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番話顯然並不僅僅是對錢偉說，這樣殘酷的語言配合下面那家人的哭聲，對於人們的警醒卻比之前張曉舟所發出的任何警告都要深刻而又有效。

「我下去給他們點吃的，讓他們先離開。」錢偉終於說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不會做不理智的事情。」張曉舟說道。

他們爭論的聲音很大，張曉舟的房間並沒有關門，人們應該都聽到了他們的爭執，張曉舟希望能夠聽到人們的心聲，但入耳的卻依然只有那家人越來越悲涼，越來越絕望的哭聲。

錢偉煩躁地站了起來，但他真的沒有辦法再繼續聽這哭聲了。

「然後呢？」梁宇卻問道。

別人或許會被哨兵阻止，但他們倆分別是安瀾團隊的正負隊長，哨兵不會阻止他們。

他們都很清楚什麼樣的選擇才是對的，但很多時候，知道應該怎麼做和能怎麼做，永遠都畫不上等號。

「我們這麼多人都沒有能力開始種玉米，你覺得她們有這個能力？」梁宇搖搖頭。「不可能的。他們會第一時間就把那些種子都吃了，然後繼續賴著我們。你這和-圖-書個建議給的不是她們依靠自己活下去的希望，而是依賴我們活下去的希望。我們可以給別人種子，但不是這樣毫無希望的人。」

「我們會成為眾矢之的！」錢偉說道。「人們會恨我們！就像他們恨康華醫院，恨國土資源學校那樣！我們之前苦心營造的形象不是白做了嗎？拒絕了他們，我們和其他人還有什麼不同？」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沒有這些東西在周圍活動，我們當然必須要儘可能聯合其他團隊。但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我不知道我們要和別的團隊有什麼不同，最起碼，我們比他們有更大的機會活下來。這難道還不夠嗎？」

梁宇拉著劉玉成坐在他們旁邊，張曉舟很清楚他的意思，他擔心他們兩個會一時頭腦發熱到樓下去打開門把那家人放進來。

劉玉成在旁邊有些尷尬，但梁宇拉他來就是要監視張曉舟和錢偉的，他現在也沒有理由離開。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梁宇卻答道。「之前我們都眼睜睜地看著人們在外面的街上被速龍吃掉，眼和_圖_書睜睜地看著人們在食品批發市場外面被暴龍吃掉，既然之前你都能夠接受，為什麼這次不行？」

「而且只要有土就萬事大吉了嗎？光照問題呢？肥料問題呢？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真正有過在大樓里種植玉米的經驗，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如果收成不如預期呢？我們未來還有可能要面臨很多很多的問題，有著太多太多的變數。現在我們的存糧看起來是夠吃的，但誰知道三個月之後是什麼情況？你我都知道，接受她們永遠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無法拒絕她們，那你有沒有辦法拒絕其他人？」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往常這個時候，那頭暴龍都會再一次巡視自己的領地。

「這個過程里一定會有人死的，我們只能努力做到，讓死的不是我們熟悉的人。」他對錢偉這樣說道。

「這不一樣！」錢偉用力地搖著頭，他知道自己找不出理由來反駁，但心裏有一股火在燃燒著，讓他感覺悶得就像是喘不過氣來。

「但他如果下了樓，在你這裏一定能夠聽到。」

在反對張曉舟弄出和*圖*書來的全體成員大會制度上兩人是堅定的盟友，但在這個問題上，梁宇一點兒也不讓步。

「我知道。」梁宇點點頭。「只是你這個地方距離樓梯口最近，我在這裏等著看錢偉會不會跑下來。」

人們看著他消失在通往樓上的樓梯口，但梁宇還是沒有離開。

張曉舟抬起頭看著她紅紅的眼睛，卻只能搖搖頭，沒有什麼辦法。

「難道就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們這麼被恐龍吃掉？」錢偉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來。

「我到樓頂去！」他最後自欺欺人地說道。

張曉舟沒有什麼話好講，他的心裏也很難受，很不舒服，但他不是那種會因為一時衝動而做出不理智行為的人。至少在他明知一件事情後果的時候，他絕不會去做。

事實上，哨兵觀察的結果是，它很少在正午陽光熾烈的時候出來，清晨和傍晚是它最活躍的時間。當然也許它在黑夜當中也有行動，但那卻不是憑藉肉眼能夠觀察到的東西了。

「我們以前的社會提倡同情弱者，但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在這個新的世界里，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活下來。體hｔtps://ｍ.ｈｅｔubｏok.cｏm.ｃｏｍ力、智慧、知識、經驗、甚至是運氣，只要要有一項比別人強，你才有資格活下去。」梁宇說道。「醒醒吧！錢偉。即使要吸納蜥人，我們也只能吸納對團隊可能有貢獻的人，而不是這樣的負累。」

「我們為什麼不給他們一些種子讓她們走呢？」李雨歡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門口，女人心軟，她也許是真的聽不下那哭聲了。「有了希望，她們應該就會有勇氣去面對未來了吧？」

梁宇清楚一定有很多人已經被他們的哭聲弄得心煩意亂，人們總是很容易被眼前的東西干擾自己的思維，做出不理智的決定，然後又追悔莫及。有他在，而且他也掌握了一部分話語權，他就絕對不會容許這樣致命的錯誤發生。

「因為她們是弱者？因為她們求到里你面前，而你舉得自己有能力幫助她們？」梁宇問道。「醒醒吧，錢偉。別人或許不明白，你難道不明白？我們的進度已經無限期向後推，雖然你做出了那個東西，但它只能保護一隊人在效率比較低的情況下外出工作。除非我們能夠把暴龍和那些該死的恐龍都殺掉，和-圖-書否則三個月之後我們根本就不可能種出玉米來。」

「還有兩部樓梯。」張曉舟說道。

「非要看著他們這樣嗎？」李雨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人是什麼樣子，尤其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象那個小女孩是什麼樣子，否則的話，她知道自己一定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的事情。「張曉舟，你是隊長，想想辦法啊！就讓大家一直聽著她們的哭聲，等著看她們被恐龍吃掉嗎？」

一想到還在樓下哭哭啼啼的那一家人有可能會被暴龍堵在這裏，最終成為它的口中食，錢偉和張曉舟就越來越坐不住。

「你覺得他們拿了你的食物就會離開？」他冷冰冰地說道。「不會的，他們只會認為自己已經感動了這幢房子里的人，越發死賴著不走。」

梁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是我們心狠，錢偉，張曉舟很早以前就已經預言過將要發生的事情，飢荒才剛剛開始，她們的樣子還不算慘。如果現在你就沒有辦法狠下心來，那不久之後，面對更加凄慘的境況，你準備怎麼辦？拿你所熟悉的這些同伴生存的機會，去換取這些陌生人多活幾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