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哥,你覺得他們說的有理嗎?」
「至少還要一個月,最好是兩個月。」龍雲鴻答道。「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只能接受最基本的訓練,再盲目地加訓練課目,營養跟不上他們的身體都會垮掉的!」
龍雲鴻總是喜歡這樣講,而每一次聽到這句話都會讓齊峰感到很刺耳。
弄一個愣頭青來管管他們,讓他們收斂一下,把他們磨練成更好的戰士,讓新洲成為聯盟的標杆,這沒什麼不好。
「齊哥,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張曉舟卻說道。「這不是我信不信得過他們的問題,而是聯盟發展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已經不需要新洲團隊這個遊離在聯盟之上,把自己和聯盟的其他成員分隔開,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團隊了。同樣的,我們也並不需要安瀾這個有著同樣傾向的團隊存在。否則的話,不需要有人做什麼,我們自己就會與越來越多的聯盟成員形成隔閡,並且把我們這些人變成其中的異類,最終被所有人排斥在聯盟之外。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這些人還能在聯盟生存下去嗎?」
「就連康華醫院的人現在都已經融入了聯盟,已經沒有人記得他們來自哪裡,只知道他們是聯盟的一份子。安瀾的大多數人也開始淡化自己的身份,可為什麼,就只有新洲的人一直抱著自己的身份不放呢?難道他們真的有什麼不同,非要標新立異站在所有人的對面?我們不能繼續讓新洲這樣發展下去,而是要幫助他們,甚至是逼迫他們真正融入到聯盟當中!」
「哪有那麼誇張!」
這對齊峰來說卻是很自然的事情。
經過半個多月的訓練和不斷篩選,一百六十六人的隊伍中已經有五十二個人被無情地淘汰了出去。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都是因為無法忍受近乎嚴苛的紀律而選擇了退出,其中甚至包括六名原新洲團隊的成員。
但他卻無法說服張曉舟和錢偉,張曉舟固執地認為,新洲的唯一出路就是正規化,成為聯盟的特戰隊,錢偉很支持這一點,但所有新洲的隊員都無法接受。
「那我們就必須按自然規律來辦事,拔苗助長的事情只會造成無謂的傷亡,不會讓我訓練出來的戰士在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就去白白送死!」
一些成員言行不當,給新洲團隊帶來了強烈的負面影響是實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他無法否認和*圖*書,更無法辯駁,但他始終認為,那只是小事情,不會帶來張曉舟所說的那麼大的影響。只要不斷地提醒他們,讓他們稍稍注意一點,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其實之前就有新洲團隊的人來找他們反映龍雲鴻的問題,而他和錢偉那時候就悄悄地去觀察過教導隊的訓練,衝突和呵斥的確是經常發生在龍雲鴻和原新洲團隊隊員之間,但那更多的並不是因為龍雲鴻刻意針對他們,而是因為新來的那些人往往比較服從,而少數原來新洲的隊員卻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同龍雲鴻對抗。
「但聯盟需要鹽!」錢偉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明白嗎?即便是把這些人都投入到叢林里去,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鹽,但在這麼熱的天氣下,鹽的消耗量很大!」
「那是特例。」聽到「新洲團隊」這個名字讓龍雲鴻微微有些生氣,但他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參謀長你應該知道,當初他們建立的時候有著太多的偶然因素,淘汰率也高得驚人。難道我們現在也要把這些人全部投入到叢林里,用危險的環境和死亡來逼迫他們成長,淘汰掉不適應的人?」
「現在當然沒有,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這就是唯一的結局!」張曉舟在老常的提醒下意識到自己的口吻太生硬,於是頓了一下,稍稍地調整了一下說話的語氣。「齊哥,你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那些事情嗎?難道你希望他們繼續發展下去,最後讓我們不得不親手來處理他們?我們一起建立起了城北聯盟,一起努力讓每個人都平等自由地生活在其中,我們努力讓每個人都有了希望,看到了未來,難道我們要在這時候建立起一個特權階級,親手葬送掉它的未來?」
「我會儘快開始叢林內的訓練項目。」龍雲鴻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能把嚴燁調過來,畢竟他現在可以算是之前那幾次行動中,對於叢林情況最熟悉的人了。有他在,進度也許會加快一些。」
龍雲鴻的做法在他看來越來越另有目的,越來越別有用心,而他漸漸地也累積了越來越多的不滿情緒。
「紀律是軍隊最基本的東西,無條件服從命令,這是軍人的鐵則!如果他們連訓練期間的紀律要求都無法遵守,那遇到艱苦的任務需要他們咬牙堅持的時候他們會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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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要求高不高的問題!」齊峰說道。「他已經到了專門針對我們新洲的人的地步了!」
但張曉舟還是希望能夠把他們轉變過來,這些人曾經是聯盟最好的戰士,他絕不希望他們就此埋沒掉。
我們做的哪裡不好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憑什麼這樣對我們!
老常想要說什麼,卻被張曉舟攔住了。
但他早已經習慣於服從和不去追根問底。
「我就是要把他們這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打下來!」當他們專門去找龍雲鴻談這個事情的時候,他甚至直言不諱地說道。「每個部隊里都會有刺頭,這不奇怪,有本事的人當然會比一般人有脾氣。只要能扭轉過來,那就是最好的兵。但如果拗不過來,那他們再有本事也只能請他們離開。不然的話,有這些刺頭在,你就無法用嚴格的紀律去要求其他人,有本事的人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那還叫什麼軍隊?整個隊伍就散了。」
龍雲鴻有些不能理解,一方面是不斷催促他加快進度,另一方面卻卡著他需要的人不放?
張曉舟忍不住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悄悄地看了看錢偉。
我們新洲的人。
「你覺得他做錯了嗎?不應該要求那麼高?」張曉舟倒了一杯水給他,讓錢偉把老常和高輝也叫了過來。
人們一天天在他面前說這些話,而現在,他終於把這些話一股腦地倒給了張曉舟他們。
這樣的說法當然沒錯,張曉舟和錢偉於是開始讓楊鴻英、齊峰和高輝去做那些刺頭的工作,但效果卻並不理想。張曉舟自己也很多次私下去找他們談話,但他們卻只有抱怨和不滿,從來也不肯反思。到後來,他們甚至都不對張曉舟講什麼心裡話了。
現在以這樣的理由讓他們這些在聯盟建立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的人離開,會不會有點過河拆橋?太不顧他們的臉面了?
「我們不能躺在以往的成績上吃一輩子。」即便是大多https://m•hetubook.com•com數人都能猜到他有這樣的想法,但張曉舟也還是第一次這樣對身邊的人直接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難道因為我們是聯盟的創立者,聯盟的成員們就天然欠了我們什麼東西,必須永遠回報我們?服從我們?不,齊哥,我並不覺得應該是這樣。世界上從來沒有過,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潮起潮落,人來人往,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你、錢偉、高輝、老常,我們只是在正確的時間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事情,這並不會讓我們就比別人高一等。我們當然應該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感到驕傲和自豪,但這卻不能成為我們固步自封,甚至是沾沾自喜停滯不前的理由。」
錢偉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是當初新洲團隊建立的時候並沒有訓練那麼長時間。」
齊峰覺得張曉舟說得太過誇張,他不相信新洲的這些人會像他說的那樣,一步步走下去,把自己凌駕在其他人頭上。當然他更加不接受高輝的說法,讓這些曾經和自己一起戰鬥的兄弟離開,去干「日常工作」。
「你說的太誇張了。」齊峰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我們的人是有一些問題,但那都是小問題,只要我們不斷地提醒他們,讓他們注意,情況就一定會好轉的。他們都是我們的兄弟,你難道信不過他們?」
「聯盟成立的時候他在哪兒?還被那些恐龍堵在那個什麼廠里等死!當初還是我們新洲的人把他救出來的!現在他倒是翻臉不認人跳起來了?!」
「這不就是我們想做的事情嗎?」張曉舟卻說道。「但斷的不是聯盟的根,只是新洲這個在特定時段出現的小集體的根,它曾經是支撐聯盟發展壯大的一個基點,而且是很重要的基點。但齊哥,你難道沒有發現,在成為這個基點的同時,它也開始盤踞在聯盟這棵漸漸成長的大樹身上,開始吸血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當然認同張曉舟和錢偉的想法,他也對新洲團隊中一些人的做法有些不高興,覺得他們玷污了這個名字,但因為他們都是自己人,他卻不太好對他們說重話。
齊峰一開始還試圖去勸說他們,讓他們熬過這一個月的訓練就好了,但面對那麼多人的抱怨、嘮叨和不滿,漸漸地,他的心態也開始變化了。
「隊伍還有多久能夠成型。」訓練場邊上,錢偉悄悄地向龍和*圖*書雲鴻問道。
「人們已經給予了我們足夠的回報,他們信任我們,支持我們做出的決定,按照我們的指引去努力工作,甚至是去冒險,去犧牲!聯盟有現在的局面,當然有我們的貢獻,但更多的,是所有人共同的努力!沒有他們的信任和支持,只靠我們幾個人,只靠新洲的這麼幾十個人,能夠做到所有的事情嗎?我認為絕不可能!我們決不能只看到自己的貢獻,無視更多人默默付出的努力。」他看著齊峰,但卻是對房間里所有的人說道。「齊哥,這是一份責任,很重的責任,我們只能更努力地去工作,去證明自己適合這個職務,而不是以自己以往的功勞為由,認為自己天生就應該呆在這個位置上,甚至認為自己應該永遠待在這個位置上。」
「這有點困難。」錢偉說道。這並不是龍雲鴻第一次這樣要求,所以他已經知道嚴燁的答案,他也不想在兩人之間製造隔閡。「嚴燁那個隊是現在叢林開發的主力軍,叢林開發部那邊不會放他過來的。」
「有些當然不對,可難道全都說錯了?」齊峰悶悶地說道。「張曉舟,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再這樣搞下去,我們自己的根子就被挖斷了!」
「我不管你們以前做過什麼,在訓練場上,你們都是新兵!都要從頭開始!」
齊峰默不作聲。
這樣的話無疑有著指責聯盟之前那種做法的嫌疑,錢偉看著他,最後點點頭說道:「抓緊時間!」
「我知道。」龍雲鴻說道。「但我必須為我的人負責,我們如果派他們去執行任務,那要得就是他們活下來,帶著好消息回來,而不是讓他們一批批地死在那裡面。」
「我拿他們沒轍。」高輝不止一次地對張曉舟說道。「怎麼說他們都不聽,就是覺得我們在亂搞,沒把他們當自己人,偏袒外人,老是說一個新人有什麼資格之類的話,搞得我都想跟他們吵架了。要我說,乾脆就把他們調走算了,大家都輕鬆,也沒有那麼多破事了。」
「有他沒我,張曉舟,就這樣了。」他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一些,但還是堅持這樣說道。「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人!退伍兵很了不起嗎?」
「我們那些兄弟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他這麼做,根本就不把我們新洲的人放在眼裡!」
張曉舟和錢偉最終都默認了他的這種死板和教條,但齊峰卻在又一次與他交涉時www•hetubook•com.com終於被他激怒了。兩人在訓練場上大吵了一架,齊峰直接找到張曉舟和錢偉,要求他們把龍雲鴻調走,或者是把自己調走。
但他漸漸發現,龍雲鴻的做法並不是要讓新洲變得強大,恰恰相反,他正在極力消除新洲的影響。
「一個新人,他有什麼資格這麼做?」
「我會盡量加快進度。」他對錢偉說道,隨後向訓練場走去。
「能者上,庸者下,這是一個組織能夠健康發展的基本原則之一。當我們老了,迷惑了,跟不上時代了,當我們無法再繼續承當這份重任,我們當然應該把它交出去。」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更加堅定,因為他不僅僅是在說服齊峰,更是在鼓勵自己。「如果有一天,人們認為我已經不能繼續帶領他們前進,不能繼續做出正確的判斷,有更出色的,更願意承當這個重任的人站出來,我一定會欣然地把這份責任交給他,並且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他。齊哥,我認為這才是我們這些人,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歷史時段和這個位置上應該做的事情!這才無愧於我們曾經做過的那些正確的事情,無愧於我們曾經付出的那些努力!只有這樣,聯盟才會一直良性發展下去,帶領所有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但他卻沒有想到,齊峰沒能勸服他們,卻被他們成功地影響了。
高輝在這時候插嘴道:「老齊,有幾個人真的讓他們離開也好,每天就是他們在裏面攪來攪去,本來沒什麼的事情,就是他們幾個抱怨來抱怨去搞成現在這個樣子!讓他們去干點日常工作,離開這個環境,他們也許反而能夠像其他人那樣老老實實地,放下心裏的成見,真正成為聯盟的一員。」
錢偉、齊峰、甚至是張曉舟自己都曾經分別找龍雲鴻談話,希望他能夠稍稍降低一些對紀律的要求,但卻都沒有辦法說服他。
「你忘了我們軍改的初衷嗎?難道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是想要讓新洲脫胎換骨?齊哥,這對於所有新洲的人來說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中途放棄,那新洲就永遠只是一群拿著武器的老百姓,永遠也成不了真正的軍人。而他們如果不能正視這一點,也必然會被其他人拋在身後,甚至被聯盟排斥。」
「他這是在打我們所有新洲人的臉!挖我們的根子啊!在這樣下去,新洲就被他活生生的拆散了!齊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是聯盟的根子啊!」