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鄉提出的那些東西看上去是很不錯，但對於我們來說，其實並不是急需的東西。」邱岳繼續說道。「通訊方面，我聽說龍雲鴻已經取得了不錯的進展，也許不久之後我們就能有無線電用了，要有線電話有多大的意義？至於燃油提煉技術，那更是沒影的事情了。我們手邊並沒有可以用來煉油的植物，現有的食物也僅僅是夠吃，怎麼可能奢侈到拿去煉油然後提煉出來做燃料？有多餘的糧食，釀成酒精同時滿足燃料和醫用的需要應該也比煉油靠譜吧？如果他們拿番薯苗和雞鴨的種禽來做交易，我們或許還可以考慮，但拿這些惠而不實的東西來做談判的條件，我覺得他們的誠意不足。」
「你們的意見是什麼？」張曉舟問道。
「先說利。」邱岳清了清嗓子。「短期利益當然是之前那個李鄉所說的那些東西，然後是他們承諾的物資；長遠來看，這個時候幫助他們可以獲得他們這個派系的好感，如果他們真的能夠成為國土學校的統治者，那聯盟與學校也許能達成一種良性合作關係，對於我們的發展來說肯定是有好處的。」
「這件事和萬澤有什麼關係呢？」他高深莫測地笑道。「被抓的是施遠，當時在一旁看著的人是學生派的最強戰鬥部隊『狼牙』，他頂多只是一個目擊者，很容易就能從裏面抽身。現在著急的應該是學生派，而且是最激進和他們對立最嚴重的那些人。這種時候，恰恰應該從輿論上倒逼他們儘快解決問題，讓他們去犯錯誤，證明他們以前所說的一切都只是謊言，證明他們的無能。如果萬澤他們夠聰明，完全可以在這些人的聲譽完全破產之後再出來收拾殘局，徹底把他們從國土學校的統治層里清理出m.hetubook.com.com去。」
「他們很有可能會鋌而走險！」萬澤臉色蒼白地說道。張曉舟等人沒有再出面，而是讓邱岳全權處理這件事，這讓他感覺很不妙。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他孤身一人到了敵人的地盤上，卻成功地把對方的重要人物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抓了回來，難道他不會自信心膨脹嗎？這時候國土學校方面通過聯盟繼續求到他頭上，難道他不會進一步認定學校是個軟柿子，從而下決心趁這個機會狠狠地咬上一口？如果我們在這個事情里參与的太深，搞不好他會連我們一起看輕，而這對於維持現在的局面是很糟糕的情況。」
錢偉沉默了，以他們與何春華的接觸看下來，他絕對有這樣做的可能。
「他們現在的想法是，那些學生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所以他們只要能夠漂亮地解決這件事，就能獲得聲望和更多學生的支持。」邱岳習慣性地笑著搖了搖頭。「這種思維方式不能說錯，但未免有點太天真和理想化了。就像我剛才說的，即使他們費勁心力把施遠救回來，他也不可能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過去支持他們。相反，為了洗刷在自己身上的污名，他很有可能反而變得更加激進。」
「我們不需要拒絕他們。」邱岳說道。「如果他們的辦法是錯的，那我們該做的當然不是迎合他們，而是給他們指出另外一條路。」
張曉舟微微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忍不住又在犯已經被身邊的人們在開玩笑時詬病了很多次的聖母病，但他真的覺得，為了包括聯盟成員在內的遠山所有的倖存者們的利益而讓國土學校正常化才是正確的選擇，即便那意味著聯盟將面臨一個有力的競爭者。
「www.hetubook.com.com那麼，老常你也反對幫助萬澤他們？」張曉舟問道。
「我不這樣認為。」邱岳搖了搖頭。「如果我是何春華，一定會獅子大開口。」
「但弊端也很明顯。他們所承諾的東西要能兌現，那就必須要滿足一個基本條件：他們這一派上台統治國土學校。但我們都知道，作為外來派他們一直都被學生派提防，在聯盟的發言權並不是很高。老實說，即便是他們能夠在這件事情里得償所願，漂漂亮亮地把施遠救回去，要成為學校的統治者仍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施遠本身就是一個變數，他那樣的人，即使是我們出力把他救回去他也不會感激我們，照樣會反對我們，甚至有可能會變本加厲。誰能保證萬澤他們一定能利用好這個機會？他的那些話說得很漂亮，但都是在畫大餅，一點兒實際意義都沒有。」
這和張曉舟之前主動與何春華提出的交易不同，如果何春華是用人力資源向聯盟交易糧食，那在他力量增強的同時，聯盟的力量也會同步增長。只要交換比得當，雙方的力量對比不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錢偉非常不喜歡邱岳這種故弄玄虛的說話方式，他大可以一開始就把話說明，而不是繞山繞水把別人的話全盤否定之後再來證明自己聰明。
但如果他獲得這樣一筆意外之財卻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雙方的力量對比就失衡了。
老常點了點頭：「我們可以幫助他們與何春華聯繫，甚至可以提供中立場地讓他們會談，但我們應該表明立場，絕不能鼓勵何春華的這種行為，也絕不能鼓勵萬澤他們用這種資敵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張曉舟和錢偉都點了點頭。
「更糟糕的局面是，何春華獲得這批額外的https://m.hetubook.com.com物資之後，力量肯定會進一步增強，肯定會訓練更多的士兵，那對於我們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但顯然，邱岳考慮問題的出發點和他完全不同。
而這並不是萬澤他們想要看到的結果，他們想要的，是完整而又強大的國土學校。如果學校損失了這些人，他們面對城北聯盟時將變得完全居於劣勢。
「但我們不知道何春華會提什麼條件，如果他要的東西並不多呢？」錢偉說道。「如果代價並不高，那我們就算是得不到後面的好處，付出一些代價掌握有線電話和燃油的技術也是值得的！」
果然，邱岳說出的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這才是最快，最保險也最有把握的辦法。」邱岳卻笑著對他們說道。「世界上沒有不流血的改革，更沒有不流血的政變。以學校的現狀，就這麼平平淡淡的一帆風順下去，沒有一些震撼人心的事情發生，那些學生真的能認清現狀反思自己的錯誤？不流血，你們真的能順利扭轉局面？你們應該不會那麼天真吧？讓他們死在敵人手裡成為英雄，總比死在你們手裡好，當然，更比你們死在他們手裡好。不是嗎？」
「為什麼？」
當然，他很有把握，除非萬澤他們徹底失敗，否則的話，今天的這些話就不太可能會流到除他們三人之外的人耳朵里。
萬澤和李鄉沉默不語。
「在這個世界上，做事的人永遠比不做事的更容易犯錯，更容易被人抓到把柄。」邱岳輕輕地用手在桌上點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面對一個爛攤子，最聰明的辦法不是迎難而上，把自己變成靶子，而是想辦法逼對手去接手這個爛攤子，然後把自己從這個事情里徹底摘出去。這樣一來，你就能立於不敗之地，從容hetubook.com.com不迫地對他們展開攻擊，從一切可能的角度去抹黑他們了。」
他一直都在對自己身邊的人說，良性競爭永遠都比惡意拖對方的後腿好，良性競爭下，大家都會越來越強，而相互拖後腿，大家只會越來越弱。
邱岳的笑容越發自信：「你們可以放心，聯盟不會吞併學校。那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也不符合我們的利益。我們更希望國土學校在撥亂反正之後成為聯盟最可靠的盟友，而在那個時候，聯盟也將成為你們最可靠的後盾。」
能坐在這裏的都是聯盟最核心的人物，即便是邱岳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這個資格。
這些人的確是潛在的阻礙，但他們同時也是學校最強大的一隻力量，如果他們失敗，學校必然遭受慘重的損失。
「但這相當於就把萬澤這些人從我們這邊推開了。」錢偉說道。「我們之前一直希望學校能夠發揮應有的作用，一直希望能和他們一起對抗沐東村，合作征服這個世界，現在好不容易有他們的人主動來聯繫我們，向我們求助，我們就這麼拒絕他們？如果我們不給出適當的回應，也許我們就永遠失去和國土學校合作的機會了。」
邱岳看了看其他人：「有利有弊，但總體來說，弊大於利。」
一心期盼別人過得比自己差以證明自己成功，這樣的心態在他看來是一種病態，說句悲觀的話，如果突然有某種可怕的災害席捲遠山，或者是聯盟的糧倉突然失火燒掉了所有的糧食，身邊有個強大的鄰居，你至少還有個求救借糧食的對象。但身邊的人如果都比你差得多，都還在眼巴巴地等著你去救他們，那真的是只能大家一起等死了。
萬澤和李鄉看著邱岳，心情非常複雜。
「除了直接出兵，聯盟將會給予你們最大的支https://m.hetubook.com.com
持。如果有需要，我本人可以作為人質到你們那邊去讓他們安心，確保聯盟不會像他們想的那樣趁火打劫。」邱岳的聲音低沉而又有磁性，萬澤和李鄉卻不知道，他所說的這些話里，很多並不是聯盟的決議，而是他的擅自行動。
萬澤和李鄉都聽出了其中的差別，許久之後，他們終於點了點頭。
技術進步本來就是在競爭下才會發展得更快，學校這樣的地方不太可能變成一個以暴力征服為宗旨的組織，如果他們能夠發展起來，最大的可能並不是與城北聯盟成為你死我活的對手，而是形成一種相互競爭的關係。在那個情況下，即便相互之間只是進行一些基本的交易，對於聯盟來說肯定也會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錢偉的看法完全不同，但他沒有打斷邱岳，而是讓他繼續說了下去。
「你說得沒錯！」老常說道。「這是我們必須考慮的問題。再說了，在談判過程中綁架對方的代表，這是一種完全不講規則不守道義的行為！如果聯盟不但不表明立場對他進行譴責，反而和萬澤這些人一起偷偷摸摸地與他們接觸準備用好處把施遠換回來，那無疑是在鼓勵何春華繼續冒險，這樣的做法會讓他感覺聯盟和學校軟弱可欺，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夏末禪也想替國土學校爭取一線機會，但在會議開始之前，邱岳就婉轉地把他請出了會議室。
「那又有什麼關係？」張曉舟離開之後，邱岳也就沒有太多顧忌，可以說一些張曉舟肯定不喜歡聽的話了，這些內容和他之前對張曉舟說的幾乎完全不同。「如果他們鋌而走險，會跟他們走的也肯定是他們的鐵杆吧？這些人本來就是你們控制國土學校的阻礙，他們死了，被打敗了，灰溜溜的逃回來，對你們來說難道不是更好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