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叢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堅守(十六)

板橋村開始源源不斷地送來樹皮粉、蕨類苔蘚地衣、樹枝樹葉之類的糧食之後,整個沐東村的糧食供應情況有了明顯的好轉。根本問題當然不可能就這麼容易解決掉,但最起碼,大家一起死的可能性已經小了很多。其他家族也開始有餘力拉起更多的人手,更大的隊伍。
「快!快!」何春華大聲地叫著,站在沐東村到瓦庄村的那條通道口看著那些魚貫而出的士兵。
之前張曉舟就在安排人們在懸崖邊上固定兩條他們從聯盟帶過來的繩梯,這是給最後撤走的人留下的後路,也可以讓一些對自己的體力和勇氣有信心的人從這裏提前下去,多多少少分攤了升降機的壓力。但這樣的高度和搖擺的繩梯還是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沒有經過訓練的人,爬這樣長的繩梯很容易出問題。
何春華讓霍斯帶著將近兩百人守住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和那些俘虜,從這些護村隊里挑了四百多人去守住和聯盟接壤的地方,然後帶著自己剩下的四百多手下和一千一百多護村隊的人,做著最後的準備。
「你們看清了嗎?」何春華一再讓他們確認這個事情。他可不想被那些暴動者再打個埋伏。
同樣地,只要把三道門一關,任何人也別想逃出去。
「出發!出發!」他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人們頗為意動,這樣下去,遠的不敢說,但他們的子子孫孫都可以永遠在這個世界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就是啊!你要是頂不住了,別忘了還有這麼多叔叔伯伯一直都在背後撐你啊!」
秦繼承來之前的想法是勸嚴燁回去,由自己來承當這個在他看來除非沐東村不動手,否則一定是必死的任務。但他看過防線的情況之後,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本事指揮防禦作戰,如果真的把嚴燁勸走,那不但是自己找死,還是對其他人生命的不負責任。
這樣的局面當然沒有之前好,但板橋本來也被燒了幾次,又反了一千多勞工和家屬,收回來也頭疼。
就何春華所知,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甚至都沒有接受過什麼訓練,只是從難民中被挑出來之後,就每天跟著護村隊原來的那些人在村裡走來走去,站崗,或者是監視勞工們工作,防止他們偷吃那些玉米苗。
張曉舟寫了一張條子讓人們帶下去,重新換了一批精力充沛的來自聯盟的人上來,終於維持住了升降機的效率。
「盯了好久了,肯定沒人!」
何春華猶豫再三,突然跪了下去。
他的目光一開始有些懵懂,像是https://m.hetubook.com.com沒有搞清楚自己身在什麼地方,但幾秒鐘之後,他的目光就重新變得銳利了起來。
這當然也有體弱者之前就已經陸陸續續死掉的原因,但沐東村的情況在好轉,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春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找人幫忙?你這也太見外了!」
可瓦庄這個地方和城北接壤,危險性大,地盤又有限,要是沒有這次抓了俘虜勒索到的糧食,靠那兩成的收益,這麼多人他根本就不可能養活。
一千五百多人花了將近三個小時才從沐東村那邊過來,算上之前耽擱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多小時。對於何春華來說,昨晚好不容易才創造出來的有利條件,到現在幾乎已經都被抵消了。
來的時候都說得簡單,就是一群暴動的勞工,昨天晚上又被火災和恐龍騷擾了一整夜,但誰知道他們說得是不是真的?
「有他幫忙指揮,情況比我們預計的好多了。」他對嚴燁說道。「現在已經撤下去一千一百人左右了,再有一個小時,就該是你們撤退的時候了。」
這樣的部隊也許對內鎮壓手無寸鐵的難民是一把好手,但對上對面聯盟的部隊,何春華覺得他們也許連一個回合也堅持不下來。
「怎麼了?!」何春城一下子警覺了起來,把門關起來,低聲地問道。
「那邊一直都沒什麼動靜。」他之前派去的偵察隊彙報道。「外牆好像根本就沒人在守著。」
基調很快就確定了下來,但就在這時,何春華那邊卻出了問題。
「早上還有一點,全在靠近懸崖那邊,中午這會兒還沒看到炊煙。何秘書長,他們不會跑了吧?」
兩兄弟之間的默契讓何春華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別和他們掙,讓他們去。
但如果沐東村意識到這裏發生了什麼,搶在他們逃離之前打過來,他們也很難有機會安全沿著這兩條繩梯逃走。只要在上面用刀砍斷繩梯或者是乾脆把它往上拉,繩梯上的人可以說就無路可逃。
「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三叔、六叔他們啊!」他大哭了起來。
「你的兵力本來要守住兩個地方就不容易,這樣吧,你的情況我們大概也知道了,板橋丟了就丟了,你好好守著瓦庄就行!畢竟是你辛辛苦苦才打下來的地方,別又被人偷了去!板橋嘛,就由村子派人收回來!」
大家都很清楚,之前不殺它們,甚至不做任何一點兒嘗試,恰恰是因為它們的存在維繫了沐東村內微妙的平衡。但現在,沐東村已經成為一個堅不可摧的和_圖_書堡壘,不算何春華的兵力,各大家族陸陸續續招納的護村隊加起來也有了將近三千人,加上村民,足足有四千多人的武裝。這樣的力量足以對內壓制難民的任何反抗情緒,對外震懾任何勢力。
何春華沉默著,不知道應該怎麼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不一定要走這條路,最後一批人可以從地面上逃。」張曉舟對秦繼承說道。「嚴燁應該知道怎麼做。但不要把出路限定死,讓他們隨機應變!」
「那條暴龍還在北面,現在應該是在睡覺。」
當然,沒電,沒自來水,這樣的生活遠遠比不上他們之前當包租公包租婆那麼好過,但在那個時候,他們也沒有人可以使喚,算不上人上人。
「不管了!發動所有車子!現在就出發!」何春華跳上一輛車子重型卡車,把砍刀拔|出|來大聲地叫道。「全部給我跑起來!誰它瑪再給老子磨蹭,我現在就砍了他!」
「一直以來你都太順,吃點虧也好,免得變得像其他人一樣。」何春城說道。「怎麼樣?損失應該不大吧?」
村老會一直在密切關注瓦庄和板橋的情況,雖然沒有辦法確切地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但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現在三個地方之間又通過地下通道聯繫了起來,搞到一些消息並不困難。
此時此刻,嚴燁卻正在距離他們不遠的一幢房子里呼呼大睡。
嚴燁點點頭:「我知道了!」
「這件事你不能置身事外,不然我們都交代不了!春華,你親自帶隊!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領頭的那幾個人抓住!把他們帶回來活剮了!」
糧食的來源很容易猜,無非就是來自叢林,沐東村南邊同樣毗鄰叢林,而且高度只有不到五米。按理來說開發的難度更小,但恰恰是因為如此,那些中型龍經常跑回叢林去,讓這個區域變得不安全,反而沒法進行開發。
張曉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但他馬上問道:「有人知道嚴燁他們在什麼地方嗎?可以通知他們做準備了。」
和人們想象的不同,他並沒有傻到試圖用自己手中的這麼一點人去防守整個一平方公里的村子,而是帶領這些人用村裡原來何春華搜刮來的卡車之類的東西把通往撤退點的路一條條地堵起來,然後在上面堆了大量的柴火,把從各處搜集來的燃燒瓶全都放在了那些東西後面。
唯一的好處是人多。
嚴燁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你去吧,我也休息過了,現在精神好的很,後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村子要往外動了,要hetubook.com.com是成功,板橋那塊的收益以後就不算什麼了。要是失敗,那個地方就變得更惹眼,我們老是佔著太惹眼,惹禍。」何春城在會議結束后對他說道。「正好你這次吃了虧,有借口不參与,讓他們自己去亂,讓他們碰個灰頭土臉,這樣他們才清楚,事情沒他們想的那麼簡單!要做事,還是得靠我們兄弟!」
有一天,負責處理餓殍的村民竟然可以欣喜地跑去村老會去告訴何春城等人:「今天一個死人都沒有!」
懸崖邊的空地上,人群開始變得稀稀拉拉起來,秦繼承休息了兩個多小時之後,精力稍稍恢復了一些,便重新回來,堅持要把張曉舟換下去。
正是因為如此,何春華才剛剛從瓦庄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單獨去找高家的人私下談合作的事情,馬上就被村老會的人叫了過去。
但與其說他們是士兵,倒不如說他們是一群武裝起來的民夫。
板橋由村裡派人去收回來,何春華只需要派人去帶路就行,板橋收回來之後,村裡共管,投入更多的人力開發叢林,但還是由何春華負責管,所有收益何家佔兩成。村裡另外劃一千人給瓦庄,算是對他這次丟了板橋的彌補。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每台升降機每次最多可以運送十五人到懸崖下面去,四台升降機一起開動,每小時可以把將近三百人送到懸崖下面的叢林里。
但隨著那些轉動絞盤和轉輪的人們再一次疲憊起來,升降機運行的速度又慢了下來。
這樣一來,他們所要防禦的陣線就從三公里多變成了不到一公里,而且因為城中村裡建築物眾多,通道狹窄,在堵死了其中的大多數狹窄的通道后,真正需要重點防守的地段只剩下了三條村裡的幹道,總共不過一百多米的距離。其他地方都只需要派兩三個人負責盯著,由預備隊隨時準備頂上去支援就行。
「你放心張主席,我一定會通知到他們每一個人,和他們一起下來的。」秦繼承鄭重地說道。
何春華忐忑不安地把發生的事情一說,何春城眼前一黑,差一點就一頭載在地上。一個李埔就已經差點讓他這個村長都下不了台,現在這是十幾個村裡的棒小伙!都是各家各戶的心頭肉,寶貝疙瘩!
再把自己局限在沐東村這個小小的地方,已經得不償失,甚至可以說是自取滅亡。
「哥,我也是怕他們遇到危險,所以才讓他們留守,誰知道會變成這樣?」何春華乾哭著說道。「這不能怪我啊!我抓到了兩百多俘虜,國土學校那邊答應給四百噸糧食!這本來應該是大勝www.hetubook.com.com啊!」
雖然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何春華還是咬牙忍了,但他還是梗著脖子和他們爭了半天,最後何春城站出來拍板,瓦庄今後都明確划給何春華所有,那裡所有的收益所有物資都歸何春華所有。
「快!快!」何春華越發急躁了起來。但那些各家派出來的兵卻還都是漫不經心,拖拖拉拉的樣子。
無論是于情于理,都沒有讓聯盟最高領導者在這裏冒險,而他們卻心安理得躲在安全區域的道理,更何況,他從高輝那裡知道,其實張曉舟昨天夜裡也只是和衣睡了一兩個小時。他作為定海神針在板橋的人們最驚慌的時候出現,把一切理順讓撤離行動順順暢暢地執行到現在,沒有理由再讓他留在這裏承當不必要的危險。
「張主席剛剛帶著人來了。」秦繼承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暴動剛剛成功的時候,他心裏未必沒有一些別樣的想法,但在經歷了一天一夜之後,他已經完全放棄了之前那些不切實際,也很可笑的盤算。
「我們應該動手把那些恐龍殺掉了!」一名村老終於在村老會上說道。
等到人們吃飽喝足,嚴燁甚至能夠安排人們輪流睡上十分鐘。
「怎麼沒人叫醒我!」他有些生氣地說道。
「是我下的命令。」秦繼承說道。「你放心,每人承當了額外的責任,你的事情有我代勞。」
「那煙呢?」何春華問道。有人就要吃飯,要喝水,那就要點火。這也是判斷對方位置和人數最直觀也最有效的辦法。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算對面是勞工,那和他們也沒什麼差別。打敗了他們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可真打起來,丟掉的卻是自己的命!
安全的感的問題解決,糧食危機也得到緩解,這讓村老會開始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時間比預期足足提前了將近四十分鐘,嚴燁點點頭。
「那就拜託你們了!」他只能有些遺憾地說道。「張主席之前專門說了,你們還可以考慮從地面上逃,讓你來隨機應變。」
何春華的做法當然是一種,但對於他們來說,那只是處於他們密切關注下的試驗。成功了當然好,可以馬上複製他的經驗,甚至是及時去分一杯羹。失敗了,損失的是何家的力量,他們也能從中獲取經驗,尋找其他途徑。
「張主席專門問了你幾次。」秦繼承不知道他們裏面的事情,微微有些羡慕地說道。在他看來,嚴燁這樣的人應該是聯盟重點培養的對象,之前自己還想要和他爭奪權利,真是有點太不自量力了。
何春城閉著m.hetubook.com•com眼睛休息了半響,終於緩過了神來。
「恐龍呢?那條暴龍在什麼地方?」他大聲地問道。
何春華的心在滴血,自己付出了這麼多精力,操了這麼多心,造了這麼多孽,好不容易有了點局面,他們一句話就想搶走?但他一想到在暴動中被殺掉的那些兄弟,心裏突然又變得沒有了底氣。
但這個任務依然讓他們這些人忙得精疲力竭,幸運的是,何春華的人一直都沒有向他們發起進攻,在他們完成這項工作之後,後方還有人按照張曉舟的囑咐給他們送來了熱水和粥,讓他們補充體力。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何家最親密的戰友!
秦繼承找到他們的時候,看到的是這麼一番景象,這讓他只能搖頭,承認自己遠遠不如這個比自己小了至少十幾歲的年輕人。
「殺掉那些恐龍之後,整個城南的地盤我們就都可以用上,遠的不說,村子西面那塊將近五百畝的空地,還有板橋南邊那兩百多畝地只要平一平馬上都可以用上,其他地方也不是問題!只要每天派人押著勞工出去種地,慢慢開墾,何春華那裡再弄點東西過來,糧食問題就基本上解決了。」
他們大多數都是難民或者是原先的租住戶,現在雖然已經是沐東村的中等階層,但誰也沒有替沐東村送死的意思。
這樣的推論讓何春華一下子焦急了起來,要是讓他們就這麼跑了,他怎麼交代?
「你……你……」他指著何春華,嘴角抖動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幾個月來,沐東村一直在持續不斷地加固和修築周邊的防禦措施,可以說,現在整個沐東村已經成了一個堡壘,就算是放著不管,只要守住特意留出來的三個出入口,任何恐龍也根本沒有本事攻進來。
「年輕人,別老是覺得自己什麼都能搞定!關鍵時候,還是得低頭!」
他阻止了旁邊的人想要叫醒嚴燁的舉動,在旁邊等了足足半個小時,嚴燁才突然自己驚醒了。
「是!是!哥你放心!」
在何家別有用心的賑濟下,那些最走投無路的難民也有了一點活下去的希望,難民和村民之間的對立和仇恨甚至還減弱了一些,被餓死病死的人也少了。
他看著自己的哥哥,何春城微微地搖了搖頭。
「秦哥你怎麼來了?」嚴燁有些驚訝。按照他們之前的計劃,把全部一千六百人撤出去,至少也需要六個小時。因為所有升降機使用的都是人力,可以預見速度只會越來越慢,也許六個小時都不止。
「這件事先別說,免得動搖軍心,糧食的事情更不能說!管好你的人,說不定,我們何家的出路就在這些糧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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