了。後來徐節級……查訪到,大姐在這裏,就得便登門送來。」
「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另外差人去軍頭司請援兵。」
等了片刻,小蘋煎好茶迴轉,看到桌子上的琴。
「其一么和圖書。若他們敢來救人,必然走到明處,敵我都在明處,自然將其一網打盡。若如此,則是我攻其必救,此為謀勝;敵昏招強取,是為智敗也?」
「是錦兒回來了嗎?」那是壓住嗓子的聲音,顯得警覺。
「相公萬福。」小蘋款款施禮。
「後面損毀,在下實在不知啊。」
兩人到了樓前,徐衝決定留在外面。他轉到後院去查看,看看有沒有可以逃脫的地方。
「帶人查探這裏房舍,看看有無地道暗門之類。不必取枷了,你只管去取條鐐銬鎖住她雙手雙腳。」
「我有些疑問,想要請教大姐。」
看來老包確實怕輸了賭約,刑枷免去,鐐銬還是不能免。
小蘋放下琴,將一盞暖茶推給沈括,沈括接過也不生疑,喝了一口。
於是留下兩人看守院子,徐沖和沈括帶著八個人一起趕往朱雀門外大街。
「原來是從這裏。你是想,當日日蝕之時,我被那伙人浸在水裡,就和這畫上一樣?」
文彥博將包拯拉到一邊:「希仁,茲事體大,此地不是審問之所啊。」
徐衝進了屋,小蘋默默關上門。
後面文彥博也跟了進來。
「院子不大,原本是一戶太醫的房子,有庭院閣樓,一樓既是書房也當診室,二樓便是卧室。古樸簡單,沒有琉璃瓦片並雕刻門廊這些,在周圍富戶大院里卻不算招搖。院牆東西十來丈,南北七八丈,南面緊貼著蔡河,那河不過兩丈寬,卻很深,沒橋過不去。如此,不必在南面派人,只需把住三面即可,每處四五人,總共十幾人就可以圍困周全,但是若要把住街道,大抵需五六十人。」
他走到門口猶豫片刻,還是敲射門環。打了幾下,就聽到裏面小蘋聲音響起。
徐沖也不避諱,推門就進來。只看了一眼小蘋,就對沈括道:「包相公和文樞相到了。」
「賭什麼?難道賭你還能插翅飛了不成?」
「什麼樣公事,還要勞煩徐節級帶著刀守在外面?我見他有些生分,也不進來?」
「現在這裏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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